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獨自長大—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睡我上鋪的那個兄弟是山裡來的。
雖然說這話可能會招人誤解,但是其實我們剛進大學的第一天,他就笑眯眯的介紹了他自己:「嗨嘍啊各位,我王恪,XX山那旮旯來的,大家以後可以叫我小王,或者山裡來的兄弟哈哈哈。」
起初大家都很不以為意,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因為看他精神的裝扮和談吐,並不像我們想像中的貧困山區里出來的孩子。後來大家熟識之後,才知道原來這並不是一個玩笑。
王恪說,因為大家已經被電視上的新聞植入了刻板印象,認為山裡出來的孩子就一定是灰頭土臉,操著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話,見到陌生人就應該恭敬的握住對方的雙手說:「你好啊,我是王恪。」說著說著還不時的模仿他們的說話語氣,逗的我們直笑。
「但其實我們並不像大家想像中的就應該是這樣或者那樣,」他說,「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我還是個留守兒童。」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爺爺奶奶更像我真正意義上的父母,爸媽外出打工,那時候對我來講我們的關係彷彿變成了一種利益索取關係,他們能給我的只是一些物質上的給予。所以那時候我跟我爸媽的關係並不親,甚至有時候說的上是有點厭惡。」
「厭惡?」我們都有些奇怪。
「是啊。」王恪自嘲的笑了幾聲,「與其說是厭惡,其實是更討厭的是他們每年回來時跟他們假裝親近吧。就彷彿是對著兩個陌生人,但是第一眼見到他們的時候我得上去擁抱他們,跟他們說一些我對他們的想念。」「這個想法等我長大之後才慢慢消去,那時的我真的是太幼稚了,不知道爸媽在外面受了多少苦,竟然還會有這些想法。」
「世界一定是公平的嗎?」
「努力就會有回報嗎?」
「別人一定要對你好嗎?」
之後我就慢慢釋懷了,因為沒有誰能跟你保證什麼。我是我們山區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為了能跟上你們城裡孩子的步伐,我付出的努力超乎想像。天道酬勤,我現在那麼努力,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不讓他們那麼累而已。
大學四年的生活總歸是漫長且充滿意外驚喜的。在大二時,王恪認識了一個女孩子,青澀的校園戀情就這麼展開了。說起他們的相識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兩個人在一起打工,相處時間一長,自然而然產生了感情。
我們宿舍幾個兄弟對於他的這段戀情充滿了好奇,只是他保密太嚴,我們都無從知曉女孩的來歷,後來也只能在他每次約會完回宿舍時發一聲「吁~~」來表達一下幾個單身狗的不滿情緒。
再後來大學畢業那段時間,一度時間王恪表現的意志很消沉,我們幾個都知道可能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果然不久,他約我們出去喝了頓酒,說他跟那個女孩選擇了和平分手。歸咎原因,還是女生的父母介意他的家庭環境,所以後來兩個人經過討論之後,決定了和平分手。
「我明白她家裡帶給她的壓力有多大,這使她不得不考慮更多,畢竟畢業之後跟在學校生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我願意放手讓她走。」王恪抿了口酒,接著說道,「來讀大學之前,村裡的很多人都問我將來想做什麼,一定會找一份有出息的工作吧。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想自己的生活有趣些。」
那天晚上的酒局很晚才結束,也是那晚之後王恪的嘴裡再也沒說過關於這個女孩的消息。再後來大家各奔東西,大家也漸漸的少有聯繫,但我始終記得那晚,他說:」其實我的經歷沒什麼,不要過分放大自己的苦難,這個世界上比我不幸的人多了去了,我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曾經的留守兒童長大後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呢?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他們也一定像我們一樣每天為了生活在奮鬥,我們本也沒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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