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喜看了狗十三

蘇喜本來還是挺想去看的。直到今天早晨她看了狗十三的一篇影評,裡面有句話:「終於明白,為什麼有的人看狗十三,從頭哭到尾。」

蘇喜就不想去了。因為她知道她肯定從頭哭到尾。

關於家庭的話題,她從來就避而不談。但,不是你想的那樣。蘇喜家不窮,父母有文化,還沒離婚。但她怎麼都不願意回去。

用她的話來說,回家就是為了測試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沒有又增強一點。

有啊,有啊。每次都增強一點。但蘇喜再也不想回去了。

不過她早就不苦惱了,反而讓蘇喜鬱悶的是,誰都羨慕這麼一個硬體完美的家庭。這反倒讓她沒理由抱怨。有時候她特別嫉妒那些父母離異的孩子,說起來:我跟我爸過。周圍人恨不得臉擠成「同情」兩個字。

可她呢,每次想抱怨抱怨「我爸媽天天吵架」,都以別人的「知足吧,你家庭條件這麼好。再說誰家不是吵吵鬧鬧的過日子呢」而告終。

每次有人說這樣的話,她就在心裡默默給這個人豎起中指。

曾經看過一句話她很喜歡:最大的善意是理解。但蘇喜更覺得,最大的善意都不是理解,而是試著去理解。

我不懂,但我願意去試著理解你。對於蘇喜來說,這就是完美的安慰。可是沒有人善良到願意這樣去做。不僅是蘇喜,任何人都沒有。

所有人都把自己偽裝成救世主的樣子,根據自己的劇本來告訴別人,生活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蘇喜也是。

她是個心理醫生,每天就是在告訴別人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你應該怎麼過。可笑的是,蘇喜自己的生活過的也一塌糊塗。這就是所謂當局者迷吧。

蘇喜踩著整點下了班。從公司到地鐵站有782米的距離,一路兩旁種滿了法國梧桐。不過冬天的上海,樹和北方的一樣逃不過變禿。耳機和隨便點的歌單,踩著路上的落葉,她抬起頭看著路燈發出昏黃的光,就著暗下來的天,和昏黃的月光。蘇喜一直覺得「昏黃」這個詞很老套。但好像這景象就很老套。

不過,就這樣老套到不行的景象,卻讓蘇喜微笑起來。

為什麼呢?蘇喜自己也不知道。但她想到今天看到的一篇文章:人的左腦掌握著大部分的語言理解能力,如果出現了自己無法解決的心理體驗,那就是右腦的感受但並沒有傳輸到左腦里,所以沒有變成語言讓自己理解。

嗯。可能是這樣吧。蘇喜笑著想,不知道為什麼就算了。反正是開心的事情。

於是她給朋友發了消息:狗十三,看不看。

結果不出所料,蘇喜從頭哭到了尾。

有一幕是這樣。

一個大概四五歲的孩子在學滑冰。他不會滑,拖著一把小紅椅子,卻站不起來,總是摔倒。

教練嘴裡一遍一遍說:站起來,站起來一次就會滑了,試著站起來。

孩子太小,哭著說我不會,真的不會,站不起來,我不會滑。

孩子站不起來伸手想抓住教練的手。教練伸手護著他,卻每每在孩子要抓住的時候躲開。告訴他:要自己站起來。孩子哭著一次次伸手。教練的手一次次躲開。

電影在這裡突然結束了。

放映室里的燈一下子全都亮了起來,留下一個哭得像鬼的蘇喜不知所措。

朋友一臉錯愕。蘇喜用銷魂的重鼻音擠出來一句:唉,感同身受唄。她不想多說,正在想怎麼避免後續的話題。朋友卻輕輕笑了,說:吃夜宵去吧。

蘇喜很感謝她。

有人說這樣的電影讓人釋然。有人也說讓人徒增傷感。

蘇喜在吃了一碗面之後還是在掉眼淚,領子都濕答答的粘在脖子上。

但她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生活是一團解不開的亂毛線。我們的目的不是解開它,而是接受它就是一團亂毛線。

還沒過幾秒,她又想到:接受,和我吃了狗肉有什麼區別。

誰知道呢。

回家時竟然下起了小雨。蘇喜傘也沒一把,兜著帽子就走出地鐵。

手機響了,男朋友的簡訊:How』s the movie?

蘇喜:I』m gre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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