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科恩兄弟的電影《巴斯特·斯克魯格斯的歌謠》?


隨時響起的槍聲、四處飛濺的鮮血、離奇荒誕的幽默。

從長片處女作《血迷宮》到確立影壇地位的《巴頓·芬克》,從大獲成功的《老無所依》到最近難得翻車的《凱撒萬歲》

只要是提到獨立電影或者是西部片,科恩兄弟一直都是現在期待值最足的導演組合。

如果說以上是一道道細心烹制的主菜,那麼今天推薦的這部他們的新作就是一系列精緻的甜點。

《巴斯特·斯克魯格斯的歌謠》

The Ballad of Buster Scruggs

| 西部老巴的故事

老頭諷刺著說:「看牌就要玩。」

廣闊貧瘠的美國西部,一個帶著白色帽子,穿著白色衣服,騎著白馬的牛仔一邊彈著吉他,一邊唱著歌向鏡頭靠近。

身材瘦弱、嬉皮笑臉,與其說他是一個牛仔,不如說他是一個歌手或者遊客。

附近酒館的老闆甚至不願意把酒賣給他,因為在這裡只有不法之徒才有資格喝威士忌。

不過他可不是什麼善類,通緝令上寫的清清楚楚[厭世者老巴]

全名巴斯特·斯克魯格斯,人稱聖沙吧鳴鳥。

一言不合就拔槍相對,乾淨利落,百發百中。

分分鐘撂倒一群人。

單挑對決更是炫酷到沒朋友。

要倒數嗎

不需要

砰——砰砰砰砰。

五根手指一槍一個。

伸手不見五指,不僅發生在黑暗中,也可能出現在一位神槍手的對面。

只剩一顆子彈,還不忘背過身來通過鏡子的反射終結對手。

真是神乎其技。

然而慶祝的歌聲還沒唱起,遠處就過來另外一個牛仔。

黑色的帽子、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馬。

再加上手裡的口風琴,簡直就是翻版的老巴。

年輕人想要挑戰成名的神槍手。

要倒數嗎

不需要

砰!

一槍致命。

這次發問的換成了年輕人,而鏡子里中槍的卻是老巴。

貳 | 飯票

「慈悲是強求不來的,它如同天降的甘霖。」

群山叢林之間,一輛馬車在各個城鎮之間穿梭。

駕車人的是一個魔法戲團的老闆,靠各地賣藝為生。

夜幕降臨。

搭台、拉幕、擺椅、點燈。

表演的節目只有一個,四肢全無的哈里森發表激情澎湃的演講。

情到深處,台下的觀眾不自覺地鼓起掌來,老闆見狀趕緊多討要一些賞錢。

可是隨著天氣越來越寒冷,台下的聽眾也變得越來越少。

即便哈里森再賣力的演講,也無法改變每天減少的收益。

直到有一天,再次以冷清收場的老闆發覺旁邊的表演異常火爆。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隻公雞正在表演算數。

新鮮有趣的事物總是層出不窮,一隻會數學的公雞似乎比一個會演講的殘疾人更有吸引力。

看到商機的老闆趕緊買下了這隻數學家公雞,好吃好喝的養著。

旁邊什麼都做不了的哈里森見狀,似乎看到了自己即將被替換的命運。

馬車駛到了一條河邊,老闆走到橋邊,試著扔了塊石頭。

哈里森或許還在最後祈禱著慈悲的降臨。

可是鏡頭一轉,馬車裡便只剩下了一隻在籠子里搖搖晃晃的公雞。

作為一部西部片,而且還是由大名鼎鼎的科恩兄弟執導,令人驚喜的是《巴斯特·斯克魯格斯的歌謠》依然散發出新意。

不同於尋常的劇情長片,這次的影片是由六個單獨的小故事組合。

《西部老巴的故事》

《阿爾戈多內斯附近》

《飯票》

《黃金谷》

《受驚女子》

《遺體》

文中記錄的只是其中我比較喜歡的兩個。

雖然整體的劇情看似鬆散,實則妙趣無窮。

你完全可以把它當成了6集二十分鐘左右的網劇來看,也可以視為一本西部短篇小說集。

從一開始,科恩兄弟就告訴我們,他們只是想講幾個有趣的故事。

「人們總是聽不夠故事,因為他們總是會把故事聯繫到自己身上。人們都喜歡聽自己的故事,只要故事裡的人物是我們,卻又不是真實的我們。」

第一個故事裡的老巴神勇無比,彈無虛發。

短暫的篇幅里,導演用了三個場景刻畫老巴的槍法,一個場景比一個場景厲害。

第一次,由於買不到酒被人看不起團滅對方,表明身份。

第二次,即便手裡沒槍也能輕鬆寫意地幹掉挑釁的敵人,加入牌局。

第三次,公平對決,彈無虛發,牌局贏家。

但是注意故事開頭的一句話:「看了牌就要玩下去。」

在牌桌上,你永遠不會一直都是贏家。

只要有一次失手就是萬丈深淵。

故事的結尾,中槍後的老巴變成了天使,放下了槍,卻依舊唱著歌。

他渴望去一個沒有投機取巧,能夠公平玩牌的地方。

和第一個故事裡熟悉的暴力和荒誕,甚至有少兒不宜的血腥場景相比,第三個故事就顯得剋制了很多。

演講的男孩在台上聲情並茂地朗誦著雪萊的《奧斯曼狄斯》以及《獨立宣言》。

他精通藝術,渴望獨立,卻因為身體的缺陷無能為力。

老闆不懂詩歌,不懂莎士比亞,他只知道觀眾對新奇的事物感興趣。

一個沒有四肢的殘疾人上台朗讀想必是個吸引人的好節目。

他喂他吃飯,照顧他,細心地幫他化妝。

如果說男孩是理想,那麼老闆就是現實。

最終現實拋棄了理想。

至此我們終於明白了兩人冷漠的原因,原來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表演夥伴甚至不如一隻會算數的公雞。

最讓人費解的可能就是最後一個故事——《遺體》。

一輛前往「摩根堡」的馬車上有五個互不相識的乘客以及變成屍體的索普先生。

兩個性格迥異的賞金獵人、抱著聖經的老婦人、喜歡賭博的商人、滿身邋遢的捕獸人。

如果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會是哪兩種?

賞金獵人克拉倫斯:強者和弱者

商人:幸運的和不幸的

捕獸人:捕獸人和城鎮人

老婦人:正人君子和罪人

小鬍子男人:活人和死人

大家各自講述著自己的身份,討論著對世界的看法,產生了很大的分歧。

直到老婦人犯了病才停止爭吵。

大家希望馬車趕緊停下來,卻被告知不會停下,這是規定。

之所以感到迷惑是怎麼看這都是一個沒頭沒尾的故事。

可是當你仔細回顧整個影片,會發現每個故事都有一個統一的內核。

有人覺得故事的名字應該改成《馬車》,可是《遺體》會不會才是這個故事最想要表達的內容呢?

遺體顯然代表了車頂上的索普先生,可他只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屍體,整個故事只是最後露了個面。

那麼是否可以理解成這輛不會停下的馬車最終的終點不是摩根堡,而是地獄

很明顯死亡是每個故事的內核。

麻袋裡的就是索普先生...

更有趣的是影片一共有六個故事,馬車上正好也有六個人。

這會不會是一種巧合呢?

其實無論你是老巴那樣的強者,還是第二個故事裡腐蘭蘭飾演的倒霉牛仔那樣的罪人,亦或是哈里森這樣不幸的人,無論經歷了怎麼無序的生活,最終結局只有一個。

變成索普先生那樣的屍體。

電影結束,很多觀眾的評價是:

那個熟悉的科恩兄弟又回來了。

不按常理髮展的劇情,荒誕的黑色幽默,小人物命運的不可預知性和顛覆性。

最終都回歸平淡。

不僅僅是這部片段式的電影,回顧之前的《血迷宮》、《冰血暴》、《老無所依》...

它們既是一部部獨立的電影,同時也是科恩兄弟整個電影生涯中不可缺少的段落。

或許對他們來說,這個世界上同樣也有兩種人:

講故事的人和聽故事的人。


詳解巴斯特歌謠的六個故事

Ⅰ、巴斯特·克魯格斯的歌謠

你彈著吉他騎著名叫老丹的白馬穿行於西部泛紅的山脈之間,或許就連群山亦會為你的歌聲所動,你可以穿著一席乾淨整潔的白裝走進簡陋的荒野酒吧,你讓所有穿著邋遢的挑釁著見識你瘦弱身形下追逐疾風與血的子彈。

你沖著鏡頭嚷嚷著你瑣碎的人生哲理走進鎮里的酒吧,你接下必輸的牌局,他們說看牌以後就必須玩下去,你說你不玩,你踩著桌子如蹊蹺板一般的讓挑釁者在自己的頭顱上留下了窟窿,是啊,你沒有武器也可以殺人,你合著鋼琴的旋律唱著動人的歌謠。

你便是傳聞中巴斯特斯·克魯格斯。

克魯格斯一直自詡為聖薩巴妙音鳥,直到那天,那個他看著鏡子殺死仇家的白天,他聽到遠處傳來優美的旋律,那是一個身著黑衣騎著黑馬吹著口琴的男人,克魯格斯寂寞的音樂細胞開始沸騰,似乎手中的吉他終於找到了可以協奏的另一件樂器。他們站路的兩頭準備決鬥,或多或少克魯格斯心底已經明白會輸給面前這個迷人的傢伙,他依舊滿懷信心的填滿子彈,嘴裡嚷嚷著要不要給自己換一套黑色的西服,槍聲撕破空曠的西部荒野,克魯格斯瞬間感受到了那些被其射殺的人們頻死前的驚訝,他望著鏡子里額頭上冒血的傷口倒地身亡,他終於可以彈著金色的小豎琴朝天而去,克魯格斯和殺死他的牛仔一應一和的唱著關於他死亡的歌謠飛入雲霄,他只希望天堂有個公平的玩牌規則。

西部世界滿天塵土的蒼茫大地上是一個有著江湖的地方,你可以憑著自己高超的殺人技藝解決所有對你說no的人,你會這麼做,也許你只是想唱著歌,優雅的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式活著,可是出來混,總是要還的,總有一天,當塵風止歇的時候,在地平線的彼端,你會遇到那個拔槍開槍形如閃電的正義使者。

這個故事裡同時出現了歌謠與舞蹈,歌謠主要用於襯託人物的心裡視角,吉他與口琴代表故事裡正義與邪惡的兩個角色。克魯格斯時不時的會對著鏡頭濤濤而言,科恩兄弟真是恨不得把觀眾拉進他們精彩的故事裡。

Ⅱ、在阿爾戈多內斯的附近

你站在荒涼的野地里望著叫做銀行的小木屋,公證人的牌子隨風搖曳著發出「吱吱」的聲音,哦,我看了半天才看出來這個一臉苦大情深的男人是詹姆斯·弗朗科演的。

弗朗科心裡想著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竟然會有家銀行,他將信將疑的走進了銀行,相較於外面破舊的樣子,銀行內卻是異常的整潔,弗朗科調侃著銀行櫃檯上的老大爺,一臉不屑的聽著老大爺吹著自己槍擊劫犯的牛逼,弗朗科覺得老大爺似乎是在警示自己,他終於聽不下去了,他掏出槍對老大爺吼道:「我特媽就是來搶劫的!」老大爺嚇得連單詞的尾音都吐不出來了,果然是個軟蛋,弗蘭科心想。老大爺表示錢在櫃檯底下,弗朗科望著彎腰取錢的老大爺,心想此中只怕有詐,果然有詐,散彈槍擊碎木櫃的聲音接連響起,弗朗科急忙跳上櫃檯閃躲,瞬時間老大爺已經失去了蹤影,原來櫃檯後面每個窗口下都支著一把可以擊碎劫犯膝蓋的散彈槍,果然江湖險惡,弗朗科望著銀行後門外空蕩蕩的荒野,明白老大爺並沒有逃走。

他急忙提著裝滿錢的口袋準備奪路而逃,路上錢給大風颳走了,帽子也給大風颳走了,混在風裡的子彈擊中了弗朗科的小腿,他縮在枯井背後尋找著躲在銀行某處射擊的老大爺,他試圖騎馬而逃,可是馬對他不理不睬,突然間他望見了他漂泊半生最奇異的景觀,老大爺全身掛著鍋碗瓢盆舉著槍朝他襲來,短暫的射擊時間裡弗朗科手上可憎的肌肉記憶讓他停不下射擊老大爺胸口的手,那些飛馳而出子彈都被老大爺胸口的鍋給彈開了,在被老大爺的槍托擊暈之前,弗朗科突然明白老大爺並沒有吹牛逼。

灼熱的炎日下,騎警念著絞刑前的宣言,他說他要給脖子上絞著繩子的弗朗科一次辯護的機會,弗朗科說老大爺贏得不夠光彩,而騎警們只關心怎麼分配弗朗科死後留下的馬匹。腐舊的箭矢射穿了騎警的脖子,齊發的長矛戳穿了騎警的胸膛,酋長帶著他的印第安子民揮舞著石頭做成的流星錘殺死了所有的騎警,留下了脖子上絞著繩子的弗朗科以及支撐著他的馬,這是一匹不聽話的馬,為了眼前的嫩草,馱著弗朗科小步小步的走向窒息的邊緣,幸而遇到偷牛的手拙射手,不幸又遇到追捕其的騎警,偷牛賊轉身就跑,一臉懵逼的弗朗科成了偷牛賊,他站在絞刑台上,脖子上又一次套上了繩子,他望著人群身後的遠方心想:「怎麼又要經歷一次。

突然間弗朗科望見了人群中一個身著淡藍色點綴著小黃花衣服的女孩,站在一群燥漢子中的她是那麼的特別,她接觸到了弗朗科灼熱的目光,不知所措的她沖著弗朗科嫣然一笑。弗朗科的心開始激烈跳動,並不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因為眼前可人的女孩,可惜下一刻他的心跳將永遠停止,罩在頭上的黑布遮去了他眼眸里女孩的樣子,勒緊喉嚨的繩子讓他永遠沒有機會對女孩說出他的心意,停止跳動的心臟讓他與女孩從此陰陽兩隔,伴隨著脖子斷掉的聲音以及群眾們的歡呼聲,弗朗科失去了生命。

這個故事裡似乎沒有出現歌謠,故事的敘述方式主要圍繞弗朗科一連串的經歷展開 。該來的事情總是會來,你怎麼逃也逃不過,世間萬事,因果循環,當弗朗科站在銀行門口的時候,就註定了他被絞死的命運。人生最大的悲劇確實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如若是臨死之前,那便是錯中之錯,如若弗朗科沒有搶劫銀行,他本能幸福的與女孩走完一輩子,可是緣分這種事情差之分毫,隔之生死。

Ⅲ、哈里森的傳授師

在關於遠方雪山的油畫里一駕馬車緩緩行駛在枯黃色的雜草叢中,它順著小溪旁針葉林里的小道來到了飄雪的小鎮,沉默的男人在小鎮的宣傳欄上釘上「無翼畫眉」的廣告。

綠幕拉開的時候,一個失去四肢的男孩出現在觀眾眼前,趁著觀眾驚詫未了之餘,男孩宏亮的聲音如利劍般斬斷了眾人的雜緒,他慷慨激昂的陳述著「民有,名治,明享」的詩篇(這是一首包涵很多詩篇的混詩,有興趣的可以查一下),他神采奕奕的樣子讓觀眾們覺得身置詩里的故事之中,而念詩的他似乎成為了故事的主角,當他最後一個詞措淡逝在空氣之中的時候,觀眾們似乎還沉溺於他所述詩篇的宏觀思想之中,接二連三之後歡騰的掌聲在男孩耳旁響起,男孩微笑著向觀眾予以致意,沉默的男人摘下破舊的氈帽向觀眾索取金幣的施與,綠幕拉起,演出結束。

男人帶著男孩翻過陡峭的崇山,路過葉子落盡的雪中小道,朝著廣袤原野上起伏的群山駛去,男人駕著馬車,男孩坐在車後望著遠去的景色,他們前往一個又一個人類聚集的地方宣讀詩篇,可是台下的觀眾卻越來越少。其實男人和男孩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是冰冷的世界如同戲裡不斷飄落的雪花讓兩人相互依存求生,男孩深知世間文學哲理,他可以靠述說詩篇引發觀眾的情緒帶來經濟收益。而男人深諳生存之道,他不需要了解種種文學故事,他知道帶著男孩上路就不會餓死。

最後一次表演落幕之後,男人沒能從三個聽眾的手中得到任何報酬,他在身後嘈雜的人群中發現了新的致富之路,一隻會算術的老母雞。

深刻思想意識比不過一個簡單的花招,因為世間已經滿是苦累,「民有,民知,民享」等等遙不可及的思想無法撐起人們不堪的生活,那更像是一劑思想上的麻藥,而一個簡單的母雞啄米的戲法卻可以讓人們享受到短暫的快樂,而快樂總是能掙錢。所以男人買走了母雞。

男人沒有再給男孩燒制食物,他把買來的飼料餵給拴住的母雞,男孩惡狠狠的望著男人,他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而男人卻自顧自的喝著水,他的樣子彷彿在哀嘆世事如此。

整個故事裡男人與男孩幾乎沒有對白,他們的關係很微妙,男孩知道男人只是利用他掙錢,但是男孩對男人是有感情的,從男孩感覺到被背叛有些憤怒的表情里看出男孩把男人當做了可以依靠朋友,男孩在思想上更趨向於理想主義者。

男孩是男人掙錢的工具,對他而言男孩與雞籠里的母雞毫無差別,他不與男孩交流也就不會產生任何感情,男人更趨向於現實主義者。

路過山旁大橋的時候,男人走向橋邊把抱起的大石拋入橋下的溪流,望著大石濺起的水花,男人知道這是一個足以致命的高度,落下的物體在入水的瞬間將無異於砸到水泥地板之上。男人不懷好意的走向男孩,鏡頭切換,車裡搖晃的雞籠旁沒有了男孩的身影,故事結尾配圖上空蕩蕩的座椅暗示著男人把男孩拋入了橋下那奔騰的溪流,真是一個如冷冽寒風般殘忍的故事。

男孩作為人類社會這台高速運轉的機器里一顆渺小的齒輪,一旦失去了作用便被無情的拋棄,整個故事讓我聯想起《約翰克里斯朵夫》的結尾,聖者克里斯朵夫背著嬌弱沉重的孩子離開人群,渡過河流,黎明的時候孩子指著前方告訴聖者克里斯朵夫:「我是即將到來的日子。」 男人是冰天雪地里摸黑求生的江湖藝人,他看不到陰霾背後升起又落下的太陽,思想上的狹隘讓他看不清事物更深刻的意義 ,他只是苟活於世,當他無路可走的時候,他拋下了身上的每一個負擔,這讓他活了下來。而男孩呢?語言是男孩的武器,當他沒有足夠的力量獲得支持者來支撐他思想的時候,他的語言也會無聲消逝於人群之中,猶如他羸弱的性命一般。

這個故事展開在冷冽的嚴冬,註定是一個冰冷的故事,故事的配樂個人覺得是整部電影里最精彩的。

首先是連姆尼森喝醉酒後的清唱,這段表演讓這個粗糙的角色更加形象,怎麼說呢?即使是冷酷無情的人也有著自己喜歡的歌謠。唱完歌,砸破酒瓶,連姆尼森果斷就去找了一個胖女人來滾床單,沒毛病 ,音樂與烈酒帶來的歡愉驅使著連姆尼森去發泄人類最原始的本能

關於男孩的背景音樂以談談的吉他為主旋律,這段音樂主要用來填充男人照顧男孩時沒有對白的場景,音樂恰如其分的勾勒出了兩人微妙的關係。而柔美又有些哀傷的旋律彷彿也在哀嘆男孩不幸的遭遇。

Ⅳ、黃金峽谷

在廣袤無垠的西部大陸上即有著荒涼的曠野也有著陡峭崖壁旁生機盎然的綠色峽谷。當晨曦的第一縷光漫過黃金谷遠方幽暗的山巒的時候,覆蓋在林間的夜色隨著晨光的步伐開始漸漸退卻,微風徐徐,輕輕的拂過谷地白花盛開的原野,把嫩綠色的生機帶向谷地的每一個角落,一隻黃褐色貓頭鷹撲哧著翅膀回到枝頭準備休息。針葉林傳來的歌聲打破了峽谷的靜謐,來自遠方的淘金者翻山越嶺來到了谷地,臉上燒傷的痕迹訴說他不凡的人生經歷。

他望著峽谷上方科斯特地貌上裸露的山脈,他的經驗告訴他這裡或許有金礦,他拿出鐵鏟刨開了草地下的泥土,泥土在鐵盆里被水滔凈的時候,老人看見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粒,他換著位置挖,插入土裡掛著白布的棍子幫他鎖定礦脈所在的位置。

夜幕低垂的時候,老人被篝火映紅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笑聲回蕩在谷地里,多年的漂泊總算有所收穫。第二天他發現了越來越多的金粒,遲暮之年的他已經沒有多少精力再刨出更多的坑,可是他知道他已經很接近了,金礦猶如他失散多年的摯友,它就在那裡等著他,孤獨的他在自言自語中沉沉睡去。

幾天以後老人總算挖到了金礦,驚喜之餘老人望見了眼前光影的異常,他發現後有人,這人可能已經在暗處隱藏了很久,老人知道手旁鐵鎬猶如螳臂擋車毫無意義,槍聲驚飛了林間休息的貓頭鷹,老人應聲倒地,年輕的牛仔顫抖著放下手中的槍支,金礦就在眼前,在這之前他更需要一口尼古丁平復他興奮的情緒,當他準備下坑挖走金礦的時候,倒下的老人突然翻身發難,原來老人只是伏地裝死,扭打間老人殺死了年輕的牛仔,原來射穿腹部的子彈並沒有擊中老人的器官,畢竟為貓頭鷹留下三顆蛋的人,運氣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平和的音樂順著老人的歌聲緩緩離開了谷地,老人頭也不回的揮手向谷地道別。谷地又恢復里平日里寧靜,雄鹿走到坑邊嗅了嗅陌生的氣味,涓涓而流的溪水以及鳥兒的鳴叫依舊回蕩在谷地里,似乎老人從未來過谷地。

美國西部滿是牛仔們燒殺奪掠的故事,但是也不乏付出與收貨的傳聞,那是激勵著每一個淘金者翻越荒山尋找黃金之夢的執念。

這個故事幾乎沒有對白,背景音樂主要用來修飾黃金谷里優美的景色,偷襲的牛仔吸完一根煙之後就愉快的龍套了 ,大部分台詞都是老人對著金礦的念叨, 這個故事的主旨更像是人與大自然相處的過程, 人類總以為自己征服了地球,其實就如片尾所述礦坑是老人來過山谷的唯一痕迹,人類文明不過是地球歷史長河裡的滄海一粟。

Ⅴ、吵鬧的小皮爾斯總統

世間有關於男人的故事,就必定有關於女人的故事,西部澄碧的天空之下亦是如此。故事展開在韓女士的餐桌上,晚餐是人們談論瑣事的時間,燈火燭間租客們抱怨著金凱德先生不眠不休的咳嗽聲,租客們認為那是一種傳染病,郎格博兄妹卻不以為意的吃著盤子里的食物,因為他們明天將帶著名叫小皮爾斯總統的小狗踏上前往俄勒岡的行程,在那裡愛麗絲將與韋恩先生結婚,而愛麗絲的哥哥吉爾伯特將從韋恩先生那裡得到一份工作。

當他們跟隨著車隊踏上行程的時候,小狗總是一路犬吠著,這招惹其它同行者的埋怨。當天夜裡吉爾伯特劇烈的咳嗽聲吵醒了熟睡的愛麗絲,那嘶啞的咳嗽聲似乎要把肺都給咳出來,暗藍色的夜空下吉爾伯特捂著嘴痛咳著,他在晚風吹拂的原野上踉踉蹌蹌的走回了帳篷,第二天他沒能再醒來,金凱德先生的霍亂傳染給了吉爾伯特,讓他失去了性命,不知所措的愛麗絲只好追隨車隊前往俄勒岡。

車隊在廣袤無垠的荒野上緩緩前行著,望不到頭的地平線讓人覺得俄勒岡似乎遠在天邊 ,行至半途的時候愛麗絲髮現支付給下手的酬勞隨著吉爾伯特被埋在了蠻荒的黃土之下,她告訴了車隊的納普先生她所遇到的困境,篝火下納普先生望著愛麗絲清澈的眼眸,他看著她惹人心憐的淚光在火焰的影子里閃爍著,突然他在她身上尋到了漂泊半身可以安身立業的機會,不過他還需要再思考一下,畢竟他已經沒有多少人生可以浪費在不成熟的感情糾纏上

第二天納普先生取得了愛麗絲的同意,他帶著惱人小狗走上背坡,準備結束它的犬吠的一生,也許是仁慈讓納普先生持槍的手射偏了,小狗逃脫了。夜裡納普先生趁著篝火旁起舞的人群向愛麗絲表達了自己的心意,他表示願意為愛麗絲償還拖欠下手的酬勞,次日愛麗絲答應了納普先生的求婚。

「那道門是窄的」,「路是小的!」

一人一句的聖經禱言確認了他們相同的信仰,他們規划了未來的生活軌跡,定下了往後餘生互為彼此所愛的期許。

可是正如納普先生所言世事無常,老練的阿瑟先生在車隊前行的路旁看到了圍城圈的馬蹄印,似乎有馬隊曾聚在此處商議某些事情,阿瑟先生有種不詳的預感,他追隨著犬吠聲找到了抱著小狗的愛麗絲,愛麗絲正看著草地里的土撥鼠發笑,她並不知道危險已經逼近,在不遠處一個印第安酋長正觀察者她的一舉一動,阿瑟朝著酋長抬起手示意和平,酋長並沒有回應的意思,阿瑟拴好馬匹,卸下馬鞍,架好槍,他把一支左輪手槍交給了愛麗絲,他告訴愛麗絲如果他不幸生亡,讓愛麗絲扣動扳機結束自己的性命,因為被印第安人活捉可能會被蹂躪至死,受驚的愛麗絲慌張的接過了槍。

印第安人嚎叫著朝阿瑟發起衝鋒,奔騰的馬蹄揚起了黃色的塵土,阿瑟蹲伏在土檔後準備迎擊印第安人,不出他所料,土撥鼠刨的洞絆倒了部分突襲的印第安人,擒賊先擒王,阿瑟抬槍朝著馬隊里的酋長射擊,可是臨近的敵人分散了他射擊的火力點,一波襲擊以後阿瑟毫髮無傷,他放生了倖存的另外一匹馬,印第安人跑回背坡準備再次捲土重來,這次他們分為兩波欲夾擊阿瑟,阿瑟左右難防,他填滿子彈準備與印第安人決一死戰,幸而酋長被土撥鼠洞絆倒在地摔斷了脖子,失去酋長的印第安人潰不成軍作鳥獸狀散去,紛亂間一匹褐色的馬朝阿瑟走來,馬匹身上抹著印第安人黃色的塗料,遲疑間阿瑟突然被馬匹側面懸伏的印第安人用小錘擊倒在地,阿瑟假裝昏迷,趁著印第安人揮刀割他頭皮的瞬間,立時發難擊斃了襲擊他的印第安人。

風依舊不停的刮著荒蠻的原野,阿瑟尋著小狗的叫聲發現了愛麗絲的屍體,這個可憐的女人以為假裝昏迷的阿瑟已經失去了性命,望著即將被割下頭皮的阿瑟,愛麗絲驚恐的舉槍自盡了,阿瑟看著愛麗絲的屍體不知如何向正在毫無警戒朝他走來的納普解釋。

勇敢的槍手終究無法拯救膽怯的靈魂,印第安人本就是新大陸的原住民,新進的殖民者每天都在為他們的行為而付出代價,哪怕對於二者而言這樣的代價多數是無辜的。

這個故事裡沒有出現歌謠,故事的發展如同納普所言,生命里充滿了未知的不確定性,即使他已經規劃好了他與愛麗絲的未來,可是兇險的西部荒野依舊無情的破碎了他的夢,他終究沒能把那個有著清澈眼眸的女孩娶回家,他不理解阿瑟為什麼會選擇護送車隊這樣孤獨半世的差事,也許不言也不語的阿瑟曾幾何時也有過美好的憧憬,可是他經歷的事情讓他吞下了那憧憬,最後他選擇做一個孤獨的人,至少他不會再失去。

Ⅵ、凡人的遺體

凡是故事皆有結局,凡是生者皆逃不過死亡的審判。

前往「摩根堡」的馬車行駛在未知的荒漠上,地平線上落日的餘暉灑在馬車上每一名乘客的身上,那昏黃色的光芒讓乘客的臉上似乎又有了「生者」的氣息,他們的頭髮都有些花白,已是垂暮之年的老人。虛著小鬍子的男人唱著關於茉莉的歌謠,他身邊坐他多年的同事克萊倫斯,他們很喜歡與他們的「貨物」暢聊,法國人看著窗外奇異的景觀陷入了沉思,貴婦人默讀著手中的聖經,當獵人被歌聲吵醒的時候,虛著小鬍子的男人停止了歌唱,而在他們的車頂還有一個躺在裹屍布里的神秘乘客~索普先生。

話癆獵人先說了自己的故事,他是久居深山的獵戶,進城販賣皮草是他唯一的社交活動,他有一個只會說印第安語的土著伴侶,獵人說不清楚他是否喜歡那個矮胖的女人,因為語言不同,所以他們無法正常交流,時間久了,獵人發現人類在說話時與雪貂或者海狸是一樣的,當他們要試圖表達什麼的時候人與動物的臉上都會出現相似的表情暗示。

一旁的貴婦人顯然不同意獵人的說辭,她覺得人與動物是有差別的,因為聖經上是這麼說的,貴婦人有個博士丈夫,可是那男人已經離開她很久了,她與女兒和女婿住在一起,而如今她要前去尋找久別的丈夫,她相信那個男人還愛著他。

法國人並不認同貴婦人的行為,他覺得那是給兒女增加負擔,法國人講述了自己和波蘭人打牌的故事,他不願接替內急的波蘭人打完剩餘的牌局,他認為一個人永遠不能替另一個人做出決策,因為人們永遠無法徹底的了解彼此,由此他告訴貴婦人,她與其丈夫的愛是不一樣,事情並不像她所期盼的那樣發展。

貴婦人接受不了法國人的思想,他們爭執了起來,貴婦人突然哮喘發作,法國人請求馬車停下,可是駛向「黑根堡」的馬車一旦始發,就無法停歇。蓄著小鬍子的男人與克萊倫斯都明白貴婦人不會因為哮喘再死一次,果然沒多久貴婦人又恢復了平靜。

夜色下克萊倫斯唱起了關於死亡的歌謠,蓄著小鬍子的男人與克萊倫斯說他們是靈魂收割者,他們負責把「貨物」送達「摩根堡」,看著他們走過通道,面對死亡的審判。看著一臉疑惑的眾人,蓄著小鬍子的男人說起了他們捕捉索普先生的過程。

那是一個午夜,朦朧的夜色下,死神的侍者揮舞著馬鞭駕著亡者的馬車從虛無之中破塵而出,馬車停在了索普先生家的門前,時候到了,索普先生咽下了他在人間的最後一口氣,蓄著小鬍子的男人敲響了索普先生家的大門,指節敲擊實木發出的沉悶之聲總共在黑夜裡響了三次,這奪人心魄的聲音喚醒了索普先生的,他對索普先生講述了《午夜拜訪者》的故事,他冰冷的聲音似乎凝固住了索普先生周圍的空氣,克萊倫斯出現在了索普先生的身後,他是死神的靈魂收割者,他趁索普先生不注意擊暈了他,他們把索普先生的裝進了麻袋,索普先生是他們今晚最重要的一個任務,馬車已經沒有餘位,克萊倫斯與蓄著小鬍子的男人把索普先生放到了車頂。

難以置信的故事說完了,蓄著小鬍子的男人凝視著貴婦人,他的眸子里似乎有著某種不屬於生者世界的光芒,他的身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感,讓眾人開始相信他所說的故事,一陣急剎打斷了眾人的思緒,他們到達了「摩根堡」。

馬車停在了某個旅店的門口,夜色籠罩下的摩根堡顯得靜幽幽的,飄蕩在周圍的薄霧似乎隔絕了小鎮與外界的聯繫,蓄著小鬍子的男人與克萊倫斯卸下了索普先生,他們拖起裝著索普先生的白色袋子走進了旅店,獵人、貴婦人、法國人、接連下車,通往旅館上層的樓梯盡頭處滲透著絲絲白光,他們遲疑著緩緩走進了旅館,法國人回頭望了望駛離的馬車,明白再無回頭路可走,他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他從容的戴上了帽子,賭徒的搏性讓他坦然的關上了大門,走進了告別生者世界的旅館。

故事裡出現的小鬍子男人和克萊倫斯確實是靈魂的收割者,他們所述的「貨物」就是指馬車裡的乘客,而「摩根堡」是指審判死者的地方,裡面將決定死者是走向天堂還是落入地獄,「通道」是指死者走向審判的所經的過道,克萊倫斯稱呼小鬍子男人為boss,可以看出小鬍子男人是死神,而克萊倫斯是它的副手,駕駛馬車一直未露面的男子因該是他們的侍從。法國人、貴婦人、獵人、都是垂暮之年,應該是疾病或者自然死亡,貴婦人有哮喘的表現,應該是死於哮喘。

故事裡出現了兩段歌謠,皆為死神與其侍者所唱,第一首是關於消失的茉莉的歌謠,似乎是克萊倫斯在提示乘客他們的生命已經消失在了凡間,有意思的這段歌曲似乎能喚醒被他擊暈的人,因為片頭獵人是沉睡著的,當獵人醒來後,他摸著後腦勺說他並沒有睡著,三人應該都是被克萊倫斯擊暈帶上馬車的,第二首是關於葬禮的歌謠,這是在暗示乘客他們在凡間的遺骸已經關蓋覆土為安了。

避世而居的獵人認為人都是一樣的,好賭的法國人覺得人分為幸運兒和倒霉蛋,見識太多臨死之人的克萊倫斯認為人分為強者和弱者,信奉基督教的貴婦人覺得人分為正直之人和罪惡之人。不同的經歷決定人不同的世界觀。而對於坐在對面的死神而言,世界上只有生者與死者,只有死亡是永恆的,到了臨終時刻,不論什麼階級的人都會坐上同一輛馬車面對死亡,或許就像坦然接受死亡的法國人一樣,死亡不過是另一段旅途的開始。

科恩兄弟指導的《巴斯特·斯克魯格斯的歌謠》就像是放在桌子上的一罐糖果,裡面有六種口味的水果糖,每一種口味都讓人回味無窮。


友情轉發——

最近大火的電影《巴斯特·斯克魯格斯的歌謠》讓其導演科恩兄弟於今年九月獲得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劇本獎,再次蜚聲國際。

《巴斯特歌謠》由六個互不關聯的故事片組成,片名取自第一個故事,其他分別是《阿爾戈多內斯附近》《飯票》《黃金谷》《受驚女子》《遺體》。看到電影簡介時,我立馬想起那部有名的阿根廷電影-《荒蠻故事》;該電影同樣由六個不同的故事組成,同樣互不關聯,但其主題很明顯,簡單二個字就是「仇」與「恨」,這部電影獲得2015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提名,《巴斯特歌謠》比他不逞多讓,在明年的奧斯卡角逐中,拿個獎基本是穩了,當然,具體還要看能拿哪個。

《巴斯特歌謠》這部電影在科恩兄弟的諸多作品中,與《冰血暴》和《血迷宮》相比少了些陰鬱,但其情節荒誕程度卻堪比《巴頓·芬克》。人物總是出其不意的死亡,令觀眾驚訝的同時有感到釋然,應為死的又理所應當。所以在我看來這是一部關於」死亡「的電影。


第一章 「看過牌,就得玩,」冷酷的男人冷笑道

本片以輕淡的音樂,桌上老舊的書籍作為片頭;「看過牌,就得玩」,這句話配上一位持槍的冷酷牛仔,人物矛盾產生,觀眾的興趣也被勾起來了。

藍天、白雲、大漠中,白衣、白帽、白馬的巴斯特談著吉他,唱著一首輕快的西部民謠,他向觀眾誇耀自己的外號「聖薩巴妙音鳥」,接著拿出一張畫著自己頭像的通緝令,他抱怨他們稱他為「恨世者」——從稱號中可看出巴斯特是個臭名昭著的罪犯,隨後將通緝令扔掉,向一家小酒館走去。

酒館內是一群衣著粗鄙的老牛仔,他們相貌醜陋、不修邊幅,連酒保也陰著臉對他愛答不理,拒絕將酒賣給他。那幫老牛仔表示不願意與他在一個屋內喝酒,巴斯特巧言將其激怒,正當那個老牛仔提出挑戰時,巴斯特一槍就射穿了他的腦袋,並殺光了屋內的所有人——包括酒保,他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上路了。

巴斯特就是這樣,常因一些小事而殺人,他將此歸咎於別人情緒管理不到位。

一個小鎮的酒館內,巴斯特正趕上一場「三缺一」的牌局,他拿起上個玩家放棄的牌看了看,抱怨道:「這破牌,我寧願不玩。」

「看過牌,就得玩,」一個低著頭,帽檐遮住眼睛的壯漢冷聲說道。

此人看起來很不好惹,或許在此地是一方惡霸。當此人拔出槍威脅巴斯特時,巴斯特禮貌的表示:

「你不能強迫別人參與娛樂,還有我希望你遵守酒館的規矩,把槍放在酒館門口。」

「如果我拒絕呢?」

「砰砰「砰!」

這個陰沉的男人在巴斯特的幫助下轟爛了自己的腦袋。

看到這荒誕的情節難免令人想起昆汀的《八惡人》中,被藏在地下室的強盜轟掉老二的沃倫上校。

巴斯特很高興,即興為死者編了一首歌謠——《壞脾氣的老喬》,並在鋼琴的伴奏下大聲唱了起來,圍觀群眾也很高興,一方面惡霸死了,另一方面他們也沒被誤傷,而且還免費聽了動聽的歌曲。

他們在明快的歌聲中載歌載舞,老喬的那有點二弟弟則抱著哥哥的屍體表示要為老哥報仇。

大街上,巴斯特絲毫沒有決鬥的緊張感,他向觀眾解釋西部就是這樣,事情總會發展向最壞。他問老喬那有點憨楞的弟弟:

「你準備好了嗎?」

「好了!」

「你好倒數嗎?」

「不用,先生!」

巴斯特快速拔槍,連開五槍轟掉了對方的五個手指,並利用槍中最後一顆子彈進行炫技。

站在老喬弟弟的屍體前,巴斯特有感而發,正要在高歌一曲時,遠處卻傳來悠揚的口琴聲。一個年輕的牛仔,黑衣、黑帽、黑馬,連巴斯特都為他的琴聲動容。

看來,又來一個送死的,巴斯特抱怨真該給自己弄個送葬者服務,他同時考慮要不要也弄一身黑色西裝。

「你要倒數嗎?」這次是對方問。

「不用,先生。」

「砰!」

巴斯特摘下帽子,看著一前一後兩個帶血的搶眼。

「草,這下可糟了。」

他又拿起鏡子再次確認了一下,自己確實要死了,然後倒了下去。

這次輪到別人為他唱歌了,

「讓我告訴你老哥,這世上有更快的槍,就在那遠方...」

巴斯特靈魂出竅,靴刺化成翅膀,跟著唱了起來,他慢慢地升入了天堂,去向那可以公平打牌的地方,在那沒有罪惡的地方歌唱。

黑衣牛仔繼承了巴斯特的名氣,很快可以名揚西部,但是他也知道,很快就會有有紅衣牛仔或紫衣牛仔來找他決鬥,他們會比他更年輕、造型更酷、拔槍更快、歌聲更好聽。但是黑衣牛仔毫不在意,他知道那一天總會到來,只是早晚的問題,但在此之前他還要快活的唱下去,一直到去見巴斯特那天。世事無常,勞生有限。洒脫的靈魂永遠不會缺少,也永遠在前進。


接下五個故事就不劇透了,各位自看。在最後一個故事中,車頂上的屍體很可能是巴斯特的。這部片子雖然主題模糊,但片中幾個故事都貫穿著死亡,可以看出導演想表達的部分觀點,人生雖然充滿各種意外,但實質仍是殘酷的。你可以用幽默來慰藉自己,哪怕是黑色的。


科恩兄弟的新片《巴斯特·斯克魯格斯的歌謠》講述了6個短小精悍的西部故事,卡司陣容豪華,在第75屆威尼斯電影節獲得了最佳劇本獎。

科恩兄弟的舊西部,黑色幽默與悲憫情懷並存。本片的結構雖然分散,風格卻有著科恩兄弟過往作品的影子,如《大地驚雷》的狂野西部,《醉鄉民謠》的憂傷旋律,《老無所依》的世事無常......

《巴斯特·斯克魯格斯的歌謠》以一本翻動的故事書為視角展開,6個故事互相獨立,情緒上卻是漸進的。先拋出暴力和幽默元素吸引觀眾,再用沉重、傷感的故事引起思考,最後以死亡這一終極主題收筆,翻書的人雖然什麼也沒有說,卻一切盡在不言中。


西部不僅有突然的爆頭,還有詩和計算雞

狐狸獵手

品牌營銷諮詢人,電影愛好者,自媒體寫作者

李驥 狐狸獵手 今天

這個標題有點無厘頭,因為這篇要說的電影也挺無厘頭的。

《巴斯特·斯克魯格斯的歌謠》(The Ballad of Buster Sruggs),科恩兄弟最新導演作品,也不知他們為什麼要起這樣一個晦澀而沒有賣相的電影名字。

電影開頭,巴斯特·斯克魯格斯是一個長相滑稽的瘦弱牛仔,一個愛唱歌的傢伙。

雖然滑稽瘦弱但是武藝絕對高強,惹了他的人絕對腦門正中一槍爆頭,酒館裡還演出一把讓對手舉槍自斃的絕活:

但是強中更有強中手,手再快的他,在一場決鬥中還未舉槍就已被擊中,腦門正中,一槍爆頭。

故事到這裡突然就沒了。下一章,一個新的故事。

下一個是付蘭蘭演的劫匪,被仇家抓住縛於馬背上,脖子上套著絞索,一端懸於樹梢。無心的馬兒向前溜達,付蘭蘭就這樣尷尬地呆著。

絞索後來從他脖子上解下,又莫名其妙被套了回去。付蘭蘭同學立於絞架上,突然看到人群中一個美女沖他微笑。「喲,這有一個美女哦……」 你當這事兒有緩, 他能逃脫死刑去跟美女有一腿?不,他還沒開始撩,腳下的凳子已經被人一腳踢開,眼前一黑,下一個故事,

看到這已經完全被科恩兄弟征服了,他們那種純粹的黑色幽默,那種對命運的無常的戲虐而冷靜的洞察,再次撲面而來 --- 只是這次不是在明尼蘇達的雪原之上,而是在新墨西哥的荒漠和塵土之中。

人們說科恩兄弟電影里,人物總是在你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一不留神就突然斃命了。然也,這部電影里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一個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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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克》是由六部短片構成的電影,對我來說,每一個短片都是一個極其精彩而富於意味的故事。且看:

一名老頭來到河邊,一鏟鏟挖土淘金,最好居然讓他在挖的深坑裡找到了金礦礦脈。此時深坑邊伸出一支槍,躲在他後面的牛仔一槍打中他的後背。可是正當牛仔跳下深坑察看礦脈時,未死的老頭翻身而起,一番搏鬥之後居然奇蹟般地置牛仔於死地。之後老頭牽著馬,走向下一個淘金點。

一名女子與哥哥一同加入拓荒者的行列,一路逶迤奔向遙遠的俄克拉荷馬。途中哥哥被殺,僕人反水,無依無靠的她幸而得到拓荒者隊伍保鏢的垂青,二人立志奔向俄克拉荷馬的美好生活。不料在一次印地安人的襲擊中,女子未辨明局勢,過早舉槍自盡,又是腦門正中,一槍爆頭。

牛仔、歌謠、決鬥、酒館、淘金、拓荒、流浪,這是科恩兄弟呈現出來的十足的、原汁原味的西部,在worldwide web之前的三個W:wild wide west。科恩兄弟這部片有巨大的野心,他們要寫盡西部,更刻畫美國精神的內核

但這些短片又不僅僅是西部片。每一個故事都有共同的格局:暴力後面有更大的暴力,每個人身後都有一個他們所不知道的槍口對著他。這支槍是什麼?是命運。

豆瓣上有人說這個命運,就是老子所說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深以為然。命運的那種冷漠,是電影里每個故事的共同主題,也揭示著關於世界和人性的某種真理。

電影看完感觸良多,這是當時寫下的一個微影評:

所以在科恩兄弟擅長於營造的黑色幽默氛圍中,是一個冰涼的主題,關於西部,也關於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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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的科恩式的冰冷,最見諸於其中一個關於流浪藝人的故事。這個故事內涵之深,筆者願將其再講一遍:

在風雪交夾的西部,流浪藝人(連姆·尼森飾)趕著馬車走鄉串鎮,給苦寒中的人們送去精神食糧。

但其實他並不是藝人,他的馬車運送的唯一的演員,是一位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四肢全無。

在風雪之中,年輕人對著三三兩兩的聽眾,以一段雪萊的詩開始他的表演:

我遇見一位來自古國的旅人

他說:有兩條巨大的石腿

半掩於沙漠之間

近旁的沙土中,有一張破碎的石臉

……

在一片顫慄中,我們聽到了聖經中的詩句:

耶和華對該隱說:

你兄弟亞伯在哪裡?

他說,我不知道,

我豈是看守我兄弟的嗎?

還能聽到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熱鬧場結束了。

我們的這些演員, 我有話在先,

原都是一些精靈,

現在都隱去了,變空無所有

……

每次演出都以林肯《葛底斯堡演說》的鏗鏘誓言結束:

那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

將永世,長存。

那著名的「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還在耳旁回蕩之時,流浪藝人的馬車已經在荒野上走向下一站。

還是這個雪萊一樣的殘廢演員,在風雪中滿懷激情地朗誦雪萊、聖經、莎士比亞和林肯,只是台下的觀眾越來越少。每場表演下來,流浪者帽子里收集來的,也就是仨瓜倆棗。

流浪藝人不是沒有競爭對手,這天,在對面人頭攢動的攤位前,流浪者看到,真正給人們娛樂的,不是詩,而是一隻懂得算術的雞。

這一刺激何其大焉,流浪者決定傾其所有,買下這隻計算雞,將表演從詩歌向娛樂轉型。(生活在娛樂至死時代的你我,是不是發現有點現實意味?)

繼續前行至河邊,流浪者停車,下來注視著湍急的河水。他搬來一塊大石,投下去,激起一片水花。

之後我們看到的,流浪藝人的馬車上,殘疾的朗誦者已經不見,取代他的,是那隻會計算的雞。

******

就是這個令人徹骨冰冷的故事,幾乎就代表了科恩兄弟最高級的隱喻 --- 如果我們跳出故事,看美國精神的內核和源頭,我們似乎可以斷言:朗誦中口中的雪萊和莎士比亞代表著美國人的歐洲文學和文化淵源,聖經則代表美國人因襲的基督教精神,而林肯的演高況,又象徵一個新興國家的自由民主精神。

所有這一切混雜在一起,暴露在蠻荒西部的風雪和暴力之中,更暴露在人性的黑暗,以及命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本質之中。

美國人和美國文化,大約就是這樣來的吧?

此中的精妙高明和意義深遠,成就這部既好看又極富哲理意味的,耐人尋味的出色作品。對於筆者這樣從電影《冰雪暴》時代就追隨科恩兄弟,大愛他們的《老無所依》、《醉鄉民謠》、《缺席的人》和電視劇《冰雪暴》的影迷來說,只能給他們送上新的致敬。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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