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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

「會往者歷、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丑莫大焉。」《史記·秦本紀》中,繼位不久的孝公以這樣的方式求賢強國。彼時,六國視秦人為蠻夷,連會盟都不知會秦國,用生死存亡來形容秦國的處境,絕不為過!

商君相秦之後,再看秦國。《史記·秦本紀》中記載,相秦二十年,天子致伯,諸侯畢賀(想想孝公此時的心情)。《新序》也中提到:「秦孝公保崤、函之固,以廣雍州之地,東並河西,北收上郡,國富兵強,長雄諸侯,周室歸籍,四方來賀,為戰國霸君,秦遂以強,六世而並諸侯,亦商君之謀也。」

足見商君經天緯地之才!

通過變法,秦國是強大了,那商君呢?

車裂、滅門、商君之法以及秦掃六合。

從最初的宦官引薦,到舉國委之,再到最後的車裂家亡。商君本衛國貴族,其祖上身份顯赫,更是與周王同姓,以商君之家世,本可以享受很多人夢寐以求的貴族生活,為什麼非要去其他國家求官?再者以商君之才,本可隨便在齊、楚、燕、趙、韓、魏、秦等諸侯國謀個一官半職,雖不會位極人臣,但至少不會被車裂滅門,為什麼卻要一意孤行,執意相秦?

《史記·商君列傳》中記載,商君第一個投奔是魏國,在其宰相公叔座門下任職,後因魏王沒重用商君,去了正在大力招募賢士的秦國,此後在秦國實施變法。作為衛國貴族卻投奔別國,說明商君在乎的不是地位和錢財;選擇了當時實力最強的魏國並與魏相結識,說明了商君想立身魏國,從事魏相所做的事;魏王不用轉而相秦,說明商君此生早已許身偉業,不會偏安一隅。此三者,足以說明商君身懷有爭霸天下之心,角色即帝師!從後面三見孝公,並分別以帝道、王道、霸道以說孝公,說明了商君早已認為只有霸道才能實現夙願,而帝道和王道只是在試探孝公是否值得託付。太史公在《史記·商君列傳》中的評論也可以佐證上述觀點:「……跡其欲干孝公以帝王之術,挾持浮說,非其質也。」

戰國時期,天下紛亂,諸侯群起而爭雄,一個身懷經天緯地之才的人,一個有爭霸天下之心的人,怎麼可能待在衛國甘心當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貴族!怎麼可能會留在魏國甘心當一個小小中庶子!

如果說以上解釋了商君相秦的動機,那商君對於相秦的執念有到底多麼強大,是否強大到可以放棄塵世所有的一切:榮華富貴、權勢地位、長生不老、譽滿天下等等?

商君相秦,被很多儒生士大夫不齒。他們認為商君相秦是由宦官引薦的,而古代對於宦官的態度在太史公的《報任安書》中可見一斑:」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髮、嬰金鐵受辱,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這是太史公形容自己所受屈辱的話語,可以看出在那個年代,在士大夫眼裡,身受宮刑之人是多麼令人唾棄,而商君竟是因為一個宦官才成就霸業,難怪趙良寒心。趙良是儒家學派的,商君是法家學派的,二人價值觀迥然不同,以商君之才,雖為法家,但儒家學識必知一二,考慮到當時,孝公已然發布了求賢令,所以他只可能有別的意圖,才通過宦官引薦的。從後面的三見孝公,也說明這個人必須得保證商君有機會三見孝公,也只有這樣才能他才能三試孝公。若非堅定不移之心、雄才大略之才,怎麼會淪為後世口舌!

《新序》中提到:「夫商君極身無二慮,盡公不顧私,是民內急耕織之業以富國,外重戰伐之賞以勸戎士,法令必行,內不阿貴寵,外不偏疏遠,是以令行而禁止,法出而奸息。」說明商君主政秦國後,兢兢業業,絲毫沒有享樂之意,而且因為變法剝落了不少秦貴族的權益,因此宗室多怨恨。商君可以想到試探孝公,自然是意識到在秦變法的難度非常大,必須上下一心,能意識到這一點,難道他想不到他的變法對於那些老貴族來說意味著什麼?難道他就想不到他能推行變法是因為孝公能壓住那些老貴族的怒火,要是,壓不住呢,除了他自己還有誰可解老貴族之氣?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一意孤行?只能說明,推行變法,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商君曾逃亡到魏國,但因其曾欺詐魏將公子昂,從此失信於天下,又因其逃亡到魏國,魏人不收,致其最終被迫返回秦地,所以後世很多人認為這是咎由自取,真的是這樣嗎?先說商君與公子昂這一戰,此戰發生於馬陵之戰以後,適逢魏國國力衰弱,按照當時秦國的國力,也就是說此戰可以戰勝,那為什麼還要欺詐公子昂?還有商君本出謀劃策之人,今日卻攻城略地,是秦無人還是此戰關係重大?根據《史記·商君列傳》記載了此戰的意義:「魏不支秦,必東徙。東徙,秦據河山之固,東鄉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可見商君把此戰認為是他霸業的實現之基。既然如此,一個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一個不在乎身前身後名的人,必然要使出渾身解數,此戰必勝!即便公子昂是他的故友,即便這樣會失信於天下,總之,此戰必勝(猜測:公子昂主戰在商君意料之中)。按照一般人的理解,這等無情無義之人,是絕對不可以託付的,更不可以屬國。其實不然,一葉知秋只是表面,但絕不會知曉秋所有的樣子,商君從未辜負孝公。最終,魏「使使割河西之地獻於秦以和」。

商君霸業已成!是頂點也是轉折點。此前,他是商君,此後,他是衛鞅。作為商君,他必須放下了塵世所有的一切;作為衛鞅,只是一個凡人,他就會想擁有凡人想擁有的一切:榮華富貴、權勢地位、長生不老、譽滿天下等等。從衛鞅到商君,再從商君到衛鞅,這個過程可以視為:由儉入奢,再由奢入儉。

霸業功成後,趙良勸說商君,以儒家的思想曉之以利害,勸其卸甲歸隱,其結果自然無用。甚至孝公去世後,秦惠王發兵追捕,他選擇逃亡和抵抗,足以說明此時的商君已然是衛鞅,一個凡人。也印證了古人一句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也許,這就是商君一意孤行,執行相秦的原因。

關於商君的人,我以為其直如矢,不齒的人依然不齒,憎恨的人依然憎恨,仰慕的人依然仰慕。關於商君的行,我認同:不要說商君應該幹什麼,旦問商君能幹什麼。

有時候我在想:始皇年代,倘若仍有商君相秦,估計還會有三見秦王,還會是霸道、帝道和王道,不過最終推行的不會是霸道,而商君也不太可能選擇成為法家,或許是道家,或許是儒家。如果那樣,亭長連吃土的份都沒有,項王或許可以和戰國四大公子齊名,可惜歷史不能重來!

最後附上商君與甘龍、杜摯那些秦國老貴族關於要不要變法的言論,高下自有定論:

聖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變法而治。——甘龍

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循禮無邪。——杜摯

苟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利——商君

三代不同禮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商君

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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