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真會帶走很多人，我們的流感疫苗卻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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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長不看版:

1,流感每年導致幾十萬人死亡

2,我國流感疫苗覆蓋率低於歐美二十分之一

3,由於死亡統計落後導致流感的風險在我國被嚴重忽視

4,多喝熱水不好使，預防流感的最好方法是接種流感疫苗

5,18年新上市的四價疫苗更適合我國近年流感病毒分布

天氣逐漸轉冷，2018年流感季轉眼即至。

10月22號，北京正式開始向60歲以上的老人免費提供流感疫苗接種。短短一周，就傳出今年的流感疫苗獲批量嚴重不足的消息，有些地方一針難求。

由於長春長生停產，以及另外一家流感疫苗提供商未知原因的零產出。截止到11月，我國流感疫苗獲批數不足去年的一半，同時段由2000萬支下降到了1000萬支。

一位朋友問我會不會造成嚴重的流感疫情，我就給他看了看其他國家的一些數據。

美國在反疫苗活動盛行的情況下，成人流感疫苗接種率早就達到了40%，65歲以上到了60%。

美國成人流感疫苗覆蓋率

而6周到17歲未成年人的接種率為57%。

美國青少年流感疫苗覆蓋率

歐洲各國的流感疫苗接種率也很高，荷蘭80%，英國75%，除了愛沙尼亞和拉脫維亞兩個人口百萬的小國，其他歐洲國家接種率大多在50%以上。

歐洲流感疫苗覆蓋率Source: European Centre for Diseas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ECDC) og VENICE Project 2014.

在我國，流感疫苗是二類自願接種疫苗，全國流感疫苗接種率低於2%。由於流感疫苗生產周期長於四個月，就算現在開始增產，也趕不上這一流感季了。這次流感疫苗缺貨，接種率從2%降到1%，就好像一個每次考倒數第二的孩子突然考了倒數第一，父母都習慣了，回家也不會額外挨一頓打。

接種率為什麼低，因為在常人眼裡對流感的理解有以下幾個誤區。

中國流感反正不死人，沒必要打？

這一點與我國死亡統計系統的落後脫不了干係。2018年《柳葉刀》的一篇論文預計世界範圍內流感導致的呼吸系系統相關的死亡預計為291，243到645，832人[1]，其中大部分是65歲以上老人。

按照我國人口比例估計，這個數字在我國應該是6萬到13萬左右，但我們經常看到的新聞說明國人對感冒不怎麼「感冒」。

2017年全年流感41人，中國患流感的死亡率為《柳葉刀》涵蓋全球57%人口研究的百分之一不到。

難道我們國人就是天賦異稟，百毒不侵？

這裡就要介紹一個國際常用的流行病學概念-超量死亡率（The excess mortality rate）。超量死亡率是在危機情況下（如季節性流感，颶風等事件）總死亡率高於非危機情況下的死亡率的那部分。

這個是簡化版的模型，真正的數學模型更加複雜，也會去除很多其他無關因素的影響。假設非流感季死亡率是A人/10萬，流感季死亡率為B/10萬。 EMR就是（B-A）/10萬人，這是國際通用計算流感死亡的方法。我國疾控系統由於死亡記錄比較落後，長時間沒有引入超量死亡率的概念，所以導致媒體報道中死於流感的人很少。很多流感並發導致的呼吸系統衰竭在死亡統計時被劃入到其他疾病,主要是呼吸系統和心血管疾病的大類之中。這種落後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在宣傳過程中，讓我們覺得流感根本不可怕，這對流行疾病的防控是及其不利的。

18年春節的時候，《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一文，李可的父親就是因為流感發展到肺炎，最後散盡家財也救不回一位偶患流感的老人。

咱們對流感其實沒有特殊的抵抗力。香港使用超量死亡率計算得出1998-2009平均每年因流感死亡751人[2]，大部分為65歲以上老人，對比流感季同時期廣東與香港的數據就知道，去年5月到8月，香港因流感死亡人數為327人，而臨近的廣東，全加起來也不過3例，這樣的統計差別讓人們認為流感是非致命的。

很多國人現在聽說流感會死人還是一臉驚訝的樣子：還好我生在種花家，國外的流感太可怕了，死那麼多人。

全世界對流感超量死亡率的數據都非常重視，我國卻遲遲未引進推廣。仔細查閱後，發現2012年我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確出過一個研究報告-《2003 年至 2008 年在中國溫帶及亞熱帶城市中流感引起的死亡率》，現在世衛組織官網可查，研究結論顯示：

（中國）每年因各種原因由流感引起的非自然性死亡率在北方城市為每 10 萬人口中 18（範圍：10.9 - 32.7）例死亡患者，在南方城市為每 10萬個人口中 11.3（範圍：7.3 - 17.8）例死亡患者。由流感引起呼吸系統及循環系統疾病而導致的非自然性死亡率在北方城市為每10萬人口中12.4 (範圍: 7.4–22.2) 例死亡患者， 在南方城市為每10萬人口中8.8 (範圍: 5.5–13.6) 例死亡患者。大多數（86%）死亡患者的年齡大於等於 6 5歲。在 B 類病毒高發期季節里引起的非自然性死亡率高於在A(H3N2) 或 A(H1N1) 病毒高發期的季節引起的非自然性死亡率。超過一半的流感引起的死亡病例均緣於 B 類流感病毒。

根據北方人口5.2億，南方人口7.4億計算，我國每年因各種原因由流感引起的非自然性死亡人數為18萬人，遠高於媒體報道，但基本與世界範圍內的超量致死率相當。

感冒不過兩三天，不需要打？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估計每年世界範圍內大約有5%到10%的感染流感病毒，在6億患者中，死亡60萬，比起癌症那些，也不算是致死率很高的疾病。事實上，大部分成年人在感染流感後都能痊癒，甚至沒有什麼癥狀。但回過頭來想你想，你身強力壯，但你的父母呢？你呢？ 他們才是受流感危害最大的人。對你來說可能只是頭疼腦兒三兩天，對於老人們，那可是摧枯拉朽的勾魂鎖。

就算沒有死亡威脅，感冒導致的曠工，耽誤的時間，身體的疼痛都是不小的負面作用。

流感疫苗並不能防流感，多喝熱水就夠了？

誠然，加強鍛煉，勤通風的確能夠預防流感，多喝熱水有沒有用不好說。比如大型cohort表明，適度的鍛煉能有效降低15%的重症流感患者[3]和以及6%流感致死率[4]。

但是目前為止預防流感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接種疫苗。2017年meta-analysis表明接種疫苗能減少成年人41%的流感導致的住院（51%的18-64歲接種者，37%大於65歲接種者）[5]。另一項meta-analysis表明流感疫苗能減少60%的可被觀測的流感癥狀[6]。接種疫苗帶來的收益遠高於其他預防手段。

中國的流感和外國流感不同？

這方面擔心是有道理的，流感病毒的分布是高度動態的一個過程，所以每年都會根據當時的流行病學改良流感疫苗，並於9月後分批上市，也是需要每年接種的原因。之前很多人認為接種流感疫苗沒用有兩個原因。第一，流感疫苗並不能100%防止流感，第二，在2018年之前，我國的流感疫苗是三價流感疫苗。是針對兩種甲型Influenza A (H1N1), A (H3N2) 以及乙型Influenza B/Victoria這三種。

但去年的我國優勢乙型毒株為多年未流行的 Yamagata系，佔比乙型流感病毒的85.2%。這個毒株並不在三價疫苗的匹配範圍內，導致注射疫苗也沒有效果。

今天18年6月8號，國家葯監局批准了四價流感疫苗，首次在我國流感疫苗中納入B/Yamagata系,可惜的是獲批的只有華蘭生物及長春長生，後者已經涼了，才導致今年流感疫苗供貨量嚴重不足，也說明了我國疫苗產業並不夠發達。

不過我認為更嚴重的，是國人對流感的輕視與無知。

1. Iuliano, A.D., et al., Estimates of global seasonal influenza-associated respiratory mortality: a modelling study. Lancet, 2018. 391(10127): p. 1285-1300.

2. Wu, P., et al., Excess mortality associated with influenza A and B virus in Hong Kong, 1998-2009. J Infect Dis, 2012. 206(12): p. 1862-71.

3. Siu, E., M.A. Campitelli, and J.C. Kwong, Physical activity and influenza-coded outpatient visits, a population-based cohort study. PLoS One, 2012. 7(6): p. e39518.

4. Wong, C.-M., et al., Is exercise protective against influenza-associated mortality? PloS one, 2008. 3(5): p. e2108-e2108.

5. Rondy, M., et al., Effectiveness of influenza vaccines in preventing severe influenza illness among adults: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of test-negative design case-control studies. J Infect, 2017. 75(5): p. 381-394.

6. Belongia, E.A., et al., Repeated annual influenza vaccination and vaccine effectiveness: review of evidence. Expert Rev Vaccines, 2017. 16(7): p. 1-14.

7, Checchi and Roberts, Interpreting and using mortality data in humanitarian

emergencies, ODI/HPN paper 52, 2005.

8，2003 年至 2008 年在中國溫帶及亞熱帶城市中流感引起的死亡率，2012， WHO. http://www.who.int/bulletin/volumes/90/4/11-096958-ab/zh/

9, Estimates of Flu Vaccination Coverage among Adults—United States, 2017–18 Flu Season

10, Estimates of Flu Vaccination Coverage among Children — United States, 2017–18 Flu Sea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