肝癌會一家發生幾個么?能真實治癒么?
2012年三月下旬的一天,母親給我打電話說:「你哥從工地回來了,說腹部很痛,你哪天休息陪他去看看」。我心裡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大哥是個工作很拚命生活很節省的人,平時頭疼腦熱的從不去醫院,實在撐不住了頂多自己弄點葯吃。這次特意從工地跑回來,情況有多麼嚴重可想而知。
第二天我很早就去到母親那裡,看到了大哥。才一個多月不見,他本就瘦小的身軀彷彿又變小了一個型號,臉色蠟黃,精神狀態很不好。我心裡一陣一陣說不出的難受。我們沒有說話,母親只是讓我趕緊陪大哥去醫院。兩個人默默地下樓向小區大門走去。我發現他步速比原來低了很多,彷彿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多走一步路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到了醫院,排隊,挂號,交錢,排隊,等醫生看病。我掛的黃教授是我們經常找她做檢查的一個退休返聘的老醫生,能力和經驗都是可以的。輪到我們,了解完情況後,黃教授建議我們抽血檢查血常規肝功能的情況。交完錢抽完血,等待下午的結果。下午兩點我把結果給黃教授看後她皺皺眉,說看來還需要檢查AFP並且做核磁共振才能最終確認病情。我去交完錢後發現核磁共振要等幾天才能輪得到。中國好的醫療資源太過匱乏,對於大病病人的親屬來說,這幾天的等待太過漫長,其中的折磨與煎熬難以言表。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做檢查,又要到第二天才能拿結果,沒辦法,只有再一次的等待,等待第二天核磁共振報告結果的出來。那天早上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彷彿一切都那麼的美好。我和大哥從小區出發打車去醫院。馬路上各種型號的汽車從鋼筋水泥的森林中或緊或慢的駛過,帶起程度不一的塵土。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好像都盼望著儘快走向手中任務的盡頭。到了醫院,排隊挂號排隊等待醫生。終於輪到我們了,黃教授看完所有的檢查結果後,看了大哥一眼,又看著我說,能不能讓病人離開一會?——現在回頭想想,不知道中國的醫生是不是都是這麼處理的,也許是不願讓病人當面聽到實際情況,怕那樣太殘忍。其實我想說這和掩耳盜鈴沒什麼區別。但是也確實很難找到更好的處理方式,我只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大哥聽到這句話的絕望眼神。當時的我不知所以,只能和大哥說要不你到外面的椅子上坐著歇會?大哥沒說話,慢慢走了出去,但是並沒有坐到椅子上,而是在離我和診室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站在那裡,很是不安的看著我。黃教授說,可以確定是晚期肝癌,而且腫瘤已經很大,AFP指數顯示情況相當不好。其實大哥原來也當過十年醫生,昨天看完核磁共振結果我們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是還是沒想到情況有這麼嚴重。我問到,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治?黃教授說可以考慮手術切除,再進一步看發展情況怎麼樣。我繼續問到,最壞的情況,還有多久時間可以治療?半年!黃教授不緊不慢的告訴我。
二2018年六月底的一天在上海的弟弟給我打電話說,父親最近感覺食慾大大下降,身體很不舒服,讓我先陪他去醫院做檢查,他已經從工地回去了。父親比大哥工作更加拚命,生活一樣節省,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特意回來去醫院。我意識到這顆隱藏的地雷可能要爆了。父親的童年少年時光都相當的不幸。奶奶是大地主的女兒,嫁給了同樣是地主家庭的第一任丈夫,生了四兒四女。解放後她父親和丈夫都被槍斃了,然後嫁給了我的爺爺。爺爺王岐滿是個擺渡的船夫,家裡一貧如洗。他們生了兩兒一女,我父親是老大,八歲時爺爺因為肺結核病死,那時父親的弟弟才兩歲。奶奶為了生活帶著三個孩子嫁給了第三任丈夫,在生下第二個孩子後,奶奶一病而去。兄妹三人分別被送給不同的人撫養。父親剛開始在已經出嫁的同母異父的姐姐家裡幫忙放牛,後來因為不知道的原因離開了姐姐家,被送到到了舅舅家裡。舅舅無兒無女,是個小學老師,娶了個英語很好但腦子有些問題的(後天形成的並非天生)上海下放女知青。大概十三四歲時來到我出生的村莊跟一個木匠學習木工活。母親小時候和我們提起過,父親每天早上四點鐘就要起來到村莊附近的深山裡砍柴。二十一歲時父親被外祖父相中,和母親結婚,當了上門女婿,生了我們兄妹五個。寫出來只是短短的一段話,其中的艱辛困苦只有父親自己知道。但他極少和我們提起他的童年和少年時光,更多的是母親零星告訴我們的。我長大後曾經很多次詢問父親讓他和我說說過往,高興時他會說兩句,心情不好的時候老臉一沉罵我,過去的事有什麼好說的?!如今那個貌似鋼筋鐵骨的男人真的老了,真的生病了。一直以來背靠的大山不再青蔥翠綠,露出了他灰白的軀幹,彷彿生氣全無。六月二十七日,我陪父親來到醫院,請黃教授診治。她照例讓我們抽血看看血常規肝功能和AFP的結果,照例讓我們排隊做核磁共振檢查。結果出來後,和我們的預想差不多:原發性肝癌,谷丙轉氨酶和穀草轉氨酶都指數在一百以上,膽紅素也不正常。左肝臟中部有一個8.5×6.5公分的腫瘤,而且很有可能已經轉移,AFP的指數是大於1210。我馬上把這個結果發給上海的弟弟,他說去找上海的專家看看,然後一起商量下一步的治療方案。第二天弟弟給我打電話說馬上到上海來住院。我問最壞的情況爸還有多少時間?
父親的病情確診後基本上都是弟弟在上海謀劃治療方案。我們都不想做切除手術,一來效果不大,二來怕老父親太遭罪。為此,弟弟跑了很多有名的醫院,找了很多有名的專家。首先自然是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父親到上海之前,我們將父親的部分檢查結果分批請主任看過,七月六日下午,將核磁共振請主任看過後,主任說父親的情況是極其兇險的那種,腫瘤很大,侵犯膽管,伴有門靜脈癌栓,如果控制不住,很快就沒了。給我們的診療建議是介入3次以上,置入支架將堵住的膽管撐開,並安排了周一住院。回頭想想,這位主任是我們碰到的第一位好醫生,雖然是外科的,但沒有建議我們開刀或者換肝,雖然最後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在他那裡治療,但還是給了我們一些幫助和建議。以他的水平、學術和醫德,未來必然前途無量。出於多聽取意見的考慮,我們周一見了上海東方肝膽大外科主任,主任很牛,看了幾分鐘片子問了幾個問題,直接建議我們換肝或者院外實施伽馬刀。我們直接跳過。接著我們又見了內科主任,建議我們介入後看情況再說。臨近中午,我們見了號稱國內最頂級最知名的微創介入大牛,主任說我們的情況很麻煩,但他們收治過跟我們類似情況的患者,用載葯微球,效果非常好。左右權衡之下,尤其是治療過同類型案例觸動了我們,當天下午選擇入院東方肝膽醫院。
此時的父親顯示出了巨大的極其強烈的求生欲。只要覺得有希望的方法哪怕是道聽途說的都會試一試。手術之前弟弟沒有上班,一天到晚陪著他。這時弟弟在上海已經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車子,條件比六年前大哥生病的時候已經方便了很多。弟弟那段時間一方面到處尋醫問道,另一方面陪在父親身邊,想盡方法安慰他。期間在家族微信群里弟弟經常上傳父親在上海家裡和醫院裡的照片,一大家子人互相加油打氣,希望能共度這個難關。三月份時弟弟曾在一次宴會上聽一名中科院院士說吸氫氣能對治療癌症有幫助,於是趕緊去買了一台給父親用,用了一段時間後老爺子告訴我們感覺輕鬆多了。同時弟弟又開始和他一起練習太極,從視頻里看著父親笨拙而奇怪的姿勢,我心裡是一種說不出的難受。七月八日入院,例行各種檢查,定了七月十二日實施介入微球栓塞手術。
確定了手術日期後,我向單位請假來到了上海東方肝膽醫院,和弟弟一起準備迎接父親的肝臟介入手術。五大哥手術日期越來越近。 臨近去上海的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女朋友問我怎麼了,我說在想大哥的事情,你看從確診到現在也過去一個多禮拜了,彷彿都沒去仔細想想這個病對我們一家人意味著什麼,此時此刻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一下子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其實也不是突然想起,只是潛意識裡一直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很大可能馬上就要失去一個至親的人:那個小時候不想我老是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大哥,那個從小吵過無數次架的大哥,那個在我受欺負時會毫不猶豫為我出頭的大哥,那個初次來省城坐公交車會坐反方向的大哥,可能餘生只能在夢裡相見!你看人的生命多麼脆弱,不管他在你過去的歲月當中是多麼的鮮活,多麼的深刻在你的每一個記憶細胞里!……我的淚水決堤而下,人世間最大的傷痛莫過如此!弟弟在醫院旁邊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房間,我和女朋友還有妹妹住了進去,準備輪流照看大哥。手術當天,我們四個人等在手術室外,心裡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了醫生出來,只見他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剛從大哥身上切下來的腫瘤,估摸著應該有12×6公分的樣子。然後護士推著大哥走了出來。大哥極其虛弱,說不出話,眼睛望著我們微微一笑。主刀醫生說,手術相當成功,現在就看後面的恢復情況。我們都很高興,商量好以後晚上我負責照看,白天由妹妹負責照看,弟弟主要和醫生聯繫溝通,有時間來醫院替我們。剛開始兩天基本不能下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晚上我也不太敢合眼。半夜實在熬不住了,就坐在病床旁邊看《賽德克·巴萊》,時不時看看邊打點滴邊睡覺的大哥。電影很好看很感人,以至於我都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大哥還是因為電影臉上掛滿淚水。
差不多十天左右,醫生說病人恢復情況很好,基本可以出院。我們看著大哥食慾越來越好,臉色也慢慢恢復紅潤,加上確實精神狀態完全不一樣,都覺著可以出院了。就這樣,遵照醫囑開了些葯,給大哥辦了出院手續,然後回到了他在省城買的房子,開始了慢慢療養的路程。期間大哥各項指標都不錯,身體也開始慢慢長肉,還有幾次都嚷嚷著要去工地上班,甚至有一天上午偷偷跑去工地轉了一圈才回來。我們一大家子欣喜地看著大哥的變化,都覺得他這次肯定算是度過了一劫!六弟弟留了個心眼,把吸氫機也帶去了醫院,因為吃不準到底要住多久,怕父親在醫院不舒服,有這個吸氫機會好很多。手術之前,醫生了解我們情況後,讓我們在載葯微球上做了個選擇題,進口的還是國產的,一支還是兩支,出於減小毒副作用和經濟考慮,我們用了一支,27700天價,院外購入。介入手術那天上午十點護士就過來把父親推去了手術室,結果弟弟和我在手術室門外等到十二點多才被通知手術開始——話說這些醫生真是扯淡,不知道裡面有些什麼莫名其妙的名堂!手術前十二小時不準吃東西,手術後九小時才能喝點稀飯,加上這中間白白等待的三個小時,父親超過24小時滴水未進,最起碼這中間的三個小時的等待完全不應該有!而且還是重病病人!!我相信,對於每一個在中國身患大病的病人和親屬來說,治療過程經歷種種難言的不公平,都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夠說的清楚的。終於父親做完了手術,我們三人一起回到了病房。前面五個小時弟弟在身邊陪著,情況沒什麼異常,就是藥物作用下經常會嘔吐。晚上六點左右我來接班,這時可能因為麻醉藥效逐漸喪失,父親的疼痛明顯加強,嘔吐癥狀還是沒有減輕。晚上十點,我給父親熱了準備好的稀飯,看著他勉強吃了兩口,藥物的副作用下他基本沒什麼胃口。因為還打著點滴,右腿任何情況下不能彎曲,上廁所便成了最大的難題。每次不離開病床站起來用尿壺小便,至少都要十幾分鐘時間。凌晨兩點弟弟和我交班,我回到醫院旁邊的酒店休息。第二天醒來就看到了弟弟上傳到微信群里父親吃饅頭喝稀飯的照片,心裡頓時輕鬆了不少。過了兩天我回單位上班,妹妹從老家趕到醫院服侍。術後各種反應,四天沒有排便、疼痛、嘔吐、指標各種飆紅。保肝護肝,七月二十三日才出院。住院期間,父親強烈要求試試中醫,解決排便和胃口問題。我們嘗試了上海龍華醫院,輾轉找到了上海國醫館國醫大師劉嘉湘老先生,七月二十六日與老先生見面,過程很好很順利,開了兩周的中藥回去,對於減輕疼痛和改善排便有一定的作用。
同時,妹妹在陪父親的時候,弟弟還是去了很神的上海質子重離子醫院,號稱治癒率超過70%。帶上檢查報告和核磁共振的片子給主任看過後,主任很遺憾的說,瘤體太大,有效肝不夠,不適合收治。泛起的希望,立馬被摁下去了。
出院後一個月,在家休養,滿心期待術後複查。由於第一次診治的不愉快和距離問題,我們轉到上海中山醫院,分別見過肝膽內科、肝膽外科和腫瘤內科大主任,複查結果令人崩潰。腫瘤暴長至11*6厘米,AFP直接爆表。
此時我們已經大亂,還要安慰父親說結果很好。醫生建議我們先服用索拉菲尼,當天在醫院買好並給父親服下,八月十五日我們全家開車送上海回老家給侄子辦考上大學的酒席。老鄉親們看到父親都很差異,怎麼會消瘦至此,父親強裝鎮定,說摔了,吃不下東西。第二天開車回上海,雨非常大,能見度只有一兩米。但此時,雨也大不過心裡的淚。
索拉菲尼的副作用非常大,已經影響了父親的散步和飲食,好在吸氫能讓他感覺輕鬆一些,於是日常生活變成了吃飯、室內活動、吸氫、看電視。八月二十七日,我們約了南京八一醫院秦叔奎教授,的確名不虛傳,秦教授看得很仔細,給了我們很多建議,並認真的在兵力上寫下了三種診療意見。
在此期間,我們也開始學習美國腫瘤診療指南,CSCO出的最新版指南,結合秦教授提的方案,我們八月底開始改用香港版樂伐替尼,因為按照臨床數據,這個方案對腫瘤的控制率應該大大提升,結合PD1應該是最優最新方案了。我們滿心期待下一次的複查結果。
九月十三日,中山醫院複查,我們只能祈禱出現好結果,此時父親的胃口已經極差了。結果依然不樂觀。腫瘤長至12.4*6.5厘米,肝功能和AFP依然各種爆表。
此時我們按照計劃,上PD1。九月十七日,中山醫院第一次注射PD1,昂貴的選擇,但我們全家對此滿是期待。
此時,父親已經在上海住了兩個多月,想回老家休養,但我們知道,他想放棄了。九月十九日,我去上海接的父親。本不用去接的,因為父親行李不多,就是藥品和換洗衣服。我去的主要目的,是把父親的吸氫機扛回來,父親覺得對他效果不錯。
回家之後,我們期待PD1和樂伐替尼的藥效趕緊啟動。但父親體感越來越差,腹部摸上去很硬,並出現了一定的腹水,疼痛感也日益強烈。正常的行走和睡眠開始受到影響。
我和弟弟心裡都清楚,父親的日子可能真的不多了。七一轉眼到了2012年的八月份,大哥去醫院複查的時間到了。我陪著他找到黃教授,照樣抽血化驗各種指標,然後排隊等待核磁共振。抽血結果顯示肝功能稍微有些異常,AFP指數也沒有太高。大概一周後核磁共振結果出來了,顯示的結果讓我們萬念俱灰:癌細胞全面複發,並且已經轉移到了肺部胃部和腸部!黃教授說即使華佗再生也沒有辦法!
大哥在省城買的房子,花光了他所有積蓄,包括賣掉老家的一棟房子,加上弟弟湊的十五萬,才勉強換來了這個安身之所,可惜給他享受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幸好侄子和侄女的戶口已經遷了過來,並且進了合適的學校就讀,也算了卻了他的後顧之憂。大哥的情況越來越糟糕,慢慢吃不下東西,越來越消瘦。尤其是進入九月份,癌痛經常折磨地他二十四小時不能入睡,人已經完全變形。最嚴重的時候痛的在地下爬來爬去,向母親哀求早點讓他走。可憐的母親晚上陪著痛不欲生的大哥,偷偷把家中所有利器藏了起來,哭著對大哥說,兒啊,媽不能這麼做。你哪怕多活一秒,多看一秒一對兒女也好啊!大哥的最後時光,只能靠輸液維持微弱的生命。十月四日傍晚,我送已經懷孕的妻子回家後,馬上來到了大哥家。這時他已經完全不能說話,人也經常處於昏迷狀態,兩天前在醫囑上簽字都需要扶著他的手才能完成。晚飯我們都沒有心思吃,父親母親弟弟和我還有侄子侄女一直陪在身邊,大妹妹小妹妹都從老家趕了過來,都知道陰陽兩隔也就是一會兒的事情。九時許,大哥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母親把兩個孩子帶到大哥身邊,兒啊,最後再看他們一眼吧,你放心,我們一家人會好好把他們帶大,然後和父親一起把兩個孩子帶去了隔壁房間。九點十七分,我看著大哥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從此再也沒有醒來。那一年,我親愛的大哥才三十七歲。大哥咽氣後我馬上給陵園打電話,讓他們派車子來把大哥接走。一小時後車子開進小區,兩名工作人員抬擔架下車,來到家裡,把大哥搬上擔架,臨出門的時候母親死死拽住擔架不讓走,哭的傷心欲絕,父親在旁邊老淚縱橫。終於他們還是把大哥抬走了,我們兄妹四個和侄子侄女跟在後面。上車以後,我來到駕駛室,給他們每人拿了一包煙,拜託他們在黑夜裡把車開穩些,讓我大哥好好走完這最後的路程。車上我們分兩排坐下,大哥一個人靜靜地躺在中間擔架上,身體上蓋著白布。一語不發,我們也一路沉默。來到殯儀館,我們望著他們把大哥推進了冰冷的鐵櫃。出殯的日子到了,一大早我們趕去了殯儀館。母親一進去就放聲大哭,兒啊兒啊你在哪裡!殯儀館中央架著大哥的棺槨,化過妝後的大哥靜靜地躺在那裡一言不發。母親撫摸著他哭的喘不過氣來,幾次痛不欲生倒地不起。父親不斷地在旁邊抹淚。十時許我們跪在火化爐旁,看著大哥被推進去,不久工作人員抱著骨灰盒從後面走到面前,讓弟弟和我看了最後一眼,然後用鐵榔頭搗碎裡面還沒完全化掉的骨頭,蓋上骨灰蓋,蒙上紅布,交給了我們。跪在大哥的靈前,一直沒怎麼哭的年幼的侄子哭的傷心欲絕,淚如雨下。大哥啊我親愛的大哥,你就這樣灰飛煙滅了嗎?!我們去了多個醫院諮詢意見,北京的上海的省城的,但此時臨近國慶節,已無法積極治療,收到的建議包括:放療、介入、放支架。但此時保肝總歸不是不錯,為後續治療提供基礎,也搶時間。
2018年十月一號,早上下班時我來到腫瘤醫院,發現父親情況很不樂觀。醫生說腫瘤可能會破,加上食慾不行,體重持續下降,說話也是有氣無力,AFP指數也是居高不下。我們都以為父親的大限可能已經來臨。大哥祭日那天,弟弟去祭拜的時候還順便看了墓地。
這個國慶的確一團亂,父親的情況很不好,我們全家在討論下一步情況,親戚們也都紛紛從外地來看父親。弟弟準備帶父親去北京清華長庚醫院找黎功主任,家裡人已經在商量怎麼去北京住和照顧的問題了,並訂好了弟弟和父親的機票。十月五日,我們與兩位專家開了七十分鐘遠程電話,充分探討了父親的情況和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最終十月七日,弟弟一人去了北京,尋求放療結合PD1和靶向葯聯合方案。
所幸的是經過一周的保肝治療,父親的谷丙穀草轉氨酶指數有所下降。十月八號我們去到全省唯一可以注射pd1 的醫院給父親辦了入院手續。
十月十二號注射了第二針pd1,十月二十四號注射了第三針。期間父親的情況沒有繼續惡化,父親的疼痛有所緩解,除了看電視和吸氫之外,多了室外散步,睡眠有所改善。指標有所好轉。然後奇蹟發生了!!十一月八號我照例帶父親去醫院辦理入院手續。護士按照規定問我父親的體重,我說50公斤。因為自生病以來他的體重基本都在這個數值左右徘徊。這時老父親突然用遠比生病以來洪亮的聲音說,五十五公斤。我嚇一跳,看了父親一眼,來,秤就在旁邊,稱一稱。父親站上去,我一看果然是五十五!我心中一萬隻草泥馬奔騰:這葯真有用啊!當天辦好手續第二天抽血檢驗,我們從手機上查到父親的谷丙穀草轉氨酶明顯下降了,尤其是AFP指數,下降的很厲害。這說明腫瘤細胞的活性大大下降!十一月九號打第四針以前弟弟專門從上海回來看老爺子,父子兩個晚上聊到兩三點。爸說,我現在都基本上摸不到腫瘤了。弟弟伸手摸了半天,嘿嘿,還真是,明顯小了。一股歡天喜地的氣氛迅速瀰漫在我們這個大家庭里。近半年來壓在我們心中的石頭這一刻轟然落地!爾後父親於十一月二十四號和十二月四號注射了第五針和第六針。打完第六針以後按照醫生的囑咐我們去做了核磁共振,然後帶上所有的檢查結果我們找到了醫院的腫瘤科大主任熊主任。他看完前後結果的對比,說你父親恢復的相當好,腫瘤現在基本上處於持續壞死的狀態,而且從腫瘤表面來看,密度大大降低,可以斷定發生了顯著的質變!然後熊主任重新為我父親寫了一份病歷,並且拿出手機拍了很多前後對比的照片,我猜大概率是要做PPT準備以後授課講述這個非常成功的案例用吧?其實這時候最開心的是父親。不僅肝功能完全正常,而且最關鍵的AFP指數已經降到了50。我笑嘻嘻的問父親有什麼感想,他有點生氣地說,你們和醫生說話的時候讓我走開,你以為我不知道什麼意思嗎?你們以為我是傻子嗎?我連連點頭,嗯嗯嗯,你是對的,我們都錯了。是啊,大哥當時被黃教授支開時的絕望眼神如今還是歷歷在目。只是這一次死神大敗而去!這段時間父親的生活就極其規律了,早起、喝營養液、散步、早餐、吸氫看電視、午餐、家務、吸氫看電視、散步、晚餐、睡覺。正常的保肝抗病毒用藥,與大部分患者不一樣的是我們樂伐替尼一直按照4mg的用量,按照標準體重至少8mg或者10mg。不知是心情好,還是靶向藥用量少,還是其他的輔助治療如吸氫鍛煉等起了作用,父親一直沒感覺到太大的副作用。
節後父親第一天,父親將繼續入院注射PD1,雖然目前沒有完全治癒,但已經是極佳的結果。我們將及時更新父親的治療過程,與大家分享。既記錄全過程,也希望對各位有所幫助。生命之所以為生命,是因為她的來去從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無論你位高權重還是卑微如塵土。唯一不變的就是古今中外不知道多少生離死別在世界各個角落殘忍上演,但是死神唯一不能帶走的就是我們對親人那份沉沉的愛。早上醒來,看到弟弟給我發的一條微信:昨晚夢到喊大哥起來注射pd1。是啊,大哥沒有趕上好時候,那個時候靶向葯吸氫機pd1都還不知道,萬幸的是父親趕上了,趕上了好時代,趕上了這醫學發展一日千里的好時代!客觀來說,父親能有今天的治療效果是各種治療手段相輔相成的結果,無論是起主要作用的樂伐替尼pd1,還是起輔助作用的吸氫機保肝手段,都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弟弟又告訴了我另外一個好消息,那就是pd1二代葯已經上市了,它的有效率能達到百分之七十一。祝願天下所有受病痛折磨的人都能有個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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