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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不開的上海,回不去的故鄉,漂泊的靈魂無處安放

工作之後,故鄉只有冬天,入目皆是荒涼、冰冷、枯敗的景象。

而故鄉秋意正濃之時,永遠是我內心最思念的季節。秋風乍起,吹落葉滿地,路邊是野草燃燒的味道,我站在田野間的小道上,遠遠地對著另一個村莊發獃,想念著那個為我唱「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的人……

於是,十一的時候,我回了一趟家。

熟悉的家門口,真想家啊

在上海漂泊了太久,搬了很多次家,每到一個住的地方,還沒有讓自己習慣那裡的氣息,就又要搬走了。

所以不敢買太多東西,不敢過於留戀某一個地方。

但是家不一樣。

雖然這裡見證了我貧窮困苦的童年,也見證了我的狼狽與醜陋。但是啊,我畢竟在這裡生活了那麼多年,也曾留下過一些美好的、不為他人所知的記憶。

我曾躺在院子的陽光下,美美地睡過一場午覺;

我曾在田間的玉米地里,偷偷地吃過一隻很甜很甜的甜瓜;

我曾在漆黑無人的夜裡,對著空氣說xxx,我喜歡你

……

那些不為人知的小歡喜,都深深地埋在我的記憶里。我以為,我還能回的去。

跟父親幹活休息時,隨手拍下

到家的時候,我又換上土布衣服,戴上圍裙和頭巾,用簸箕搓了一些玉米芯,然後燒火做飯。小雞仔不怕生地跳到我的肩膀上,有的在我手裡啄來啄去,大鵝也在一邊叫著,引吭高歌。

我重複著童年做了幾千遍的事情,但卻有了不一樣的心境。我呼吸著院子里清新的空氣,我覺得,這就是我要的生活。有一個小院子,養一群雞鴨鵝,種菜養花,歸隱生活。

只不過,吃完飯往街上一站,雖然陽光很烈很暖,但是街上卻一片荒涼。很長的一道街上,只有2個老人眯著眼睛曬調養,鄰居家的傻兒子依舊傻愣愣地站在街口,彷彿十幾年的光陰,都躲過他而溜走。

偶爾幾個衣著破舊的孩子不知憂愁地跑過,衝散了這溫暖的詭異之感。

姑姑養的小雞仔,正好在啄我的手

我還記得我小時候,街上到處是往來的行人,每隔一天清晨4點鐘村裡就開始有了集市,南來的北望的,買菜的賣燒餅的,熙熙攘攘,熱鬧而繁忙。我家正是臨街,每到這個時候都有很多人將車子停在小院子里,讓我走路都十分困難。

故鄉,再也不是童年時的熱鬧景象。而過年,只是那曇花一現的假象。

我忽然有點想哭。

家鄉破敗的路

過了一會兒我跟父親一起下地挖土,來到田間,玉米已經被摘下砍倒,往四周望去全是平地,但田間卻幾乎沒有人。此時正值農忙時節,以前的時候大家都幹得熱火朝天,田地相鄰之間還能一邊吆喝著說話一邊幹活,但現在,只有田地,早無種田人。等到機器一來,呼啦一下全部種上。所以,沒有人再願意回來吧。

年輕的人都離開了家鄉,年邁的人都一個個老去,富裕的孩子們都到了縣裡住宿讀書,或者是跟著爸爸媽媽,只有交不起錢的孩子才在村子裡玩耍,重複著我曾經的童年生活。

幹活休息時,拍下的夕陽

回不去了,再也不回不去了。買菜再也沒有了集市,也是跟城市裡一樣到超市挑選;沒有了殺豬佬,也沒有了宰牛刀,為了生計,他們都離開了家鄉,成為了飯店的廚子,或者變成了快遞員、美團小哥。村裡只留下了老人、孩子和傻子。

夜晚的時候,也很難看清天上的星星,每隔50米都裝了路燈,燈光刺眼而明亮,照亮了整個村莊,白茫茫的一片,照花了我的眼。那些屬於童年的時光,那些獨特的記憶,甚至連那些漆黑無人的夜裡的哭泣,都在漸漸消亡。

我終於意識到,故鄉,我再也回不去了。

夜裡的田野

可是上海呢?我也無力留下。

高昂的房租佔據著收入的小半,每日地鐵公交繁忙地轉換,早上六點半起床卻還是沒有時間吃一頓安靜的早餐,晚上就算不加班,到家已經八九點,頭昏腦脹地躺在床上,根本沒有力氣去思考未來該怎麼辦。只能日復一日地重複著生活,為了生,為了活。

好不容易到了周六周末,卻還是只能宅在家裡,即使出去走走,也都是在附近轉轉,哪裡都是車水馬龍、高樓大廈,沒有一處像家。約朋友?別傻了孩子,人長大了之後,怎麼會有朋友?有的只是同事、路人或者旅行中認識的人。同事只是同事,只能吃飯不能談心。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遇到個聊得來的人,卻發現你住徐匯,她卻住浦東。而後,又因為不能長久見面,沒有共同的話題和圈子,又在時間的流逝中漸行漸遠。

上海

那些很好很好的朋友,都是在成年之前認識的,成年之後,我們很難在交到朋友。小學的時候你哭了,整個班級都會圍過來問你怎麼了;中學的時候你難過,幾個死黨會默默地陪著;大學的時候,沒有人會管你怎麼樣;工作的時候你哭了,人家只會覺得你演技真棒。

想來個短途旅行,去宏村,去覆卮山,去崇明,你會發現往返住宿真的需要好多錢,即使當天來回,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總不能每周都出去吧?有的人說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宅了,其實不是的,是因為我們太窮了。若不是因為窮,誰會放下家裡的父母與朋友,來到陌生的大城市獨自漂泊?每個人常年在外,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理由。

上海

李榮浩有一首歌這麼唱的:「誰陪我做執迷的鯨魚,在人海中游來游去說自己的言語。」是說一隻鯨魚,它只能發出52赫茲,這是它唱歌的頻率,由於太獨特了,只有它自己能夠聽見,所以至今無法找到伴侶,成為世界上最寂寞的一隻鯨魚。生活在大城市的每個人,都和它好像啊。

所以每當別人問起,我的興趣愛好時,我都說:讀書,寫字,看電影。因為這些,一個人也可以完成。其實不啊,其實我最喜歡跟好姐妹一起逛街,一起吐槽那些討厭的人,一起吹天吹地吹牛逼,一起喝酒喝到星星落滿地。我是多麼生龍活虎的一個江湖兒女,卻被困在上海這座囚籠里,磨滅了生機。

有些人說你真矯情,那麼多人為了工作加班到深夜,依舊活力滿滿,精力十足,你就不能向別人學學?說真的我看到那些永遠情緒高昂的人我也很羨慕,可是只能說有些人適合叢林。

到哪裡呢?哪裡都孤獨。小城市工資太低,能在那裡生活的人,總有父母的幫襯。而我,一直是被依靠的對象。去二三線城市?依舊是孤單一人。留在上海?買不起房子,看不到未來的路,只是知道好辛苦。

一切,都回不去了。沒有家的人,在哪裡都是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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