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人群邊緣,不敢接近成功|被限制的女性解放
時間:2018年10月24日
地點:湖北·武漢主講人:Linda Greenberg 主題:女性的成功衝突:一個兩難困境
開始演講之前,我先讀一段引自名為《女人能做什麼?》一書中的一段話,該書是1893年由一位女性所寫。
作者Mrs. M.L. Rayne寫道:「這是同類書中唯一一本獲得出版的書,作者相信,這本書會讓那些正在尋求實用性的人獲益,會對那些已經獲得認可、那些希望超越『家』的地平線的幸運之人有價值。」
她暗示,女性受到了「限制」,但她也表明新的職業正在對女性開放。她接著說道:「如果我們偉大的祖先再次造訪地球……其結果會讓他們驚訝,更讓他們驚訝的是,女人們不屈不撓的勇氣和毅力。」
我用這個引述開頭,作為一個例子,來說明女性取得了多麼大的成就,同時也啟迪我們,即使在1893年,「獲得解放」的女性仍然存在。
首先,我的個人體會如下:我發現自己坐下來寫這篇報告的時候有點焦慮。我很快意識到,女性衝突這個話題對我來說是個敏感、具有挑釁性的議題。我在紐約長大,在那個時代,有關女性和成功的話題從未被討論過。
當然,對於女性是否有能力、是否允許在我母親常說的「男人的世界」中取得成功,也有很多人表示懷疑。她的話永遠讓我苦惱不安;事實上,它讓我感到憤怒和悲傷。如果成就和選擇完全屬於男人,我怎麼可能還能擁有獲得成就的夢想?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精神分析文獻中,除了女性性慾理論、角色理論和身份認同理論外,幾乎沒有女權運動、有關女性的文章和書籍、女性覺悟提升團體。
在大學時,我對弗洛伊德的「陰莖嫉妒」理論了解得很膚淺,這使得我最終認為「陰莖嫉妒」就是厭惡女性,當然不適用於我。
每次談及女性的成功衝突,都不能不談到女性和男性在其中社會化的文化氛圍。雖然社會規範在歷史的長河中發生了變化,但有關成功和女性的困境至今仍然普遍存在。
在我的演講中,我將討論有關女性發展的精神分析理論的演化,以及基於社會學實證研究的第二個理論(「對成功的恐懼」)。在我看來,這兩個理論雖然採用不同的語言和方法對女性發展進行了概念化,但二者互為補充,使得人們對女性的成功衝突有了更好的理解。在理解這些衝突方面,最為重要的是男女權力的平衡,要考慮性別文化,迄今為止男性和女性所生活著的男性主導的環境,以及男女社會化的差異。
我將回顧女孩對於母親的病理性認同,到以她對母親尤其是對父親健康的身份認同。我將描述,在典型的以男性為主導的職業中所發現的那些培養女孩具有接受成就的能力和自由的家庭系統類型。
最後,我將簡要提及過去和現在的創新論壇,這些論壇旨在幫助女性駕馭過去不讓女性擔任重要工作者和領導者的組織。從我的病人、文獻和我個人的經歷中,我希望能將女性在走向成功的過程中所經歷的掙扎和內心衝突展現給大家。
現在,說回到我的焦慮,我認為這說明了女性對於成功的不安全感和衝突。我意識到,我在重新思考那些老問題:為什麼選中我在這麼棒的項目中上課呢?我接了一項艱巨的任務嗎?
儘管我在國家電視台談論過這個話題,也曾在大型婦女組織里發表過演講,但我突然感到力不從心。我曾天真地以為我已經解決了內心關於「我是誰?我是否允許或是否有能力在我母親所認為的『男人的世界』中獲得成功?」的問題。
我想給大家講講我第一次閱讀弗洛伊德時的記憶,作為下一部分內容的引言。我想起了在《舊約》中發現的亞當和夏娃的故事。即使當時我還是個孩子,這個故事也使我很苦惱。聖經中關於創世紀的記載中,夏娃,第一個女人,是用亞當的肋骨做出來的。就好像亞當生了夏娃一樣。
從象徵的意義上來講,亞當最先出現在地球上,這意味著什麼?這似乎是種反常現象,因為男人是由女人所生。所以,又是這個問題,「真的是男人的世界嗎」,這個問題又與我們的主題「女人的成功衝突」有什麼關係?
精神分析理論對於女性及成功衝突的評價
弗洛伊德向Marie Bonaparte(瑪莉·波拿馬)提了一個問題,她最初是弗洛伊德的病人,後來成為了著名的精神分析師。弗洛伊德問道:「女人想要的是什麼?」他又說道......「這個問題從來沒有得到回答,儘管我對女性心靈進行了30年的研究,但我還是無法回答。」後來他寫道:「女人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塊黑暗大陸。」
弗洛伊德生活在維多利亞時代,居住在維也納,在那期間,他和社會普遍反對女性解放。弗洛伊德認為,女性的生活由她們的生育功能所主導,其智力因素當然不用受到重視,這是一個認為女性從屬於男性的時期。現在,我又一次看到了我媽媽的警告:「這是男人的世界。」
弗洛伊德強調孩子、母親和父親之間的三角關係(即孩子大約從3歲到5歲的俄狄浦斯期),以兒子對母親的渴望、女兒對父親的愛慕為中心,每個孩子都會加入與同性父母的競爭中。
重要的是,弗洛伊德沒有強調我們稱之為兒童的前俄狄浦斯階段,在這個階段,孩子生命中的主要客體就是母親;她是強大而充滿愛的照料者。我們又一次看到,弗洛伊德的理論一般集中關注擁有強大陰莖的父親的主導地位,而母親則是缺乏強大男性器官的「被閹割的女性」。
正如您將會看到的,其後的分析師重新審視並修訂了弗洛伊德的陰莖中心論。雖然他們當然重視俄狄浦斯期的三角關係,但他們也強調了兩性的前俄狄浦斯期,在這個時期,母親對於兩性來說都很重要。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與弗洛伊德做過分析的幾位女性,後來成為了精神分析家,這些女性修正並擴展了他關於女性發展的理論。她們強調女性對於情緒的洞察力、力量和剛毅,預示著後來對女性心理發展的研究。
事實上,弗洛伊德的女兒,安娜·弗洛伊德,成為了最有影響力和最著名的兒童精神分析的創始人。因此,弗洛伊德的行為似乎否定了他關於女性的理論,因為通過他對她們精神分析方面的訓練,促進了這些女性的智力發展。
1998年,Helena Deutsch(海倫妮·多伊奇)——弗洛伊德早期的病人,後來成為了精神分析師,寫了一本關於女性、女性青少年和母親心理的書,該書強調了「自己的感受」,即女孩和女人的情緒。
儘管接受弗洛伊德的訓練,多伊奇講的也是精神分析的語言,但她強調了情緒和直覺的作用......她稱之為「女性身上最引人注目的特徵」。我記得,我發現了她的書,感覺作為有強烈情緒的女人非常無辜,我感覺這些強烈的感情常常被貶低為劣於弗洛伊德所強調的男性的陽剛之氣。
當我第一次讀到弗洛伊德的大家所熟知的「Dora」個案時,我就很感興趣,她是弗洛伊德治療的一個青少年,弗洛伊德將她的感受解釋為「歇斯底里」,這是他主要為女性保留的一個診斷。直到今天,「歇斯底里的女人」一詞都帶有貶低的涵義。
後來,另一位成為著名分析學家的弗洛伊德的女性患者Karen Horney(凱倫·霍尼)創造了「子宮嫉妒」這一術語,定義為男性對女性生育能力的嫉妒。弗洛伊德並沒有接受這個理論,認為這是女性對補償「陰莖嫉妒」給她們帶來的創傷的合理化。弗洛伊德回應了霍尼的男性嫉妒女性的理論,認為這是個錯誤的假設,再次強調了女人的缺陷而非女性的力量。
有趣的是,我的一位即將成為父親的男性病人說:「我想知道懷孕是什麼感覺,好神秘呀......我現在覺得我與我的妻子非常親近......我希望我在身體上跟她有同樣的感受。」
在接下來的治療中,他講了他的一個夢,夢裡,他在一個裝滿柔軟枕頭和絲質毯子的封閉盒子里。他說,「也許我希望自己成為嬰兒,或者成為我懷孕的妻子。」
我親眼目睹了霍尼提出的「子宮嫉妒」,當時一個初生嬰兒的四歲大的哥哥走進嬰兒室,他把枕頭蓋在肚子上,塞在褲子里。他看上去很自豪,說:「我懷孕了,我要生孩子了,就像媽媽一樣。」我們大笑,他嚴肅地說:「這沒什麼好笑的——我能生孩子,你看著吧。」後來,他哭了起來,說:「我能生孩子的,對不對?」
總之,女性精神分析學家把那些認為是厭惡女性的弗洛伊德理論擴展到了包含女性獨特的生理和心理面向——而這些,被弗洛伊德看作女性的缺陷(「被閹割的男性」)。相反,她們強調了女性的情感洞察力、力量和共情能力。她們預示了後來對女性心理發展的精神分析研究,及其對女性成功衝突的最終影響。
女性成功衝突的兩個理論
我將描述兩個理論結構,來解釋女性對於成功的衝突。儘管這兩個理論看起來不同,但二者最終都建立在對愛的恐懼和喪失之上。我將以美國詩人、女權主義者Adrienne Rich(艾德麗安·里奇)的一首詩的一部分開始這一節的內容:
「給女人提供一切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
充分發展她的身心力量......
思想和行動獲得最大的自由,
完全擺脫由恐懼所帶來的嚴重影響的最有力的理由是:
孤獨和她對自己人生的責任。」
第一個理論是基於對前俄狄浦斯期母女間早期的密切關係的精神分析理解。
這一理論的主要假設是基於母親的心理功能障礙,對於她心理上能夠讓女兒在情感上分離並找到自己身份的能力。當然,這對女兒的影響往往是毀滅性的,正如我將在後面的演講中提到的個案。
傑出的青少年精神分析家Peter Blos(彼得·布洛斯)曾撰文指出,同性父母有能力允許孩子成長為一個不僅成功,而且與自己深愛的父母不同的成年人,這一點非常重要。Blos將這個許可稱為父親給予兒子的「祝福」。我擴展了這個理論,把母親給予女兒同樣「祝福」的重要性也包括了進來。
個人體會:我有個個案,來訪者是個男孩,他的爸爸無法給他的兒子「祝福」,很幸運,這個個案得到了彼得·布洛斯的督導,他對我給予了很大幫助。作為精神分析師,彼得·布洛斯支持我、鼓勵我、允許我成為自己,我一直感到被「祝福著」。
我鍾愛「祝福」這個詞,因為它隱含著我所認為的「神聖」和無私的愛。當女孩收到了母親的「祝福」,她會感到自由、非常堅定地去追求自己在愛情和事業上獲得成功的夢想。當一位母親感到沮喪、空虛、缺乏安全感,把女兒當作生活的支柱和/或理由時,這樣女兒可能陷入母女共生的關係,沒有繼續前行的期望。
Amy是一位27歲的病人,她每周進行四次分析。她最初來見我是因為她無法完成她的博士學業。她已經獲得另一座城市一所著名大學的教師職位。雖然她知道這是高興的事,但她告訴我,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阻礙了她」。她已經推遲了博士論文的寫作,寫論文這件事能讓她得以追求她長久以來的夢想——成為一名教授。
在分析中,我們開始發現她害怕離開母親,害怕遠離母親。過去,Amy在學業和社會上的成功彌補了她母親的空虛。Amy對母親的愛似乎彌補了母親在婚姻、友誼和事業上的失敗。Amy充當了母親的照料者,她填補了母親無盡的強烈需求和對於身份的模糊感。
隨著Amy臨近畢業,她的生活中充滿了焦慮。與此同時,Amy說她的母親出現了軀體癥狀(頭痛和偶爾的胸痛)以及抑鬱癥狀(持續的哭鬧、失眠和悲傷)。很明顯,她母親加重癥狀使她似乎「不可能」(她的話)讓自己有想要實現自己的職業目標的自由。
當我們分析她的拖延問題時,Amy做了一個夢,得以讓我們更好地理解她對於成功的心理動力衝突。她夢見自己正在參加一場她渴望獲勝的賽跑,但她卻無法動彈,似乎「癱瘓了,而且滿是憤怒」。她都能想像到終點線...她知道自己可以贏,但她一步都無法挪動,非常沮喪。
以下是Amy對於這個夢的聯想,她一直喋喋不休地說:
「我非常擅長跑步...我喜歡跑步...我感覺身體更加輕盈......沒有什麼能讓我失望。」她問道,「我在夢中為什麼那麼生氣?我不知道......有什麼東西一直讓我退縮......誰呢?...為什麼?......(沉默)......就像我的論文......我不讓自己去寫論文......(沉默)......我母親......我不知道......我非常愛她......她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長這麼大,她一直這樣稱呼我的........憤怒......我怎麼能生她的氣?......為什麼?沒有我她會怎麼樣?...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無法奔跑呢?」
這個夢標誌著Amy的分析和生活的轉折點。在她對夢的聯想中,她忽略了自己依附她無所不能、強大的母親的需要。這不僅阻止了她追求比母親更有成就感的生活,同等重要的是,這也避免失去媽媽保護卻吞噬的愛。她媽媽的癥狀是控制Amy的一種方式。
分析中,我們分析了Amy的無意識內疚,這些內疚是有關「拋棄她不知足的母親,自己要抓住母親的迫切需要,以及害怕失去母親的愛」。最後,當她能夠接受自己在夢中對母親莫名的憤怒,認為這是對母親的正當憤怒時,她對繼續前進的愧疚感就減弱了,最終,她完成了博士論文,實現了成為教授的夢想。
Doreen Schechter博士描述了一些臨床癥狀,這些癥狀使得有成功衝突的女性接受心理治療。這些癥狀包括:「強烈的焦慮或驚恐發作、矛盾心理、抑制主張、恐懼性地迴避衝突地方、隔離、出現心身癥狀。女性可能會表達出害怕成為批評、羞辱、嘲笑、羞愧或拒絕的對象。她們也無法在成功中體驗到任何快樂或愉悅。」
正如我們在Amy的個案中所看到的那樣,對母親的依賴沒有得到解決,以內疚和憤怒為標誌,導致了對主張的抑制。像Amy這樣的女性認為,她們必須與母親共享自己的職業生涯(「禁止的成功」),要保持對母親的順從。總之,與母親失去共生關係的威脅是女兒對於成功的心理動力衝突的核心。
第二個理論:Matina Horner的成功恐懼
雖然Doris Schecter博士的文章名為「懼怕成功的女性」,實際上她使用了Matina Horner最先使用的詞語來描述自己最早稱作的「成功恐懼症」。Horner的理論並非來自精神分析研究。但是,我認為,她對於女性成功衝突的假設和發現補充並支持了精神分析的研究。
作為社會學、心理動機研究的先驅,Horner利用實驗設計來研究和檢驗她的假設,即女性往往比男性對成就/成功有更高的焦慮。她的研究包括了那些在大學內被認為是高成就的男性和女性參與的小組。多年來,她的理論成為了未來對女性成功衝突研究的基石。
在她的研究中,她發現,65%的女性表示,她們相信如果女性被發現成功了,會產生負面後果。她的研究還表明,女性往往會在成就時好時壞或與女性氣質相衝突的領域避免成功。她假設在生命的早期階段,女孩們對成功就感到了「厭惡」。
個人經歷:我12歲的時候,我記得遇到一位朋友的媽媽,她故意問我為什麼要背這麼重的書去上學(我剛好那時學習熱情比較高!),還沒等我回答她,她就告訴我「小心點,別學那麼多,男孩子不喜歡聰明的女孩。」
當我跑回家告訴媽媽時,幸好媽媽說,「這簡直太荒謬了!」我相信我的媽媽,但多年後不止一次的經歷似乎強化了我的那位朋友的媽媽所說的話。
在我的第一份工作經歷中,在一個精神病學講座上,我在一個叫做「病例研討會」的部門報告的結尾問了一個問題。沒有人回應。就好像我沒說話一樣。我感到羞辱、震驚並開始懷疑自己!
幾分鐘後,一位男性精神科醫生問了我剛才問過的問題,重複了我的話。我很震驚!他的評論得到了幾位男性精神分析師的讚揚,並沒有像我遭遇的一樣——被忽視。
在與朋友交談和傾聽患者的過程中,我發現這是女性在工作環境中的普遍體驗。我把這段經歷稱為「隱形女性綜合症」。後來,重複我問題的那個人說:「你真的很聰明。我很驚訝!」當我問他為什麼時,他說「你穿的連衣裙有褶邊,那很有女性特徵。」
我無言以對,同時感到既困惑又無助。我在想…刻板印象總是決定男人評價女人的方式嗎?為什麼我不能既聰明又很女人呢?總是這樣嗎?後來我發現我違反了「金科玉律」。
「沒人期望女人在這種論壇上提問,也沒人期望女人興趣滿滿地坐在講堂的前排,我開始注意到,當我似乎看起來很女人的時候,男性會認為我不可能聰明,然而如果我似乎很聰明的時候,男性傾向於否定我女性化的一面。
在我看來,許多女性都被置於「雙重束縛」中,女人扮演的每一個角色都被社會和男人視為錯誤的角色。所以,女人怎麼能贏?
我的一位病人,34歲的女性攝影師,嫁給了一個才華橫溢的建築師,但他失去了工作。她在一次著名的攝影比賽中提交了一張照片,獲得了一等獎。她因害怕她丈夫會覺得自己不如她而拒絕了這個獎。她告訴我,她丈夫的成功「最要緊」。顯然,她覺得她的丈夫會感到「被貶低」。
沉默了一會兒,她說:「我爸爸在家裡是賺錢的那個人,他是明星。在我出生後,我媽媽想回去工作時,他堅持讓她留在家裡陪孩子。他告訴媽媽,如果媽媽工作的話,他會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因為在其他人看來,他似乎無法養家糊口。」
現在,回到前面提過的女性精神分析師,Helena Deutch(海倫妮·多伊奇),她寫到如下內容(我引用):「與男孩一樣,女孩追求的活動也體現了女孩的自我特徵。但與男孩的情況相反,女孩子活躍的、攻擊性的力量就要受到外部和內部的抑制。生物的、體質的、解剖學上的及環境的所有相關的因素共同產生了這種抑制作用,但這種抑制只是部分的。許多活躍的、攻擊性的力量被保留下來,成為女性精神生活的積極成分。
通常,即使我們將他們劃分到男性氣質之列,他們也能夠和諧地整合到整個心靈結構之中。在這種解釋中,『女性核心』是一種抑制的產物,伴以許多沒有受到抑制的活躍而攻擊性的力量。我們的意思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女性的活動需要反常的、干擾性的人格特點,若這一特徵與自己人格的其他部分發生衝突的話,那便是『與女性的核心發生的衝突』。」
我以這句話作為結束語,是因為我相信它能解決女性的兩難困境——即使是在現今。難怪女性「對成功的恐懼」繼續困擾著女性、社會和男性。
認同女孩的男性特質的意義
20世紀80年代,我參加了兒童精神分析師 Dr. Katharine Rees(凱瑟琳·里斯博士)的講座,她曾與安娜·弗洛伊德在英格蘭學習。她演講的題目是<我想當爸爸!:女孩的男性特質的意義>。我覺得聽到她的演講是我職業生涯的轉折點。
我在紐約兩家主要以精神分析為取向的精神病中心愉快地工作的時候,就經常幻想成為一名精神分析師,儘管成為精神分析師受訓時間久,又很辛苦,因為所有的課程都在晚上進行。但Rees博士的論文有吸引我的內容。我現在知道了,是這一特殊的主題及Rees博士將這一問題概念化的方式吸引了我。
最終,Rees博士成了我在學院的分析項目的受訓督導師。在我寫下這個報告的時候,我意識到她起到了一個重要的角色示範作用,也就是幫助我形成精神分析師身份。有趣的是,我覺得她溫柔、共情、溫暖和滋養的風格(母親)和她智慧、積極、老成、廣泛的創造力(父親)將我的家庭中我的女性和男性認同整合起來。我太幸運了!
Rees博士提醒我們,「消極的俄狄浦斯」位(先對母親的愛戀)要麼先於、要麼與「積極的俄狄浦斯」位(對父親的愛)同時發展。由此,開始認同過程。她特別提醒我們,女孩對父母雙方的身份認同貫穿她的發展始終,隨著她的發展而演變,來回波動。她也探究了女孩如何認同她的父親,以及如何將這種認同在其心靈中內化的問題。
在女性發展早期,父親可能作為「隱形的」背景而存在,或者作為「營救的騎士」,開啟外在的世界。若與認同母親是安全的,父親就可能成為「重要的追加認同,幫助鞏固女孩的自我。」當然,「若父母身份認同沒有統一,沒有彼此和諧,那麼感情混亂就會接踵發生,讓女孩感到痛苦、不確定性,又會問「我是誰?」的問題。
在女孩的心靈中,關於男性(智力)和女性(情感)認同的「和諧」,我想到了道教的陰陽觀念。若兩個對立面無法形成平衡(此消彼長),那麼,男女認同的整合幾乎難以想像,隨之而來的便是不可調和的內心衝突。
個案
Maria,46歲,單身未婚女子,獨居,幾乎沒有朋友。她擔任秘書,顯然,在智力上她遠超這個職業的需要。她21歲的時候,曾被一所著名的音樂學院錄取,她在那裡學習歌唱。她開始做歌劇演員,但又放棄了,她告訴我,她唱浪漫角色的女高音會感到不舒服。她這樣問到:「我的母親還是女王的時,我怎麼能成為浪漫天后?她從未教過我如何做女人!」
第一次諮詢,她看上去躊躇不決、奉承順從,穿著單調、寬鬆的衣服,沒有化妝。就好像她在說「不要看我」,好像她想隱形似的。她由別人轉介而來,伴有抑鬱、隔離、抑制主張的癥狀,我們進行了每周5次為期8年的精神分析。
Maria,是家裡最大的孩子,還有兩個弟弟,出生在一個有名的美國家庭,父母的角色顛倒。Maria的母親是一位教授,我的病人這樣描述她:非常聰慧、感情冷漠、對Maria不屑一顧。Maria10歲時,她的母親與她摯愛的父親離了婚,嫁給了一位著名的歷史學家。(值得注意的是,Maria說他的父親被動、事業不成功、不聰明)。
Maria總是覺得母親偏愛她的兩個同樣很有成就的弟弟。長久以來,她都有個幻想,如果她是男孩,她的母親就會「珍視」她,相反,她感覺到被拒絕,尤其是作為女孩。她渴望「溫柔的撫摸」和來自「真正抱持和讓人愛慕的」女性母親的愛。
她14歲時,Maria的父親去世了。與她的母親不同,她的爸爸一直照料她、支持她、她把爸爸稱為自己的「粉絲」。爸爸去世後,她感到迷失、害怕和情緒低落,是她父親讓她覺得自己做個女孩是有價值的。
下面的小插曲(過程記錄)展現了Maria對抱持性的女性的好母親的渴望,也記錄了她對母親的憤怒,戲劇化的是,她的媽媽不記得她的生日。她無法發展穩固的女性認同而造成的創傷通過移情清晰地展現出來,我將這一次的會面稱作「粉紅色的會面」:
Maria:我想到上個周末…我的弟弟Sam喝啤酒的時候,給我倒了一些…但我喜歡葡萄酒...我不知道...我喜歡葡萄酒的顏色...粉紅色...男生喜歡啤酒...Sam覺得粉紅色比較「娘」...我偷偷喜歡粉紅色....我得寫個感謝卡,我買了個帶有粉紅色邊的文具…我的鋼琴老師酷愛粉紅色…我渴望粉紅色的衣服…但是,我覺得我的媽媽不喜歡粉紅色…我渴望粉紅色…我想,我的鋼琴老師可能有秘密戀情…粉紅色的窗帘…粉紅色的運動衫…我喜歡去她家…我對自己的家沒有那種感覺…想要個柔軟、舒適的房子…我必須得淡化我女性的那一面…要更像男孩子,那樣才能被接受…在爸爸面前,我不需要假裝…可以展現出自己不同的一面…….沉默
治療師:你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嗎?
Maria:也許我內心是粉紅色的…我是說…和我的弟弟不同是可以的…在想和你在一起的事…
(她端坐在躺椅上,注意到我桌上的花)
她說:今天,我喜歡來到這裡…粉紅色的花朵…當我看到它們時,我感覺非常好,而且你的地毯上、椅子上還有躺椅的枕頭上也有些粉紅色…我是說你是粉紅色的…不像我的母親,她總穿實用的衣服,不化妝…深色…我猜這就是我內心真正喜歡的。
治療師:…那麼…也許我就是那個「粉紅色母親」,允許你也是粉紅色的、允許你柔和、柔弱,就像你覺得有秘密戀情的那個粉紅色的鋼琴老師?
Maria:我小時候去我最好的朋友家玩的時候,我喜歡穿她媽媽的衣服、高跟鞋…很美…我愛她的媽媽…我過去常常希望她就是我的媽媽…也許我也希望你是我的媽媽吧…雖然有些時候我對你很憤怒…我想你也許不會愛我本真的樣子…我太渴望得到關注了…也許我喜歡上你了?
治療師:…像所有的小女孩一樣,也許你希望能與我「談戀愛」,就像你想跟你的鋼琴老師和你的媽媽談戀愛一樣,那樣,你就不需要隱藏自己的那一部分了?
工作結束,Maria眼淚汪汪地離開。
一個簡短的我稱之為「粉紅色生日的會面」的小插曲:
Maria走進治療室,躺在躺椅上,一言不發。幾分鐘後,她生氣地將她的包扔到沙發旁邊的地板上。我評論說,很明顯,她對我很憤怒。我想知道她是否可以用言語表達她的感受。
她非常生氣地說:「我今天不想來這裡…你不會祝我生日快樂…就是今天…你怎麼能忘呢?」(當然,我不知道我的病人生日的日期)。我震驚了!
Maria躺在躺椅上時,她給我講了一個讓人心碎的故事!
Maria說:「我的媽媽…她從不記得我的生日…當我小時候,生日當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總是等她祝我生日快樂,但她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Maria告訴我,她哭得不停,很生氣,但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她的媽媽…「如果我的媽媽忘記了自己女兒的生日,也許問題出在我的身上。後來…我爸爸晚上下班回家,給我帶回來一個生日蛋糕,上面有粉紅色的花朵。我好高興呀,但這也是退而求其次,因為我最想讓媽媽送給我蛋糕和粉色的花。就像她從未記得我,就像她希望我從未出生一樣。」
我想……這個「好女孩」充滿了無可非議的憤怒,對我(拒絕的母親)產生了消極移情。她剛剛展現了她媽媽對她情感剝奪得有多嚴重。所以,Maria怎麼可能內化積極的女性身份認同?此外,Maria的父親是照料者,他記得她的生日,帶給她象徵女性的粉紅色的花朵。
雖然如此,父母的角色顛倒及她母親對她施虐的拒絕使她無法將統一的女性和男性身份認同結合起來。於是,她放棄了成為著名歌劇演員的夢想。
父母對於女性和成功的態度
七十年代的美國,正值女權主義運動興起,女性首次向企業提出法律訴訟,理由是認為他們在工作場所歧視女性。1976年,一本名為《女性管理者》的書成為該國最受歡迎的書籍之一。作者是兩位女企業家(受過精神分析訓練)發起了一項調查,評估了25位成功女性的家庭生活。他們的主要目標是探尋在那個被看作是「男人的世界」中,父母遞給女兒們的有關成就的有意識和無意識信息。
有24個女兒是獨女,或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值得注意的是,研究中的所有女性都與父親有著「親密的、特別的」關係。她們會與父親一起,直接加入通常被認為是男性的活動中,如體育活動。
訪談中,所有的孩子都認為,她們的父親給予她們強有力的支持去追求自己的愛好,同時也准許他們獲得成就和掌控。女兒們都覺得父女關係給她們對自己的定義增加了另一個「維度」。「這些孩子都還記得,她們從父母那裡得到了特別的照顧,她們覺得童年十分幸福。」
所有的母親都有與丈夫具有同等的教育水平。他們的婚姻被他們的女兒視為充滿愛和親密,以真正的友誼為標誌。母親們都是家庭主婦,為家人提供平和的情感上的支持。她們發現,父母關係的穩定和父親的特別支持否定了「男尊女卑的假設」,重要的是,父親——女兒主要的榜樣,並沒有否定女兒的女性特質。
我想,這項研究中所描述的女性能夠將有愛的女性特質與男性認同融合起來,同等內化。因此,普遍存在的對於成功的內在衝突並沒有持續下去。
母親的「祝福」
值得一提的是,女兒們的母親在小女孩追求成功方面,經常發揮更大的作用。這些母親很特別,因為她們不外出工作,但是她們在家庭中提供了非常必要的來自己母親堅強的、通常是強而有力的保護。
從根本上來說,是她們的母親給自己的女兒在追求事業成功的能力上,提供支持、建議和鼓勵。我們再次回到Peter Blos的概念——母親賜予女兒的神聖、寶貴的「祝福」。
美國最高法院的法官,Ruth Bader Ginsburg,有這樣一位母親,既「賜福」她充滿愛的母性照料,又「賜福」一種堅定不移的信念,即她獲得成功的信念,即生活中無論她選擇了什麼,她都會成功。(我將稱她為Rbg,她在美國的昵稱)。
在她的最近一本叫做《聲名狼藉的斯伯格》的書里,她強調了與母親的親密關係,以及這種關係對她能力的影響,使她在定義為男性的職業——法學領域中取得成功。
在美國,Rbg是男性和女性的角色示範和傑出的女性人物。有趣的是,她稱她的母親為「女英雄」。她一直致力於支持婦女和無人代表的人,他們來自其他種族、民族或宗教。據說,她象徵「在女性權力方面,她極大地擴展了美國人的想像力」,因為她能夠超越在男性主導的職業中對於成功可能性的文化刻板印象。
這要歸功於她的母親,建議她既「端莊嫻雅」,但又「獨立」。在Rbg決定離開教師職業,追求法律職業時,她母親支持她的決定,繼續向她展示她的信念。在Rbg看來,雖然她的母親沒有受過正規教育,但,是她所認識的「最聰明」的人。所以這個女英雄的女兒成為了國家的女英雄。
很明顯,Rbg將自己對母親道德、智力和母性能力的認同內化了。我相信,這種積極的母性認同使她能夠成功地扮演母親和妻子的角色。她以沉默和謙遜的態度而聞名,堅定地反對她在最高法院經受的不公正的待遇。她接受了母親的建議,表現得像個「淑女」,同時又是獨立的。
有趣的是,當她在法庭上宣讀不同意見時,眾所周知,她總是戴著閃閃發光的粗粗的玻璃項鏈,就好像她的母親在法庭上以她的才智和女性氣質陪伴著她。看來,她的母親非常堅定地一直「祝福」她的女兒。
結 語
大家都知道Rbg信奉男女平等的憲法準則,同樣,也知道她是女性擺脫壓迫和性別歧視刻板印象,獲得自由的榜樣和倡導者。美國的女權運動產生了「女性覺悟提升團體」,女性在團體中碰面,發現和應對阻礙女性成功的社會和文化障礙。
我很高興聽到謝麗爾·桑德伯格的文章(標題是「向前一步:婦女、工作和領導意願」)在中國激發了新的全國婦女組織,目標是幫助女性克服獲得成功的障礙。據我所知,這些群體被稱作「圈子」,女性在其中彼此支持,討論職業成就、職業目標和家庭生活。
這些團體已經擴展到141個國家,每月有27,000個圈子在聚會。我從書報上看到,在中國的北京、上海、廣州和其他城市,團體已經開放。隨著時間的推移,憑藉毅力,我相信女性將能夠克服心理衝突和外部障礙,走向成功。
第一位女性心理分析師,海倫妮·多伊奇寫道:「心理健康的程度不是由有無心理衝突來決定的,而是取決於用來解決和掌握衝突的方法的是否有效。」
我將以古老的波斯詩人魯米的勵志詩結尾:
你生而不可限量。
你生而誠信善良。你生而胸懷理想。你生而偉大。你生而有翼。你本不應匍匐而行。你能展翅,那就學會飛翔。
翻譯:張艷萃、陳胭紅
校譯:張艷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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