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星星的女孩

賣星星的女孩

一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一個黃昏。

陽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顯得十分秀氣。

「你好啊～帥哥～」

「啊？我這輩子只被銷售叫過帥哥。你叫我帥哥，那你肯定是個銷售了，對不對？」忽然被一個陌生人叫住。我輕鬆地出了這樣天衣無縫的答案。

「啊？你這，，我還沒開始套路，怎麼就被你發現了呀。」似乎是沒有想到我直接拆穿了她的身份。她的臉迅速泛起了一絲紅暈。

但很快，她就調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剁了跺腳，又清了一下嗓。

「沒錯。我就是一個銷售。很高興認識你～」她故作鎮定地擠出了職業性的笑容。

「什麼呀？我沒錢，不接受任何人給我推銷東西。」我搪塞著，同時打量四周，琢磨這能不能繞開她，然後溜走。但是，身形不大的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總是有意無意的攔住我前進的腳步。

「嗯，這個帥哥啊。我賣的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啊，而是這個。」她指了指天空。

「啊？空氣啊。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我搖了搖頭：蠻漂亮的女孩子，怎麼腦袋壞掉了。

「不是不是，是星星。」她的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一頭被夕陽照的泛紅的短髮也隨之擺動。

「哦。原來是星星啊。首先呢，現在還是黃昏，天上沒有星星。所以我不知道你在指什麼。另外，你這個姑娘真的病的不輕啊。」

「不不不，我說的是真的。」似乎是怕被誤解得更深。她放下了自己的手指，連忙解釋。「你看看啊。是不是一直以來，就有著文曲星下凡的說法？是不是同時也一直傳說一個人離開人世就會有一顆星星墜落？是不是咱們的七夕也是以天上的牛郎織女星來作為背景的？」

我被她這三個問題問得有點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星星和人是有著很深很的關係的。而我要做的，就是為客戶們奉送適合他們的星星。比如有些人想要考好大學，就可以讓他買一顆文曲星。有些人渴望愛情，就可以給他一顆愛星。有些人想要健康的話，也會有對應的星星。」

「首先，這個關於愛情的星星，叫愛星？這個名字不覺得有些隨便嘛。」我忍不住吐槽道。怎麼會有這麼拙劣的騙局啊？我不禁想到。

「這是真的啊。我問你啊，你是不是有個發小本來成績不是很好，卻意外地考到了名校？那不是意外，而是我們這邊有人賣了他一顆文曲星。」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真的。」

「你可以陪他走走夜路，離他不遠處的天上就總有一顆星追隨著他。那就是他的文曲星。以後他離開人世了。那顆星也就墜落了。你明白嗎？」

「嗯……好像了解了。」雖然依舊雲里霧裡，但我還是漸漸相信了眼前這個小姑娘。

「但是，你不是說有人離世就會有星星墜落嘛？那是不是就說明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得一顆星？」似乎想到了什麼，我敢忙問道。

「對呀。每個人從出生開始都有自己的星星。他的星星就會一直陪伴著他，直到他離世。但是有些人不滿意自己的星星，覺得自己生活得不快樂，就想要通過賣星星來改變自己的生活。但是，每個人只能有一顆星星。」

「那就意味著買了星星，自己原本的就？」

「就會墜落。」她的眼睛似乎暗淡了一下。「而且，每個人只有一次購買星星的機會，你要考慮清楚。」

二

第二次見她，是我把她叫來的。

那是一個雨夜，雨下的很大，瓢潑的大雨打在地面上激發出陣陣聲響。即使在家中我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我緩緩走到門口，為她打開了大門。

「你怎麼回事啊？叫我過來半天不給我開門！天哪，你這屋子怎麼全是酒氣。」她看上去很生氣，但緊接著就是一臉嫌棄地盯著我。

「進來坐。」我面無表情。

「你是怎麼了呀？」似乎是觀察到情況的不對。她探著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在雜亂的酒瓶中，找到了一片空地。

「我想要退貨。行不？」

「退貨啊？你是怎麼了呀，你要退貨的話，總要說說原因吧。」

我抬起酒瓶，試圖喝一口，但還沒送到嘴邊，便被她生生搶了過去。

「你要退貨的話，就好好說。別這樣，弄得好像我把你怎麼樣了。」她盯著我的眼睛說道。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在外面刺骨的空氣，她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語氣也充滿了不悅。

「我在你這裡買了愛星，可是，它沒有給我帶來愛情。」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我有些害怕，一扭頭，躲開了她的目光。

「你當時說得好，說有了這顆星就能獲得理想中的感情。可是呢？我遇上自己傾心的人，還不是沒有一點辦法？你說說，你這算不算欺騙消費者，我該不該退貨？」

沉默片刻，她沒有開口說話。我轉頭看她，發現她正發獃似的盯著我。

目光接觸，這次我不打算閃躲，但是她卻低下頭，躲開了。

「嗯，我大概知道了。」她似乎是消了氣，聲音也溫柔了很多。

「這樣吧，你買了那顆星星，我還沒有帶你看過。既然要退貨，我就帶你去看看你的星，好嘛？」她抬起頭，又露出了第一次見面時候的職業性笑容。

我們兩人眼神交匯在一起，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她的眼睛。

她的兩眼不大，但卻很有靈氣。透過眼睛，我彷彿看到了一顆星星在她的眼底閃爍，有一種錯覺告訴我，那就是一顆愛星。

「那明天，我帶你去！」

三

這是我第三次和她相見。

四周一片靜謐，只有我和她的腳步聲在地面上回蕩。聲音就好像是冬天踩在厚厚的積雪上面一樣。

抬起頭，能看見璀璨的星河在天上靜靜地旋轉。我距離那些星星前所未有得近，似乎伸手就可以捕捉到一顆。

我伸出手，想要捉緊一個泛著淡淡粉色的星星。卻抓到一片虛無。而那顆星早已經飛馳到遠方。

在遠處的地平線中，無數星星匯聚在一起，構成了一個耀眼的巨大光環。

如果從遠處看去，我們就好像兩個剪影，被定格在了一副巨大的油畫里。

「好美。」我呆了半晌，缺想不出辭彙形容，只能用一個美字概括。

噗嗤一聲，她笑了出來。

緊接著，她抬起了手。

在她的手心，一顆帶著幽香的星星正靜靜地躺著。粉色的光打在她的手掌，相得益彰。

「這就是你的星。」

「這不就是我剛剛想要抓住的那顆嘛？我沒有抓住，怎麼被你抓住了。」

「那可能是，她不太喜歡你這個新主人？所以還不想讓你抓住。」

「那不行，已經是我的了，就要聽我的話。」我把它抓過來，攥在手中。還能感受到一份溫熱，不知是星星本身的溫度，還是她的體溫。

抬起頭，我望著她的眼。我似乎又能在她眼底望見一顆星星。這顆星星彷彿有一種魔力，有一種攝人心魂的東西，能夠讓我苦惱的心平靜下來。

「你知道心跳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你遇到害怕的東西它會加速。遇到激動的事情也會加速。遇到你喜歡的人，它更會加速。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它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告訴你不要太喜歡一個人，否則最終很可能會被傷害。而且，它還可能會像噩夢一樣折磨著你無法入眠。」

「但是，我還是逃不開。我以為有了這顆星星，就能夠得到。但是我缺失去的更徹底。」我緩緩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能平淡地說出來藏在心底的，沒有和任何人說出的東西。

「所以，很抱歉昨天見到你的時候滿身酒氣。」

「愛星的作用不是用來獲得一個特定的人，而是用來獲得真正的、能讓你幸福的感情。你明白嗎？就好像是星河中的每一顆星。有的真的很美，很耀眼，但你抓不住的。能抓住的，才是真正屬於你的。」她的聲音很柔和，但卻有一種沁入人靈魂的力量。

四

這是見她的第四次。

我正躺在一艘小船上。

一艘拖著紫色軌跡的小船。一艘航行在滿天的星河中的小船。每向前走一米，就會有無數星星像水波一樣散開，又會有更多的星在船尾聚攏。

她就坐在我旁邊，側著身子，用手撥弄著周圍的顆顆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星星。

我能聞到每種星星散發的不同香味，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說不明的淡淡幽香。

「你醒啦。」她轉過身來。沖我笑了出來。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站了。我想著，帶你來參觀，就要讓你體驗一下我最喜歡的一項活動。」

「我喜歡躺在海邊，聽著海浪的聲音，看著天空數星星。之前就在想：銀河裡面究竟住著誰？裡面到底會是什麼樣子的？今天總算明白了。」我隨手想抓住一顆星。但又只能抓到一片虛無。留下一抹光暈被我攥在手心。

「平時的我就經常躺在這艘船里，船搖搖晃晃的，我也會被晃得睡著。一醒來，就會發現身邊躺滿了各種各樣，不同顏色的星星。稍微一動身子，它們就會像螢火蟲飛散開來。」

「我感覺，你好幸福啊。能時時刻刻享受這樣的景色。」

「是嗎？這是最後一站了。感受完，你就要回家了。所以好好享受吧。」

站起身，我走到她的身邊，和她並排坐到一起。

她伸手為我戴上了一串項鏈。項鏈掛著的，正是我的星。

她的側臉很美。尤其在周圍星星淡淡光芒的照耀下，更顯得光彩照人。我突然有了一種感覺，一種莫名其妙的溫暖的感覺。

許久許久。我感受到左肩一沉。

她已經入睡。

心跳在那一剎那加快了許多。

她一定是夢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因為她在笑。笑得很傻。

如果有人在看我，會發現我也在笑。

而且，笑得更傻。

五

清晨，太陽光從窗外照到了我的床邊。

奇怪，我不是剛剛還在暢遊銀河嗎？

我似乎還能聞到星星的幽香。

我摘下項鏈，把我的愛星放在了手心。

撫摸著它，我似乎能感受到什麼指引。抬頭一看，一封信擺在我的桌子上。

打開信，我感覺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很多。

「嗨，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應該已經回到家裡了。

和你在一起的這短短几天，我真的很開心。

必須要告訴你的是，我騙了你。

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麼賣星星的女孩。我只是一顆默默無聞的星星罷了。

正確地說，我是星星的靈魂。

但我沒有騙你的是，一個人確實會有對應的星，而你對應的星是我。

我很奇怪，那麼多人，我偏偏成了你的星。

我更奇怪，那麼多星，偏偏只有我成了人形。

而且我還這麼好看。（我不管(*^ω^*)）

我說過我最喜歡的活動是坐在小船上，航行在星河裡。你羨慕我，但你要知道，再好看的景色也終有看得無聊的一天。

所以我開始觀察你的生活，開始感受你的喜怒哀樂。畢竟你是我聯繫最緊密的人。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你喜歡上了一個女孩，但是患得患失。我很想告訴你，喜歡別人就要勇敢去追求。但是，我卻不知道怎麼說。所以，我就編造了這樣一個謊言。

我想的很天真。你買了星星，就應該自信多了，勇敢追求，最終就會成功。

但是，很多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夠擁有的。

那天看你滿身酒氣，我很生氣，但更心疼。

所以，我就想帶你走入星河，走出傷痛。

看著你開心，我真的也很高興。

我是一顆星星。

星星是不能與人類見面的。

強行與你見面，之後就要轉世了。

我承認，我喜歡你，但也只能到喜歡這裡了。

就像我說的，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變的。

就好像那個女孩不喜歡你，又好像我沒辦法一直陪著你。

但沒關係，我已經把自己留給了你。

最後，我有點自私。希望你能一直戴著我，永遠，永遠。」

六

當天晚上。

我失眠了。

但這次不是噩夢，卻比噩夢還可怕。

畢竟噩夢過幾天就會忘，但我只要戴著那個項鏈就會想起那片星河，想起她。

我想也許有一天，我會見到一個同樣眼底有星星的女孩。心動地看著她，向她打招呼，然後把這個故事講給她聽。

到底會不會有？我也不知道。

只是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變的。

而這樣一個願望，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