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的提高，到底是誰的功勞？

前些天，伴隨著中高考成績的出爐，不少教育培訓機構在大搞頒獎：有針對學生的，無非是該學生通過在該機構的學習成績提高了多少；自然也有針對老師的，但都和所教授的學生成績提高了多少脫不了干係。

這是培訓機構營銷宣傳的必要手段，也是高明策略。我想，大概少有人否定培訓機構在學生提分上的直接和高效。可是，把學生成績的提高完全歸功於培訓機構，而遺忘學校教育和老師，這似乎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近年來，因為曝光的種種負面消息，以及其本身存在的問題，社會公眾對學校教育和老師的整體評價一降再降。進而，學校老師的能力被懷疑、師德被質疑，只讓其「受過」、而不許其「承功」，在信任極度缺乏的當下，他們往往成了種種教育弊端的「替罪羊」，成為批判的靶子，被批得一無是處。

於是，學校教育和老師的成績被竊取殆盡，這樣的事情竟然也可以見怪不怪。於是，學生學習成績不好了是他們的錯，成績好了則與他們無關，這樣的神邏輯也能堂而皇之地得以流播。

誠然，學校教育和老師有他們的不足，可是不能因此抹殺了在學生教育和成績提高上的功勞。

就教學而言，由於教育資源整體配置的問題，在校老師沒有足夠精力、也不可能做到像校外培訓機構那樣一對一和個性化，那樣無微不至和噓寒問暖，但是在知識本源挖掘、知識體系搭建上，恐怕還沒有一家培訓機構像學校教育那樣富有系統性，那樣認真細緻。如果沒有學校老師在這些基礎層面的精耕細作，再好的培訓機構想通過幾節所謂「高端」課程去獲得學生成績的突飛猛進，都只能是痴人說夢。

就師資而言，學校的老師大都是接受過專業的師範教育、奮戰在教育一線的久戰之士，幾乎是把全部的精力用來研究教育和教學，說他們更具有專業精神、專業態度和專業水準，毋庸置疑。遺憾的是，在包裝和炒作上，他們的策略、技巧和用功遠不如培訓機構，在如今這樣一個「流量為王」的時代失去了為自己「正名」的話語權。

就成績呈現的方式而言，大部分的學校，除了補習班，是很少去做應屆班哪個孩子成績提高了多少這樣的數據統計的。畢竟，這樣做的必要性不大，因為誰都知道，學生們的成績還處在動態變化之中，只要基礎紮實，成長潛力無限，一輪方法合理的鞏固提分好幾十不算難事。而學校不願意做的，恰好就被培訓機構撿了漏，拿去做噱頭：「看！我讓學生提高了多少分！」殊不知，這樣的提高，只是娘要嫁人天要下雨，純屬必然，擱誰手裡都一樣。

有人會說，公立學校的老師，就是不如私立學校和培訓機構的老師更加敬業、更加負責、更加具有危機觀念、更加關注學生成長，從而對老師的能力甚至師德大肆鞭撻。

竊以為，這是對他們的苛責：這是體制之過，而非老師之錯。因為體制並不鼓勵競爭，也缺乏既設計合理、又實在管用的激勵措施，和與之相匹配的薪資福利制度，使得老師們缺乏把工作做得精益求精、把學生教得好之又好的核心動力。可即便如此，就我自己經歷的全部基礎教育而言，都不曾見到有哪位老師，將對於體制機制的怨言和薪資待遇的不滿發泄到學生身上，而懈怠過教學。

老師是人而不是「神」。摒棄用「神」的標準苛責他們，以同理心看待他們，就會真正體會到他們的不易。試想：如果你所在的企業，干多干少一個樣，干好乾壞一個樣，你還會是兢兢業業毫無怨言初心不改堅持如故幾十年如一日的那個絕少數嗎？

有一個老農，他辛辛苦苦播種、耕耘、澆水、施肥，花費了無數的時間，傾注了無數的心血，盼望著要有好收成了。有一天，來了一個生意人。他看到了老農看不到的商機，他會包裝會炒作，在他的策劃組織下，莊稼豐收後獲利巨大。商人於賺錢固然有功，可是老農的辛勞就該被忘記嗎？

說到底，培訓機構高度凸顯自己的價值，給學生頒獎背後的內在邏輯，和這個商人搶奪老農種地的功勞在本質上無異。

這是一個包裝和炒作的時代，沒有包裝沒有炒作就沒有商機。可是，包裝和炒作不應成為我們看不清本質和剝奪老師榮譽、竊取老師功勞的借口！

曾經問過一些當兵的故交：「如果社會給軍人更多的尊崇和榮耀，軍人的地位被提高一些，對部隊的認同感是否就會更強一些，工作會更賣力一些？」有一些人回答了「是」。

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社會給了教師這一群體更多的包容、更大的信任、更好的待遇、更高的尊崇，老師們的職業榮譽感是不是會更強一些、在培育學生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更認真、更敬業一些呢？

教書育人，教育改革，這些從來都不只是責任重大而權力微妙的教師群體的事，它關乎每個人，需要每個人。

請培訓機構回到自己的位置。

請家長和學生理性看待學生成績的提高，客觀評價學校教育和老師。

請把屬於學校教育和老師的尊榮給他們！

（本文圖片由 攝影師 @王凱Beedo 友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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