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非洲修地球 | 非洲的小孩都扛著槍，隨時為一隻羊開戰（上）

▼館長說

當我們拼湊環遊世界的版圖，非洲總是格外讓人猶豫。這個古老野蠻又原始的土地上，有著最旺盛的生命力，又美麗又殘忍。認識它是從動物世界開始，恐懼它是從連年的戰爭開始。

今天我們的記錄對象是老圖，他大學畢業就去了非洲工作，動物世界不是他看到的非洲的全貌，路人都扛著槍的生活他也適應了一年，他形容非洲是一個危險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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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到非洲（Kenya 肯亞）

2. 持槍搶羊（Sing, R. Sing! - 幼女幻奏）

3. 經歷大選（John Murphy - In The House - In A Heartbeat）

4. 非洲人罷工（沈賢政 - Lets Go To Play）

5. 和袋鼠打架（Audio Highs - 糖分とらねぇとなぁー）

6. 去非洲前感覺活的壓抑（Giraffe vs. Giraffe）

製作 | 阿輕 主播 | 阿輕 講述 | 老圖突擊隊

聲音設計 | 似水 排版 | 阿輕

攝影 | 老圖突擊隊

我是才畢業一年的大學生，不管是玩還是我自己寫公眾號，我一般稱自己為老圖。我的職業可能很多人沒有聽過，或者是覺得很奇怪。說的好聽點我們是專門去修理地球的地球修理工，說的難聽點我們就是海外的一個搬磚狗。

我是去年大四畢業就去了非洲，在去非洲之前我已經憧憬了兩年。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你到了非洲以後，你會感覺整個天地都是你的。

說實話我回來第一感受是國內好有錢好繁華，可能以前沒這麼深刻的感受。但是有時候繁華的背後也有一個問題，那些高樓大廈讓你整個人都被壓在一個很狹隘的空間裡面。去非洲以後，你會發現這片天地望過去，一望無際的全是草原全是綠樹，也不像人們想的那麼惡劣，也有水有湖。

我覺得我還是特別喜歡非洲的，至少目前來說是比較喜歡，我還是挺感激非洲，因為我最開始去非洲的一個目的地就是想去那邊看動物大遷徙。

大二的時候想去做義工，差一點點然後沒選上，後來自己乾脆索性就去那邊工作了。去那邊第一個原因是想去拍動物世界看一看動物，人這一輩子總得給自己留點經歷吧。也沒想到到那邊本來我想拍動物世界，結果成了一個戰地記者。

扛槍的人看多了

自然也就習慣了

我們那邊的地方很奇特，非洲那麼大我們在非洲的邊境非洲肯亞，也就是動物世界拍攝的地方和南蘇丹的交界。我們最開始是想去拍東西，但是去那邊之後發現當地人會時不時因為一隻羊的問題，你打我一槍我打你一槍。然後第二天這邊村莊的人民就組織起來，一人扛一把槍去那邊跟另外一邊村莊的人打架，而且是用槍打架。因為他們搶了一隻羊，這就是真的是一隻羊引發的血案。

有時候特別好玩，因為他們一般不會攻擊中國人。我們跟他們沒有什麼利益關係，我們也不養羊他沒辦法搶我們，我們也不搶他們我們都用錢買。他們就是一般不打中國人，但是我們早上有時候起來沒事就在機械旁邊撿子彈，有時候還能撿各種不同型號的子彈。

在非洲還是很多經歷的，而且在那邊有一個特別好玩的事是我們當時剛好過去的時候碰上的，可能很多人一輩子都難遇上。他們的總統選舉，當時在國際上也鬧得很大，因為肯亞還是非洲非常有影響力一個國家。

因為非洲一遇選舉就特別動亂，大家都想上那個位置，上了那個位置權力金錢資源各種東西都會來。不管是他個人還是他背後的利益都會推動他必須去爭那個位置。第一次選的時候就已經特別亂，首都已經發生了一些惡性事件死了很多人。當時我們都不敢出門，選舉完了平息了以後，我終於可以吹個牛逼說我也是經歷過大選的人。

但是沒想到突然之間人家說這個選舉不算數，我們要再選一次，然後又經歷了他們的第二次選舉。第二次選舉就更嚇人了，當時我們把什麼物資啊水呀食物啊都準備了。一車20方那樣的個皮卡車，準備好隨時準備逃命。萬一發生動亂，我們就準備封存那些公司的財產，就準備逃到南蘇丹烏干達。

現在想來第一次選舉很害怕特別害怕，才畢業嘛你沒見過這些事。哪怕我下飛機那會，第一次看到槍我都特別害怕。後來我都很習慣了，因為那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他背著個槍就去放羊，有時候還跟你打招呼，挺有好玩的。

不要以為他們說賣槍支就很危險，你會發現其實大多數人還是很淳樸的。雖然每天看他扛著把槍這兒走那兒走挺嚇人的，當你見過了你就知道那個槍它不是用來搶劫的時候，大多數它只是為了自保和搶羊。你在街上看到很多拿著槍的，除了鎮上他有一個默認區域相當於一個潛規則，這片區域是默認不準隨便帶槍進來。外面到處都是搶，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就背著把槍，反正就是你看到槍都見怪不怪。

有的你關係好的，你甚至可以借他的槍去打打獵，也挺有意思的。第二次選舉經過了以後，那一次我是真的對非洲這個地方體會太深了。我們都說要民主，其實有時候像國內這樣穩定一點還是挺好的，至少你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我也見證了很多當地人就因為這個情緒很激昂暴力衝突，。然後我們當時也流行一句話，非洲的法律是只針對中國人的，他要從中國這兒卡錢。

我們配槍有幾個要求，就是你首先得有工作簽，有工作協議之後，你得有那邊的身份證，有了身份證之後你就去申請持槍證，申請之後你就可以持槍。但是一般來說，看個人選擇吧，我覺得其實你配槍可能會更危險。

因為我遇到一個事兒，以前我有一個外地的非洲朋友，他們那天晚上七點八點下班沒有車了。

晚上我就帶他們兩個去搭車，搭了一個順風車，像國內那種嘛。第二次又沒車了，我讓他們兩個自己去，他們說不去。我問「為啥？」，他們說那次是你帶著我們，他們知道外國人沒槍，不會攻擊你，不會有什麼非分的想法。但是他們看著我們都是一樣的膚色，就會覺得我們身上可能帶有槍，就不會搭載我們。

可能有時候看怎麼看，你有槍可能在武力程度上你能佔優勢，但是可能你一旦真的隨身攜帶的話，也會給你帶來一些麻煩。

我的司機

曾經是販賣槍支的大亨

我現在在那地方，就像剛我說的是邊境，它的準確名字叫做洛基喬基奧。他旁邊有一個飛機場，主要是連接南蘇丹和肯亞的，以及坦尚尼亞和烏干達連接了很多地方。在那裡的感受其實是當地人都很窮。他是一個小鎮，但是我能從一些東西看出它過去很繁華，它有那些澳大利亞和巴基斯坦印度人各種人開的酒店，那些酒店都很豪華。當我從那個小鎮去到比他更高一級的行政區的時候，發現那些行政區域甚至沒有這些酒店。

那個小鎮以前是非常繁華的，以前因為知乎上有一個作者，他又寫了一本書，就是專門講邊商。邊商是非常掙錢的，不管是中國西藏新疆雲南那邊的走私販毒之類的，像我們那邊也是屬於邊境，那邊也很多你在日常生活中遇不到的一些買賣商品交易。所以說那邊過去非常繁華，啥都可以賣。以前賣過槍支現在可能不好賣了，但是想賣估計他們還是能賣。還有就是賣偷的油賣一些木材呀水泥，這些應該都在賣。我們那邊食堂有南蘇丹的人開著車跑到我們這邊來，就是買點東西還是很正常的經營。雖然兩個地方有仇恨，但是貿易系很正常。

以前我管過十幾個司機，那會兒我有個特別神奇的司機，大多數情況下中國人都很討厭非洲人的，但是那個司機每個人中國都很喜歡他。因為那個司機他給每個中國人都會主動帶水，它不像非洲人說老闆你給我買可樂，他會主動先給你買瓶可樂，然後他啥都不要。他會先給你付出，你就覺得他在非洲人裡面獨樹一幟，後來我了解過才知道他以前幹啥的。

他以前是在非洲和南蘇丹那邊賣槍的，專門運輸買賣槍支。後來因為被人騙了，就從一個非常有錢的一個槍支大亨，變成不得不自己開車的司機。以前他還賣過石油，買過槍支，現在是開車，然後準備賣蜂蜜要賣溫和一點的，不像以前賣的那麼暴力。

我感覺如果當我們那邊的路修好了，像那個邊境鎮它的貿易應該會非常的繁華。我自己也在那邊和我一個關係特別好的司機投資一個邊境小店，也算是完成自己的一種人生寄託。一直想開個青旅之類的，國內太貴了。那邊我4000塊錢人民幣，就可以開一家，而且還不錯感覺還湊合。反正慢慢搞嘛，關鍵是還有盈利，不像國內那麼大壓力就是搞個店。所以說我覺得那邊還是挺有意思的。

工人罷工

我們被困15天

像我們現在每天的日常工作就是基本每天早上5點半就得起床，收拾收拾坐著自行車帶著二三十號工人去上工。你看那些工人其實一開始覺得挺嚇人的，一個個都是一米八一米九兩米的個兒，你一眼望過去抹黑。

說實話最開始都會怕，但是後來轉念一想，你是他們老闆，他們的生計靠你支撐。所以最開始又怕不敢說，慢慢慢慢習慣再到管理者的轉變也是需要很長的一個過程。我們每天的工作主要就是跟他們扯皮，說白了，不停的跟非洲人扯皮。他們上廁所要找你沒水喝要找你，沒飯吃也要找你，到月底發工資了還得找你，你就感覺像他們一個保姆一樣。

有時候就有一種錯覺，我不是去那邊修路的，我是去那邊給非洲人當保姆的。他們家裡哪個家人生病了還找你借錢，手割傷過來跟你說我手割傷了我休息一會兒。那1米89的大個子跟你說我手割傷了，我想休息一會兒你看我搬不動磚了，我當時都不知道說啥。

那邊令我最難忘的一個事就是工人罷工。我們那邊工人常罷工，工人一罷工，我們都休息。在國內基本上不可能遇到的，我去那邊都遇到好幾次罷工了，他們說不幹就不幹。他說你給我漲工資，你不漲工資好那行，我就不幹了。我們以為拖了幾天他沒錢了，會回來求你繼續上班，結果拖了半個月，人家還是不來上班。人家一天吃一頓就夠了，你真的沒法搞，後來還是我們妥協。行吧，那漲工資吧咱又來上班。

到公司上班過了可能半年他又不幹了，我還要漲工資又罷工。我們這個就沒辦法了，他不停地漲，這個肯定成本太大了不能湊合他。

但是就是因為這樣一些矛盾我們不同意，然後就僵持。僵持到啥程度，我們不同意，他們在外面和我們真的鬧起來。鬧起來之後把那個門，我們外面有門有保安，直接外面的人推門而入，要揍我們一個商務。

因為他們都覺得商務跟他們對著干，其實這些事都是領導讓商務傳達的。當時一堆人進來，非洲人很容易被煽動全部都進來。然後我們的人就趕緊往裡跑，要不是後來警察直接鳴槍示警，真的差點就被揍了。印象特別深刻也特別感同身受，平時盡量對他們好一點，至少揍的時候不會揍你。在那邊，我們說的好聽點是老闆，其實說實話還是弱勢群體，畢竟我們人少又沒槍，他們人多又有槍。確實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麼樣，因為有外交干預，不然的話真的還是挺危險的。

他們以前第一次罷工我沒什麼感受，後來罷工多了，罷工都成一個產業了。第一步它罷工，先說我要罷工你漲不漲工資。好，不漲，行！第二步他先把門堵著，用很多石頭搬一些那個有刺的草來堵住我們的門，不讓我們出去。然後一群人在外面天天叫，像古時候打仗一樣在外面交戰，讓你出來打仗。然後第三步就開始燒輪胎，燒到你出來跟他談判談妥為止。沒談妥，繼續燒，繼續罷工。曾經有一次我們罷工最久到啥程度，半個月我們連米都吃完了，沒有米沒有水了。本來我們想跟他們繼續這樣硬撐下去，等到他沒錢來求我們。結果米吃完了水也要喝完了，外面車也進不來。經理看我們可憐想悄悄給我們送東西進來，因為經理是外國人，結果也被阻止了。然後我們真的是彈盡糧絕，後來煮了五天的面，因為米全吃完了，我們自己動手煮麵擀麵條啊啥的，後來確實沒辦法只有跟他們談判。

這其實很被動，現在就像國家說一帶一路說實話，還是挺不容易的，真的需要挺多付出的。我在那邊其實看到最多的東西就是那邊的景色，真的是非常的漂亮。因為我自己寫的公眾號（老圖突擊隊）裡面真的有非常多壯闊的景色。我去過兩次西藏，我後來對比一下，我感覺那邊隨便拍個一個景色可能不會比西藏差只會比它好，而且它有它自己的一個風格。真的是壯闊壯麗，而且時不時伴隨著一些動物。像我們早上有時候路過公路，時不時有一對猴子從你面前過去，真的是猴子，野生猴子，我們自己還養過一隻。

還有一群駱駝是時不時在你旁邊走來走去，在那吃草。還有那個我同學同事他們在旁邊去要干測量，因為我們的路要修到南蘇丹，他去南庄那邊測量，還遇到過黑猩猩，那黑猩猩還跟他打架追著他跑。

然後有一個故事我有待核實，我沒見過但是我現在有點怕他們說這些話真的是真的。他們說晚上遇到過袋鼠，說袋鼠在跟他在打架，我問他第二天為什麼遲到，他說第一天袋鼠跟他打架，把他揍了。這個確實有待考證，不過非洲那片土也挺神奇的，什麼都有可能有。

現在我去了非洲一年，當看到這些事以後，一年以後，我最深刻的感觸是其實真的要趁著年輕，或者趁著你還能活著能使勁折騰的時候，多走走看看，多嘗試一下不同的東西。

感覺去那邊之前，我是一個也在為著很多東西發愁，一天感覺很難真正開心。有時候很壓抑，說實話活的特別的壓抑。我也和很多國內的朋友聊了，確實他們也這麼說，感覺活得很壓抑。因為一畢業，其實國內工資不是特別高，要麼家裡開礦的，要麼既有巧合創業成功的，其他大多數就是我們平常人都過得很不容易。拿著五六千的工資，然後一個月還得付個四五千出去，最後剩不了啥錢。看著房價一天天漲，我覺得要是我也會焦慮，但是你出去其實也可以有很多不同的生活狀態。

你會覺得世界真的很大，趁年輕真的可以出去看一看。我覺得總結下我看到的非洲就是一個狂葉，而且粗獷，同時很包容，危險與那個機遇並存的一個世外桃源。因為在那邊你沒那麼多煩惱事，我在那邊唯一的煩惱就是來自每天的工作。這是一個很難得的人生體驗，非洲後悔一陣子不去非洲後悔一輩子。說實話，現在在中國，像這樣的一個地方你還真的找不到。

▼寫在後面

我常常在想，生活的精彩是因為這個人善於捕捉生活在中不同尋常的一面，還是某一種生活就註定比較精彩。老圖在非洲搬磚的日子，一定也有很多不那麼愉快的時刻，天地廣闊卻無人共賞的孤寂，日復一日枯燥勞作的辛苦，隨時可能爆發危機的恐懼。這些他都沒有提及，他分享給我們的是他經歷中最能夠用玩笑開解的部分，於是讓我們產生了一種幻覺，這樣的生活似乎我也能過。

非洲當然是奇妙的，但作為生長在這片土地上日復一日度過每天24小時的人，一切又稀鬆平常順利成章。

非洲到底有多麼貧窮？又是什麼導致了他們的貧窮？他們為什麼會屢屢罷工？又為什麼終日躺在街上無所事事？在下期節目中老圖作為一個旁觀者，將為我們講述他眼中的非洲人的真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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