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2同人徵文:本不應存在的再會(上)
*寫在文章開始之前
關於CC里新年音樂會這個著名的「丸戶惡意」梗,甚至連那些沒有玩過白二遊戲的人都有所耳聞,我想已經不用再做什麼贅述了。
那麼,春希到底應不應該去音樂會呢?春希到底會不會去音樂會呢?
關於這個問題,知乎上的白學大佬們早已給出了相當精彩的解答。
從理性上說,從故事的連續性和完整性上說,哪怕是如丸戶自己所說——出於隱藏CODA這一目的上,春希他都不應該去,也不會去音樂會。
可是,就算說「去設想那些不會發生的事情沒有意義」,我還是會去不住地想像,如果在那天春希的理性就以那萬分之一概率出現偏差了呢?如果在那天所有能將春希拉回正軌的一切都極具巧合地和他錯開了呢?
這樣的想像無關乎意義,它只是一個虛無的幻想罷了。那場再會,或許能算上是一篇獨立於主線劇情之外的外傳故事,或許只是僅存在於我的腦海之中的,本不應該存在的再會。
所以說,這種事情只是想想,也無所謂的吧,吶?
儘管它本不應該存在,但我還是想要讓這場再會,成為一個儘可能讓人感動的故事。
作為萌新在知乎專欄的首次投稿,選擇參加這樣高難度的徵文賽自然有些力不從心,文筆幼稚,錯漏之處也在所難免,在此懇請各位白學大佬們不吝批評指正。
出於筆者自身能力與其他情況所限,這次投稿的作品只是故事的前半部分,後續會將剩餘的部分更新完畢。
衷心感謝各位的閱讀。
一
十二月的街道,和想像中一樣的寒冷。
儘管沒有下雪,但從入夜開始氣溫還是降到了讓人不得不緊緊裹住外套的程度。
可是,從耳旁擦過的呼嘯的風聲,卻在街道上沸騰的人群中溶解得無影無蹤。
十二月三十一號當晚,比任何時候都要熱鬧的,御宿的街頭。
去聆聽新年鐘聲的人們,去神社參拜的人們,或者說只是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享受這難得的新年氣氛的人們。
還有,
和我一樣,
去聽音樂會的人們。
御宿藝術文化館,著名日本鋼琴家冬馬曜子將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在自己的故土上,舉辦一場空前的跨年公演。
僅僅是聽到名字,就能讓無數古典音樂粉絲趨之若鶩的跨年公演。
……
就算並不是這位鋼琴家粉絲的我
……到最後,也還是來了嗎?
到最後,這種事情,還是沒有辦法拒絕嗎?
到最後,還是不能……忘記她嗎?
這三年來,自己不過是在原地打轉而已,這點事情我還是知道的。
三年前機場里那個身著風衣,披散著齊腰黑髮的身影,從未離我遠去過。
無論是拼上性命般地努力工作也好,用盡全力地逃開那個自己本應該擁抱著的人也好,那個身影也從未在我的記憶中消散過。
三年前是這樣,一個月前是這樣,六天前的平安夜裡也是這樣。
雪菜說的沒錯。
這三年間的我,仍然,一直不變地,懷著對她的那份幻想啊。
什麼已經將這份思念升華成了文字,這種話,想想就是騙人的吧。
明明是連自己都騙不過去的謊言,我卻再一次拿它來傷害了全世界最愛我的女孩。
時間不僅沒有讓這份幻想失色,反而讓它在我的胸中沉澱著,發酵著,像一顆引信壞掉的定時炸彈一樣,能讓我隨時隨地地為之痛苦著。
我的時間就會這樣,一直停留在那個飄雪的早晨……
而雪,總有一天會消融。
而被雪掩埋的一切,也會重見天日。
所以說,
我必須,在此之前把這一切斬斷才行。
這份思念,這份愛戀,這份虛空中的幻想。
如果我不能安放這一切的話,我永遠也無法去面對雪菜。
悲傷時她安慰我的話語也好,消沉時她鼓勵我的笑顏也好,還是像那一晚對我的斥責也好。
她的溫柔,我無法接受。
她的愛戀,我無法回應。
這三年來,一直是這樣;如果今天不作出決斷的話,今後也一直會是這樣。
……
我一定可以的吧。
只是這種程度的覺悟,我一定可以的吧。
只是這種程度的決斷,我一定做得出的吧。
……
忘掉冬馬這種事,我一定可以的吧。
只是再看她一眼就可以了。
真的,只是看一眼。
再看一眼,那耀眼的黑色長髮;再看一眼,那為鋼琴而生的白皙修長的手指;再看一眼,那雙青黑色,清澈得彷彿時刻都充盈著淚水的雙瞳;再看一眼,那一成不變得帥氣的身姿。
……
我真的是這麼想的哦,
……冬馬。
你會來的吧,你最愛的母親的音樂會,你會來的吧?
吶,你已經不再是像以前那樣明明傷痕纍纍還故作堅強的人了吧;你已經不是那個孩子氣的,和世界上所有人鬧著彆扭的問題少女了吧;你已經不是那個沒有我的保護就沒法一個人生活下去的人了吧?
你已經和母親和好了吧,你已經成為一名出色的鋼琴家了吧?
只是知道這樣簡單的事實,我就能安心了呢。
我就能揮去三年來一直縈繞在我腦海中的幻想了啊。
你已經……是一個不一樣的人了吧。
只要能確認這點就足夠了。
今天晚上,在今年的最後一天,在這場音樂家的盛會上,我會遠遠得守望著你,這三年以來讓我裹足不前的思念,到這裡為止就足夠了。
然後在明天的清晨來臨的時候,我會忘記你,冬馬。
我會向雪菜訴說自己的愛意,我會向她表達出自己的決心,我會讓她一直幸福下去。
春天,將是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季節。
這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了……
……因為,
冬馬你,已經不在我身邊了吧?
抬起頭,映入眼中的是沒有一絲星光的冬日夜空。
理所當然地,沒有飄下的雪花。
剩下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刺骨的寒意。
我追隨著熙攘的人群,踏進了燈火通明的文藝中心。
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邁開腳步哦,和紗。
二
等待的時間總是令人痛苦的。
名為冬馬和紗的少女非常清楚地知道這點。
明明是近在咫尺到的未來,卻被時間這一不可跨越的障礙阻隔著,就像是隔著玻璃看著身邊觸手可及的東西,卻始終沒辦法伸出手去一樣讓人難受。
冬馬和紗討厭等待。
儘管如此,她還是早早地來到了音樂會的會場。
寬敞的特等席上只坐了她一個人。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冬馬和紗也逐漸變得不耐煩起來。
二十點五十五分。
音樂會還有五分鐘就要開始了,那排價格不菲的高檔座位上紛紛坐上了前來欣賞她母親演奏的賓客們。
除了……她身旁的那個座位。
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是空無一人。
演出的票在一個禮拜前就已經賣光了,對於冬馬和紗來說,這才是理所當然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座位的主人至今還沒出現。
冬馬和紗有些惱火,對她來說,浪費這樣一場音樂會的門票簡直是件不可饒恕的事。
不是從金錢的角度上,而是出於對於演出者和音樂之神的尊重。
放棄冬馬曜子日本跨年公演,是只有那種極端無聊,土氣到無可救藥得傢伙才會做出這種選擇吧。
不過,冬馬和紗還是很快地平靜了下來,她想要以最為全神貫注的姿態來迎接母親的演出。
因為她既是和紗的老師,又是和紗的對手。
必須要拿出百分百的敬意才行。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些令人極端不悅的字眼還是鑽進了她的耳朵。
「Ensemble雜誌的特約記者嗎……對對,冬馬曜子女士特地關照過的,這邊請。」
Ensemble……是那個吧……
冬馬想起了今天早上在工藤小姐給她看的雜誌。
儘管只看了一眼封面,冬馬和紗就斷定那絕對是好事之徒寫出來的花邊新聞,因此她並沒有,也不打算去讀那片報道。
她同時也對居然會刊登這種毫無根據的八卦新聞的古典音樂雜誌從心底感到失望。
「所以說,我才不想回到這個國家……」
然而,更加令她煩躁的是,自己的母親居然會把寫這種文章的傢伙邀請到這一音樂盛會的現場來。
果然,是一個俗氣,無聊又自以為是的上班族。
像那種人,根本就不可能欣賞得了古典音樂吧。
像那種人,用不了聽上幾分鐘,就會在座位上睡著的吧。
像那種人……
「十分感謝,真是蒙承冬馬女士照顧了。」
也用這樣和他性格一樣無聊的口氣說著話啊……
本來應該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冬馬和紗的身體卻像是在聽到這個聲音的那一瞬間被電擊了一樣。
「啊……啊啊……啊啊啊」
名為冬馬和紗的少女從最開始就忽略了一個可能性。
是沒注意到呢,還是故意不讓自己發覺呢?
在那個經歷過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冬天過後,以及在這不斷在後悔,孤獨和自責中煎熬的三年間過後,最終迎來的既殘酷又令人欣喜的……可能性。
……
冬馬和紗這才意識到能寫出那片東西的,只有一個人而已。
連感嘆的時間都沒有,連逃避的餘地都一寸不剩。
那個人就這樣站在了冬馬和紗的面前。
和三年前一樣的,還像是個高中生般
的,土氣到不行的褐色大衣;和三年前一樣的,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平庸無奇的五官;和三年前一樣的,冗長的,一開口就讓人討厭的措辭。
冬馬和紗就這樣在毫無防備之間,再一次看到了那個人。
北原春希。
在那個冬天裡讓自己發狂的人,在白雪飛揚的那一天里讓自己痛苦的人,在這三年間里讓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的人。
就算這樣,也終於和他見面了,和紗現在心裡想到的只有這一句話,終於和他見面了。
和三年前一樣,對於曾經拋棄了自己的主人,和紗還是選擇成為那隻搖尾乞憐的忠犬。
在那一瞬間,那個人也像是被什麼東西貫穿心臟般地,獃滯在了原地。
在那短短的一秒之間,他雙瞳中的某一絲光芒消逝了。
在這僅僅由淺薄的決意構築的假面之下,和三年前那一天一樣的迷茫毫無保留地顯露了出來。
北原春希,在這三年來從未改變。
因此和紗並沒有注意到。
「吶……春希」
於是她就這麼迎了上去。
「啊……和……和紗,確實……確實好久不見了啊。」
那個人也沒有把她推開。
「北原先生,演奏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請您抓緊時間入座。」
「一排十三座……是這裡吧」
他還在確認著這件他早就應該已經察覺到了的事。
命運就像這樣,給三年不見的兩人開了這樣的玩笑。
可是,從三年前停滯了的時間,已經在這一刻再度開始流轉,無論是誰都無法將它停下了。
不過,和紗想,這樣也好吧。
因為,很快就會結束了,這如夢境般的相遇,很快就會結束了。
很快自己就會離開這個國家,很快,兩個人的關係就會再度回到今晚之前的狀態中去。
元旦前夕的晚上,北原春希去聽了一場古典音樂會。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發生,什麼都不會發生。
北原是這麼想的。
和紗也是這麼想的。
到頭來,這個國家,沒有和紗的容身之所。
和紗在明天也會離開這裡,回到屬於她的現實中去。
所以說,這一切都只是和紗那場相思之夢的延續罷了。
只不過……
既然是夢的話,稍微做得久一點也沒關係的吧。
三
鋼琴的音色伴隨著冬馬曜子在黑白鍵上起舞的指尖,從舞台上傾瀉而出。
狂熱而飽含著激情的音符交織在一起,即便是身為門外漢的我,也很快被曜子女士的琴聲吸引了。
琴聲引導著我向某個遠在天邊、或許僅存在於幻想之間的世界進發著,讓我幾乎快要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現實。
身邊坐著的,是如今的美少女天才鋼琴家,冬馬和紗。
本來應該僅僅是如此,可是,就在幾分鐘前,名為冬馬和紗的符號化的形象已經在我的心中崩毀了。
並不是任何人有意要這麼做,相反,這個事實,就在剛才已經被我自己所承認了吧。
換句話說,我親手毀掉了那個三年來我一直苦心經營著的幻象。
無論是出於怎樣的原因和目的,犯下這個致命錯誤的人還是我自己。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
「和紗」
自己這麼叫了她。
那是最壞的,像是三流戀愛電影中橋段般的重逢。
也就是在那一刻,冬馬和紗已經不復存在了。
坐在我身邊的,是在三年前那個下雪的早晨,殘酷地拋棄了我而去的和紗。
這其中微妙的屏障,正在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
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正在一點點地偏離最初的目的,這樣危險的現實令我感到不安。
而在我的身邊,和紗正全神貫注地欣賞著演出。
她那柔順的黑髮,像是垂下的瀑布般,肆意地灑落在特等席的座位,在無意間透過冬季厚重的大衣外套,挑撥著我的神經。
不知為何,她的平靜反而讓我更加焦躁起來。
是因為她已經不在意我了嗎?
倒不如說這樣才是目前為止最好的情況吧:如果這樣下去的話,今天晚上什麼都不會發生。
北原春希去聽了一場跨年音樂會,僅此而已。
然後去用盡全力抱住對自己來說最為重要的,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這不正是我所期望的嗎?
可是我……
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明明已經找到了前進的道路。
卻還是,
「和紗,最近還好嗎?」
主動地向她靠了過去。
「啊……歐洲的話,還好吧。鋼琴也彈得越來越好了,朋友也交到了很多,照這個勢頭下去,再過不久我就能超過那個傢伙了吧……」
「那還真是恭喜你了,和紗。」
「切……你那種口氣是怎麼回事啊?春希,你不會在這三年里什麼都沒做吧?」
冬馬向著相反的方向扭過頭去,只將她的黑髮留在我的視野里。
「那樣的話,我可是把你遠遠地甩在後面了哦?」
「誒?」
「……沒什麼」
「嗯,要說努力程度的話,我是不會輸給和紗的吧。學習也是,工作也是,這三年來已經取得了不少的成績了呢。畢業以後的出路也考慮好了,大概會是在出版社裡的工作吧……啊對了,那個……ensemble上 關於你的報道……」
對於和紗,我只能說這些事。
三年來的自己,正如同身邊所有人見證的那樣,確實一直在努力著。
一刻不停地,以傷害著自己,同時也傷害著他人的代價努力著。
不過那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只不過是在用更加切膚,更加清晰的疼痛去掩蓋記憶中無法消弭的悲痛。
我所能做到的僅此而已,但是……
……自己三年間的一切努力,在這場巧合到讓人很難想像不是被刻意安排過的相遇後,最後也還是化為了泡沫。
還是,再次看到了她,那個一直佔據著我心中某個角落的,和三年前一樣的,帥氣的鋼琴手和紗。
目光被她白皙的臉頰吸引著,呼吸被她甘甜的氣息撥亂著。
心臟里那個不起眼的角落在她優雅的身姿的照映下,飛快地扭曲著,膨脹著。
一切都崩毀了,無論是我那淺薄的意志,還是我那浮於形式的正確。
因為我,無法對自己的內心撒謊。
所以我,
「那個,雪菜呢?」
也無法對和紗撒謊。
「……那個呢,我還是喜歡著雪菜,和三年前一樣……」
「哈……啊啊,果然……這樣……是這樣啊……沒錯,她還是你的女朋友吧。這樣就好了,啊,這樣就沒有問題了吧……」
和紗再一次垂下了臉龐,黑髮任由重力作用著凌亂地披下,散蓋住了她的表情。
儘管如此,儘管如此……
就算你這樣的話……也是騙不了我的啊。
在那一瞬間你那悲傷的神色,彷彿要哭出來般卻仍然還是故作堅強的笑容,已經,已經全部都流露出來了啊。
還是和以前一樣,在這種時候,你就會這樣,毫不爭氣地逃開啊。
然後再自己一個人去流淚吧,然後再自己一個人承受我帶給你的所有傷痛吧,然後再自己一個人……默默離開吧。
看,我已經猜對了吧。
所以說,這次,我會向你展現出自己所隱瞞著的全部。
三年來,自己和雪菜毫無進展這一事實。
三年來,自己一直無法放下你這一事實。
「……但是,我果然……還是忘不了和紗的事。」
三年來,自己的時間一直停止著這一事實。
無論多麼努力,我仍然還是那個對兩邊都不能放手,既為和紗著迷,又沉溺於雪菜的溫柔之中的,最差勁的人渣啊。
在和紗的面前,我終於這麼認清了三年間的自己。
我也向她坦承了這一事實。
這樣的我,既配不上雪菜,也沒有權利得到和紗。
就在無意識間,三年間在我身邊所不斷,不斷地積累著的那些東西,正在被我悉數破壞殆盡。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你到現在說有什麼用啊?」
積蓄已久的情感,一步步逼近爆發的閾值。
不,已經像是火山口的岩漿般奪路而出了吧。
在此之前我扶住了和紗顫抖的身軀,但是伸上前的手臂卻被和紗一把甩開了。
「……冷靜點,和紗。之後我會跟你好好說明的,但是現在,至少在音樂會上,冷靜一點和紗……」
大概是因為她自己也意識到了吧,這麼下去的話絕對會引起相當程度的騷動,和紗像是被什麼猛擊了一下般,癱在了座位的靠背上。
不過,她還在喃喃地低語著。
「……吶,是真的吧,……那個,春希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是玩笑吧?」
「嗯……」
「那麼……是為什麼啊,為什麼……就在剛才,就在剛見面的時候還不和我說話啊……我還以為你又要向之前那樣對我視而不見了……我可是,這三年來……一直都在想你的事情啊……」
冬馬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乎低微到了不成聲音的地步,彷彿是在自言自語般。
可是,這一次,是該說是僥倖呢,還是歸於奇蹟呢,最後的那幾個字卻已經好好地傳達給了我。
雖然,我沒有權利得到和紗。
但是,只是……稍微安慰她一下,只是稍微讓她感覺到一點溫暖。
哪怕作為朋友也好,在這冬日的寒夜中,陪伴著她。
這樣的資格,我總是有的吧。
「和紗!」
和紗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將她嬌小的頭部,和那柔順而光滑的長髮一起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上。
再她做出抵抗之前,我搶先一步,抱住了和紗。
就算是在相鄰的座位上,我們的動作幅度也應該大到了其他觀眾不可能再裝作沒看見的程度。
說不定連在台上的那個表演者都已經察覺到了。
演奏已經進入了第二個樂章,像是刻意配合著我們兩人之間的氣氛似的,激昂的琴聲逐漸柔和了下來。
「哈……啊……差不多你也可以放開了吧,這可是在音樂會上吧,很多人都在看著的吧……」
但是和紗什麼都沒有做,任由我用雙臂緊鎖住她那柔軟的身軀。
「我不會放開的,除非和紗你答應,待會兒好好聽我解釋,這三年來我身上發生的所有事。」
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因為謊言只會帶來痛苦,在這件事情上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在今晚,僅僅是在今晚而已,我會為和紗帶來溫暖;而作為回報,我希望從和紗那裡得到救贖。
「……知道了,既然這樣的話那也不是不可以,我會……好好得聽春希君說完的,這三年來春希君的事……所以說,你倒是先給我放開啊……」
我稍微將手臂上的力量放鬆了一點。
「再說,先控制不住情緒的人是和紗你吧……明明是在你自己母親的音樂會上,突然發火這件事情可完全是你的不對哦。」
「切……又來了嗎?」
「和……紗?」
「嘛……這樣也不錯,不,這樣才好吧,春希你還真是……這三年來一直都沒變呢……」
「和紗……」
我移開了自己環繞在她頸部的手臂。
今晚,名為北原春希這輛列車已經完全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算上自己並不長的二十一年的人生間,像這樣的情況也只是第二次而已。
自己的正確,說到底也只是半吊子而已。
每當站在選擇的交叉點上,自己總還是會像這樣……
……
無視掉一直以來堅守的東西而一意孤行。
所以……自己才是這樣一個真正的,稱得上差勁的人。
「啊……和紗也是,沒變呢。」
不過,這種事情放到現在來說,已經是……
……怎麼樣都行了吧
四
音樂會結束的時候,正是新的一年開始的時候。
十二月最後的寒風像是一把鋒利的短刃,愈加猛烈地刮擦著我裸露在大衣外的皮膚。
一邁出御宿文化館的大門,快要被凍僵的麻木感便在頃刻間在我的全身蔓延開來。
可是,比起身體上的寒冷,從心中不斷湧出的負罪感卻更加讓我難以釋懷。
遠處廣場上巨大的電子時鐘,已經跳出了23:58的字樣。
「啊……」
口中的呼吸在接觸到空氣的那一剎那,就立刻化為了白色的水汽。
我在台階前停下了腳步。
我明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再向前了。
「……新年參拜嗎……會碰到那兩個傢伙的吧……」
雖然並沒有任何明確的證據,倒不如說,這種巧合的可能性才是微乎其微。
但是,我卻……沒有跨出這一步的勇氣。
在選擇出席曜子女士音樂會的同時,我也自然而然地放棄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和自己的摯友一起去新年參拜,然後修復和雪菜的關係。
那是北原春希的理智一定會選擇的,唯一的正確選項。
那才是本應屬於我的新的一年中的日常。
可是,這三年來我所有的正確,已經在三個小時前被名為冬馬和紗的少女全部擊潰了。
所以,我沒有勇氣,去設想那樣的可能性。
「吶,春希……」
跟在我身後的和紗,突然叫住了我。
從在音樂會上與和紗互相確認了彼此的心意開始,我們兩人間一直保持著沉默。
「和紗……」
「……那個,馬上就是新年了呢……」
「嗯,還有一分鐘啊。」
「……所以說,就和你一起聽完新年鐘聲,也沒有關係的吧?」
不再是那種將自己的懦弱隱藏起來,假裝著若無其事的語氣。
而是一點點變得更加坦誠,遵循著自己的慾望一點點得索取著靠近我的空間。
「嗯,沒關係的喲……」
所以,我也更加積極回應了這份期待。
在這寒意逼人的午夜時分,唯有在身邊的和紗能讓我感到一絲溫暖。
「……我……很冷啊,所以說在靠近一點,也沒有關係的吧?」
這是當然的吧!
「嗯……」
和紗的秀髮拂過我那冷得快要失去知覺得指尖。
熱度隨著逐漸加速著的血流在那裡復甦。
彷彿再一次向我宣告著,她是我所能得到的唯一慰藉。
數字表上紅色的數字再度變換了,伴著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喧鬧著的祝福聲,新年悠揚的鐘聲劃破了午夜深黑色的天空,直達每一個人的耳膜。
那是屬於所有人的旋律。
「……,我再……稍微任性一點,也沒有關係的吧?」
都說了,沒關係的啊!
「嗯。」
冬馬的身體在這一片歡騰的氣氛中,慢慢地向我的身體靠了過來。
雙肩上感受到了些許輕微的壓力。
與之前不同,我們只是互相依偎著,為了給彼此取暖而輕輕地擁抱著。
冬馬的襯衣,無論怎麼說,在周圍氣溫這麼低的情況下也有點略顯單薄了。
她身上的熱度,透過我敞開的大衣前襟,滲到了我的胸前。
還是那樣,連身上的溫度,都沒有改變啊。
無論你再怎麼裝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你還都一直是三年前那個笨拙的,彆扭的,讓人看了就會忍不住上前說教的不良少女啊。
和紗。
你應該是在下午天氣暖和的時候就過來了吧,所以才會穿成這樣的吧。
這種一根筋的思考模式,還是老樣子呢。
會很冷的吧,特別是在氣溫驟降的時候會更加難受的吧。
……
「和紗,和紗……」
「春希……你……」
「……今天晚上,你沒別的事情吧,和紗?」
「啊……待會兒我就回酒店了……」
「酒店……嗎,你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啊……,算了還是不用了,我明天就回去了,所以說就……」
事到如今,和紗你為什麼還拒絕著啊?
明明剛才已經答應過了,要聽我說完所有的事情啊。
「可是,會很冷的吧,你一直都在發抖哦,我可是全部,全部都感覺到了哦?」
不過,我是知道的,每當說出這樣的話時,你其實已經是很害怕了吧?其實已經是無路可逃了吧?
所以說,像是這樣優柔寡斷的拒絕從一開始就已經是漏洞百出了啊。
"啊……啊……"
「一起走吧,再這麼站著就要感冒了哦?」
新年的鐘聲已經接近尾聲。
在祝福的餘韻中,我拉著和紗邁下階梯,向著人群中走去。
人群也開始流動,為了同一個目的聚集在這裡的人們在新年伊始的第一個小時里,又再度向著不同的目的地散去。
我和和紗穿梭在人流中,與那些行色匆匆的身影們擦肩而過。
「喂……春希你這個笨蛋,你知道酒店在哪裡嗎?」
像是這種問題,根本就沒有意義。
「無所謂的吧,知道明天早上為止,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吧?所以像是酒店在哪裡這種問題,只要和紗你知道就足夠了啊。我要做的,就只是一直在旁邊陪伴著你僅此而已吧。」
「春希……」
被燈火點亮的茫茫夜色中,我再一次向自己默念著,這會是只屬於我們兩的人的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夜晚。
……
所以說,這次,我是真的,絕對不會再放開手了。
五
偌大的演奏廳里已經是空無一人。
在新的一年的到來之際,這裡的一切也都隨著逝去的十二月三十一日陷入了沉寂。
「啊,終於結束了……」
「什麼嘛……雖然說著絕對不要再見面這種話,到頭來兩個人還不是挺要好的嗎?」
迴響著的,只有演奏者輕聲的自言自語。
除此之外的是……
「誒?」
幾乎就快融入到這片寧靜中去的,某種低啞的雜訊。
從剛才開始起,就一直在響著。
所以演奏者才沒能注意得到吧。
就從第一排的某個座位上傳出的,手機振動的聲音。
「這個是……」
銀白色的機身,不僅沒有任何裝飾,甚至樸素到連顏色都是最不起眼的。
既然是在這個座位上,那是誰留下的東西,不用想就能知道吧。
一排十三座,對於自己精心安排過的這場相遇,她絕對不會記錯。
今晚的一切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硬要說什麼的話,那就是事實上的結果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好上很多。
雖然那個一絲不苟的「吉他君」居然會忘下這麼重要的東西這件事多少讓她有點驚訝。
「……」
「社長!你還在這裡啊。」
「啊抱歉抱歉,美代子。」
「真是的,社長之後還有事的吧,說起來和紗小姐她今天來的時候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啊……這個已經沒關係了,我倒認為還是不要去打擾人家的二人世界會比較好哦?」
」誒?「
「……難得回日本,我今天還打算趁著新年之夜去見幾個老朋友呢,所以就先不回酒店了。」
「社長?」
「啊……順便說一下,等到明天把這個交到ensemble那邊,說是他們的記者落下的就行了。」
「社長,就算你這麼說……」
「好啦,人家會明白的啦。說不定在你交出去前失主就先主動找上門來了……我先走了,美代子你也辛苦了。「
第十三個電話。
仍然是沒有任何人接聽。
在漫長的忙音過後,她所期望奇蹟並沒有發生。
」春希君……春希君……「
困惑化為了擔憂,再變成了焦躁,最後只剩下奪眶而出的淚水。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歉意,最終還是無法傳達。
「平安夜的時候,我……我做出那樣的事再怎麼說都太過分了……所以說,春希君,原諒我吧,求求你,原諒我吧……」
她的懊悔,最終還是無法停下已經再度開始流轉的時間。
在這個本該收到祝福的日子裡,在這個本該讓一切都按照軌道重新開始的日子裡,她還是被甩在了一邊。
再次變得孤獨一人,她根本都不敢去想像這樣的事。
「春希君……回來吧……」
理所當然的,沒有回應。
窗外仍然是寒冬的街道,零點已過,住宅區的燈火變得愈加稀疏起來。
並沒有飄下的雪花,蒼黑色的天空更像是欲哭無淚。
少女獨自一人的身影,透過玻璃窗倒映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御宿文藝中心的門外,為了新年而聚集起的人群已經完全散去。
駐足著的,只有那名剛剛離開會場的短髮鋼琴家。
最後這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在再度邁開步伐之前,她也向著那片無星的夜空抬起了頭。
「吶,吉他君,為了那孩子,這樣……真的好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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