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工作日記-2018.10.17

這天來了一個破牆開窗的投訴。到了現場一看,二樓住戶已經把北側房間的牆上敲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窟窿。被投訴人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很熱情地把我們邀請到了家中,請我們務必要看下房間里漏水的情況。上樓的時候跟三樓的住戶,一位也是五十歲左右的婦女擦肩而過。

「是不是你舉報的?」男人突然轉頭問道。

「就是我!怎麼了?!你家就想去那個平台上種菜!弄得全是小蟲子!飛到我家裡怎麼辦?!…」婦女反應很激烈。我們感到很驚訝,都被這位婦女的膽氣和直爽所折服,一般情況下,投訴人都是要求保密自己信息的,就算被直接問了也會一臉疑惑的否定「我怎麼可能舉報?」。

男人就停了下來跟婦女對罵,二樓開門又衝出來一個同樣年紀的婦女,還沒跨出家門就開始罵,二對一,我想。

男人在我們前面,我們也只能停下,男人的老婆一邊罵一邊往下走,跟她男人站一排,也就是我們上面,樓下女人一邊罵一邊往上走,也就是我們下面。他們的聲音跟著唾沫一起飛出來,本想飛到對方身上,距離不夠,都飛到了我們身上。

「停!」我感覺再這樣下去頭髮跟鞋子上可能都會塗滿口水,想制止他們,「我們是來了解情況的,還要不要解決問題了?!」

男人首先反應過來,一邊瞪著樓下的婦女,一邊用手去拉他老婆往家裡走。她老婆意猶未盡,一步一回頭。我們走一步停一下,這時是不能抬臉的,一抬臉就等於洗一把臉。

男人家的門是開著的,從外面看進去,這就是個倉庫,走進去一看,真像個倉庫。很常見的南三間北兩間戶型,到處堆滿了東西,硬紙板,舊電器,舊傢具…男人引著我們走到了開牆的房間,指著天花板和牆角抱怨著漏水導致發霉的事情。我看了一眼那個窟窿,示意大家先出去吧。

到了大廳,我們還是站在了一起,因為實在沒有地方可以落腳。男人看我們站著,就從大廳里的餐桌下抽出了兩張椅子,讓我們坐下說。我看到椅子上全是灰,說還是站著吧,對身體好。

經過了解,男人家跟樓上一直有積怨。他家北側小房間十年前是有個朝北的窗戶的,後來因為男人覺得小房間東側已經有個窗戶沒有必要留著北窗戶了,就把它封掉了。再後來小房間漏水,就想再開個門通通氣。這是男人的說辭。期間男人老婆一直在罵,我看到她嘴角的口水都出白色的沫子了,不斷提醒她不要激動,身體要緊。

但是據我觀察,男人想開門可不是想通通氣那麼簡單。小房間北側有個平台,是北側店面房的樓頂,男人估計是想利用那個平台做些什麼事情。

我就向男人表示,按照法律破壞牆壁是不允許的,如果有證據證明之前存在窗戶,是可以恢復原狀,但是不能擴大成門,對原有牆壁進行破壞。

男人還在氣頭上,一直沒有跟上我的思路,我費了好大的勁,用上了超住他老婆罵聲的音量才讓他理解了:證明原來有洞,只能縮小,不能擴大。

在我們解釋的時候,男人老婆越罵越帶勁,氣不過去,衝出家門,跑到樓上去死命敲門,一邊罵一邊錘。只聽著樓上開門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開始對著吼。

我們城市管理工作啊,如果只是初步了解違法情況,不去了解矛盾所在,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所以我們出了門,喊男人老婆下來,就徑直進了樓上的家門。

樓上是同樣的戶型,但是家裡很乾凈。剛才那個年輕人是舉報人的兒子,對樓下的住戶也頗有不滿。

舉報人很快回到家,上樓的時候免不了一陣惡罵。

我們跟那個婦女一同坐下。婦女一坐下就開壺了。

樓下搬來後整幢樓都有蟑螂。樓下的狗在樓道里亂竄,搞得到處都是狗毛。樓下想敲牆開個門,然後在平台上種菜養花,到時候小蟲子飛到我家怎麼辦。樓下的人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你們也看到了,你們管不管…

我稍加分析了下,感覺可以各個擊破。

「他家的蟑螂爬到你們家我們管不了,他家的狗掉毛我們管不了,他們罵你我們也管不了,他家敲牆我們肯定得管,但是如果那裡以前就有窗戶,我們也管不了。」

那你們就是什麼都管不了?那你們來幹嘛?被他們知道是我舉報的了,他們豈不是要天天罵我?不得安寧!你們怎麼什麼也管不了?…

我心裏面一愣,表面上還是很平靜。婦女說的好像是個事實。我們真的什麼也管不了。也不能被她套進去了,不然這個矛盾一直存在,雙方當事人都污衊我們是打醬油的,到時候解釋也要費一番口舌。

「阿姨!」我微笑著,正襟危坐,「我們有規定,不能透露投訴人的信息。要不是你剛才自己承認了,他哪會知道是你舉報的?」

我停頓一下,看她已面露慚愧。我繼續說道:「我們執法也不是萬能的,蟑螂的事情是他家衛生情況,你可以向物業反映一下,他家養狗如果給你添麻煩了,你可以向公安反映一下養狗有無辦證的情況,他們罵你這個還真沒有部門可以管,但是我們也不是什麼也管不了啊?他家小房間如果之前沒有窗戶,那敲牆是絕對不允許的,如果有窗戶,那也是絕對不允許擴大的。這就是我們管的呀。」

她安靜下來,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沒說出來。

我感覺還欠缺點火候,說道:「這樣,如果是恢復成窗戶了,我也警告他一下,平台上堆放東西,種菜種花也是不允許的。我們相互留個電話,以後有什麼問題直接給我打電話!」

我說完起身要走,阿姨看上去還在消化我說的話,心不在焉地起身送我們出門。

聽到樓下女人還在稀稀落落地罵著,我轉身對阿姨說:身體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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