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症不是敵人,卻是最壞的夥伴
最近的生活是這樣的:凌晨兩點,看著老友記昏昏沉沉的睡去。早八點醒來,感覺一整個夜晚就這麼消失了,並沒有給我的身體帶來輕快的感覺。
今天早晨又接到朋友說生病了的消息。於是喪喪的一整天就這麼開始,胡思亂想無法自拔。我曾是抑鬱症的患者,但自認為治癒了自己。現在看來是沒有。至少還差點。
成功的人總會回過頭嘲笑那些在路上躑躅的人,笑他們沒勇氣,笑他們走得慢。而我在抑鬱症這條路上扮演了一個充分精分的角色:一人分飾兩角,有時作為嘲笑者對脆弱的自己嗤之以鼻,有時作為懦弱者對嘲笑者的自己默默懷恨在心。
情緒好些的時候,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牛逼的人。抑鬱症?不存在的,只不過是自己腦子抽了的幻影,搖搖頭就沒有了。我會認為那個曾經想不開的自己是個傻子,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想不開,有什麼好糾結的?無法理解。我也會認為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我做不了,想要的未來,自己的夢想,通通都能實現。除此之外,還會對身邊心情低落的人默默抱以嘲笑,所以朋友向我訴苦的時候,情緒激昂的我往往只能讓她們有打死我的衝動:
「我好朋友考到了清華的博士,你看我還在國企掙死工資……差距越來越大,怎麼辦……」
「有什麼好羨慕的,你要考也能上。你就是懶。」
「……」
又或者:
「我又忍不住翻她微博,發現她找了新男朋友……」
「你這個人就是手賤,忍一忍不就好了?已經不能改變的事情,就放下往前走呀。」
「……」
對,基本是這樣子的。
是我不知道如何來排解其他人的憂愁嗎?這好像是我唯一擅長的事情。看人眼色長大的我,除了懂別人的想法之外,幾乎一無是處。所以我會說情緒有多重要,它幾乎控制了你的一切。你現在的想法,感受,對事物的看法,對自己的認知,全部被情緒凌駕而上。你認為你看到的自己和世界,其實只是加了濾鏡的黑白畫面。而我們想要去掉濾鏡來看世界,真的是太難太難了。
只不過這個時候,我用來看世界的,是明色的濾鏡。
而抑鬱症,便是一直陪伴著你的,忽深忽淺的,暗色濾鏡。
我曾經形容抑鬱症像一個泥潭。心情差到死的時候,無論任何事實,想法,觀點出現在腦子裡的時候,都會被抑鬱的漩渦帶進泥潭。你掙扎,卻越陷越深。
胸口疼。
要去體檢吧。
應該是得癌症了。
無聊。
出去走走吧。
不想動。
餓。
不想做飯。
也不想見到外賣小哥。
三句話堵死自己所有慾望和解決方式的天才,便是我們這些抑鬱症中掙扎的人了。這個時候就會對那個亢奮的自己產生懷疑——是這個時候的我有病,還是那個時候的我有病?怎麼自信到不要臉呢?
而現在擺在面前的,明明就是一地的不堪和碎片。我要如何打點精神收拾這些碎了一地的東西。
最痛苦的並不是抑鬱,而是因為抑鬱而帶來的對自己深深的懷疑。
我想過要傾訴。對朋友的傾訴卻永遠是無關痛癢,幾個玩笑就能換一個話題。而對伴侶的傾訴卻永遠無從說起。雖然泥潭裡的我堅定不移的相信著,他在上邊時時刻刻準備好拉我上去。可我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卻總會猶豫不決。我怕泥中的我弄髒他,我更怕他會嫌棄在泥中的我,而掉頭走掉。
我不相信的是什麼?是伴侶嗎?還是那個苦苦掙扎的自己。我看不起那個不忍求救的自己,更看不起那個連伴侶都無法真心實意的依靠的那個自己。
我突然煩了這種生活。就是突然那麼某一天,我就煩了。我煩了每天要看運氣活著。運氣好的時候,上天給我一個好心情,我開開心心過一天;上天給我擲了個憂鬱的骰子,我就要垂頭喪氣過一天。憑什麼呢?
我帶著一股怒氣很快的起了床,梳洗,準備好要看的書,電腦,充電器。迅速的聯繫了一份正在等待我的工作,說好明天去上班。到家附近的健身房辦了半個月的卡,因為半個月之後要出門。書店,隨手翻翻封皮好看的書。咖啡廳,冰拿鐵,靠窗的座位,耳機,和一本書。
我發現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我也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了。我不知道我能正常多久,但至少我把自己從泥潭裡拉出來一點點。
我對自己的信仰大過一切——雖然我身邊有可以依靠的朋友和伴侶,但我從未想過要放棄自己掙扎。因為自己救起了自己,就會獲得一枚勇士的勳章。
而這個時候我想抱抱我的抑鬱症,我不會再把你當敵人,你是個壞人,卻是我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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