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塊金屬板,28個螺絲,45根鋼針,這些都植入了他的頭骨
願歲月無波瀾,敬餘生不悲歡。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真希望瑞恩-梅森不去做那次頭槌解圍……可我知道,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去做的,因為他深愛足球,在場上必定會拼盡最後一點力。
近日,切爾西功勛隊長約翰-特里的退役讓很多球迷的思緒回到了那個硬漢鐵人征戰沙場的時代。特里為何受人尊重?主要是因為其拚命三郎式的踢球風格,為了勝利拋頭顱灑熱血,敢於用頭去攔截對方的射門!實際上,英格蘭賽場還有很多錚錚男兒,這些球員在場上也是激情滿滿,全力戰鬥,不計後果的衝鋒。他們雖沒有特里的名,卻有特里的魂:踢球,我們是認真的。玩命,我們是無畏的。
瑞恩-梅森(Ryan Mason),一個很多中國球迷並不熟悉的名字。他出生於1991年,是不折不扣的90後,今年只有27歲,曾在英超打拚數個春秋。可惜,他已經退役半年了。花一樣的年紀,年紀輕輕的梅森為何會離開摯愛的足球?這一切還得從一年半前的那場英超比賽說起。
北京時間2017年1月23日凌晨00:30,切爾西主場迎戰赫爾城,梅森為客隊首發出場,他在場上的位置是防守型中場。比賽的第14分鐘,切爾西前場發出戰術角球,佩德羅右路傳中。接下來,揪心的一幕發生了。梅森盯著飛來的皮球,身體後撤,跳起甩頭解圍。這個時候,卡希爾從梅森身後跑了過來,並做出了甩頭攻門的動作。
時光凝固了,一剎那,梅森的頭與卡希爾的頭重重的撞在了一起。由於兩人都做出了甩頭動作,所以相撞的力量很大,附近的球員聽到了巨大的碰撞聲。兩人皆痛苦倒地,卡希爾很快就坐了起來,而梅森卻一直躺在那裡,全場寂靜,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赫爾城隊醫很快發現事情不妙,並要求醫務人員立刻將梅森送往聖瑪麗醫院救治。
2月1日,梅森出院,他在醫院裡住了9天。期間,他經歷了多次手術,醫生確診其顱骨骨折。出院時,梅森的顱骨里被安裝了14塊金屬塊。為了固定這些金屬塊,醫生還在梅森的顱骨里放入了28個螺絲以及45片訂書釘式的傷口縫合針。彼時,梅森心情不錯,他期待能儘快回歸賽場。
2017年12月31日,2017年的最後一天,梅森辭舊迎新。他曬出了自己頭顱手術後的照片,觀者無不心碎,為之嘆息。由照片可以看出,梅森的頭上有大面積的疤痕,觸目驚心,一個人該有多強大的內心才能樂觀的面對這一切?梅森稱自己期待一個美妙的2018,並感謝大家的支持。
可惜,2個月後,梅森宣布退役,因為醫生明確告知他已無法承受職業足球的強度,不然他將早早的患上老年痴呆。整個英格蘭足壇都陷入了悲傷,為一個中場新星的黯然退場而遺憾。如果沒有這次意外,梅森即便成不了超級巨星,也可以在英超的中上游球隊佔據一席之地。
1999年,年僅8歲的梅森就加入了熱刺青訓營。2009年,18歲的梅森進入熱刺一隊,但無法在隊內獲得出場時間。此後幾個賽季,梅森先後被租借至耶奧維爾、唐卡斯特流浪者、米爾沃爾等低級聯賽的球隊。2014-15賽季,梅森終於在熱刺一隊得到了位置。2016年夏天,梅森覺得在熱刺已無法拿到穩定的表現機會,故轉會去了赫爾城。2017年1月,意外發生。2018年2月,梅森退役。退役後,梅森在一家電視台做評論員。此外,他還回到了熱刺,打算做一名教練。
不幸、傷感、挫折、戲弄、中斷,梅森的足球夢就這樣戛然而止了,我們為他感嘆命運的磨難,天妒英才的蹉跎也就如此吧。作為當事人,梅森自己是怎麼想的呢?近日,梅森在英國著名專業足球媒體《442》雜誌上寫下了一篇長文,用豁達的心態描述了自己的過往。他努力安慰自己,讓自己堅強,卻還是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了一絲葉落人散式的嗟嘆。以下是梅森公開信的全文:
當局者迷。在你作為一名職業球員南征北戰的時候,你很容易忽略足球比賽的本質,忘了你為什麼會愛上足球。在俱樂部,你幾乎總是會看到這樣的畫面:球員們在交差式的訓練,他們根本沒有享受其中,他們踢球時臉上沒有笑容,完全不能明白足球運動的真諦。
當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的心裡沒那麼多複雜的想法,你只是簡單的喜歡足球。因為愛,所以愛。那年年少,每次放學,我都飛奔回到家中,然後拿起球直接跑到花園中。在花園裡,我沉浸在足球時光里,直到家人喊我吃晚飯。吃完晚飯,我會再次去花園裡踢會球。那段時光里,足球已不只是個簡單的嗜好了,我已對它徹底上癮,無法自拔。
在我的足球記憶中,第一次的踢球地點是在我爺爺奶奶的花園裡,我對著一堵小牆來回踢球。據爸爸媽媽的回憶,我那個時候無論去哪裡都會帶著一個足球。我在切森特長大,就在倫敦的郊外。6歲那年,我就加入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傢俱樂部,名叫East Herts FC。不過,我在那裡只踢了3個月。
因為,托特納姆熱刺的球探發現了我。我還記得那個球探名叫米奇-阿扎爾,那個夏天他看到了我在足球學校踢球的技術,然後他邀請我去熱刺。時隔多年,我仍忘不了那個場景:當父親接到電話並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陷入了瘋狂,在卧室里來回跑,大勝歡呼。這正是我一直以來想要的一切。
進入熱刺青年隊踢球,那是我的夢想,現在它成真了。當你還只是七八歲的時候,你根本不會形成日後做職業球員這樣的遠大理想。但是,你會以每個周六早晨穿上那件球衣而感到開心不已,那時的你很容易滿足。眾所周知,我們和阿森納是死敵,即便是在青年隊,對陣阿森納的比賽也是非常重要的。每天,和小夥伴們一起踢球真是充滿了樂趣。只要能為熱刺踢球,我的快樂就不會斷。
當年那批和我一起踢球的小夥伴如今有很多人都在英超效力。從7歲起,我就和亞當-史密斯在一起踢球了。另外,我和湯森則是在8歲以後就長期在一起踢球了。再後來,像哈里-凱恩、史蒂芬-考爾克(Steven Caulker)也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他們的年齡比我要小一些。據我估算,那支青年隊中有80%的人現在都在英超踢球,而且有4個人入選了英格蘭國家隊。
總的來說,我們這一批人並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但我們在俱樂部青訓營的歷史上確實畫下了重重的一筆。這很是有趣,當我們年紀還小的時候,人們並沒有發現我們的潛力,比我們年長的那支青年隊更被看好。這激發了我們的動力,我們充滿了饑渴,隊內的氣氛很棒,我們都努力讓自己變得成熟、職業,我認為我們都具備了正確的人格。
有一個賽季,我在U18青年隊打進了42球,我信心爆棚,相信自己可以在一線隊拿到出場機會了。我記得,我後來與青訓營教練約翰-麥克德莫特進行了談話,他的話讓我很受傷,他說我在22歲前是無法在英超立足的,因為我的身體發育太慢了。有的男孩在16歲的時候身體就很成熟了,而18歲的我依然很瘦弱。
金子終會發光
在我心裡,熱刺有著很高的地位,我一直覺得為熱刺踢球是我的天命。有那麼幾次,熱刺曾想將我出售,可我最終成功的留了下來,我堅信我會在熱刺闖出一片天地,我認為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約翰教練經常跟我說這麼一句話,「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這句話提醒我一定要保持耐心,堅持下去。
在被租借到唐卡斯特踢球的時候,我一度也踢不上主力。坐在板凳席上,我有點動搖,我不想撒謊。但是,那種信念一直在支撐著我。我相信有朝一日我會為熱刺一隊踢正式比賽。
2013年12月,舍伍德成為了熱刺的教練。他找到我,並告訴我在他的計劃內。可是,我在那年夏天與史雲頓俱樂部簽了長達一年的租借合同,我不能提前回歸熱刺。這真是太不幸了。
我清晰的記得舍伍德執教熱刺的第一場比賽,熱刺當時的對手是南安普敦。我到現場觀看了比賽,看到了本塔萊布在中場位置上踢了40分鐘,我為他高興,因為他是我的好友。但是,我心裡又很痛苦。內心深處,我頗為遺憾,感覺自己錯過了一次很好的發展機遇。
後來,波切蒂諾成為了熱刺主帥(註:2014年5月,波切蒂諾上任)。2014年夏天,熱刺的美國行期間,我和新的主帥進行了首次談話。當時,我們正在機場排隊登機。沒談多久,我們就發現彼此有著同樣的生活態度和足球理念。
我們整整聊了25分鐘。不瞞你說,在這之前我和任何一位熱刺主帥的聊天幾乎都沒超過25秒鐘。談話之後,我無法平復激動的內心。在飛機上,我不斷的想:「哇,我的機會終於來了」。遇到波切蒂諾讓我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在足球領域,我從來沒遇到這樣一個知己。
9月份,偉大的一刻發生了。聯賽杯的賽場,我們的對手是諾丁漢森林,我們很快0-1落後。那個賽季,我們在聯賽中的開局也不理想,隊內的氣氛很緊張。這個時候,教練先是讓凱恩替補出場,然後又在第65分鐘的時候讓我出場了。我感覺自己得到了很多的關注。出場7分鐘後,我打進了一球,這是我在正式比賽中為熱刺打進的第一球。凱恩也進球了,我們最終3-1逆轉取勝。我認為那場比賽是凱恩球員生涯的一個轉折點。
幾天後,我在個人的首場英超比賽中拿到了首發,我們客場對陣阿森納(註:比分最終為1-1,查德利以及張伯倫分別建功)。從那以後,我在熱刺進入了高速發展的階段。那個賽季,我幾乎踢滿了所有的英超比賽,並曾連續首發17-18場,但後來因為傷病被中止了。
三獅的召喚
2015年2月底,我跟隨熱刺在溫布利參加了聯賽杯的決賽(註:熱刺0-2不敵切爾西)。進入3月份,我得到了國家隊的徵召,並在客場對陣義大利的比賽中上演了三獅生涯的首秀。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還在英甲混跡。這一切變化的太快了,就像是龍捲風的速度。我覺得自己配得上這樣的舞台,我認為自己的能力可以應付這些。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之人的,而我就是那樣的人。
進入2015-16賽季,我的狀態穩中有升。當賽季的前5-6場比賽,我甚至覺得自己是熱刺陣中表現最好的球員。9月份,我再次得到了國家隊的徵召。可惜,我因傷無法為國出戰,因為我在之前對陣桑德蘭打進位勝球的時候受傷了。然後,我歇了好幾周,我只能像一個局外人在旁邊觀看。
我無比渴望回到球隊,在訓練中操之過急,發力過猛,導致自己被迫多休息了幾周,真是雪上加霜。我帶傷堅持訓練。傷病嚴重影響了我的正常生活,我不能洗熱水浴,因為它會讓我的膝蓋瞬間腫起來。經過幾周的努力,我終於重回賽場。但是,在隨後對陣切爾西的比賽中,我又扭傷了腳踝。這一次,情況更糟,我整整休息了2個月。等我傷愈歸隊,隊內已經沒了我的位置,我只能重頭再來。賽季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我們隊處於爭冠行列,而且穆薩-登貝萊的狀態好到爆。教練排出了最佳的首發陣容,我只能坐在板凳上。對此,我也沒啥好說的。
2016年的夏天,有很多俱樂部找到了我,希望我轉會,我都拒絕了,因為我決意搶回自己在熱刺的位置。主帥也相信我可以做到這一點,他會給我機會,他希望我留下。但是,當我回到球隊並參加季前賽的時候,很多事情發生了。這些事情與主教練無關,都是有關足球競技方面的。我無法平和的接受這一切,或者說我不能坐視不管。
新賽季的前三輪聯賽,我都未能出場。於是,我找到了經紀人,25歲的我需要得到穩定的出場時間。所以,我只能離開。我無比渴望加盟赫爾城,並期待日後再轉會去其他大的球會--也許是重回熱刺。這只是我當時的一些想法,球員的職業生涯並不長,有時候你需要自私一點。
最終,我順利轉會赫爾城。赫爾城和熱刺有著明顯的不同:在熱刺,每個球員在場上都非常積極,總是想著給對手施加壓力,並努力搶回球權。在赫爾城,戰術則明顯變得保守和謹慎,這和我的足球風格出入很大。教練允諾讓我踢10號位,可是兩場比賽踢下來,我的位置就被後移了。我花了很長的時間來適應這些。不過,很快馬爾科-席爾瓦就來了,所有的事情隨之發生了變化。
新教練給赫爾城帶來了戰術上的變化,新戰術是我期待的、喜歡踢的。我在席爾瓦麾下共踢了4場比賽,那4場比賽幾乎是我赫爾城生涯之中表現最好的比賽。我開始對未來恢復了憧憬,我相信證明自己的機會又來了。對於以後的日子,我相當的樂觀。
2017年1月下旬,我們像往常一樣奔赴客場踢比賽,那是一個周日下午場的比賽。周六,我們就來到了倫敦,而且當天晚上就住在了斯坦福橋周圍的一家酒店裡。周日早晨,我們在泰晤士河周圍散步,放鬆心情。然後,我們吃了個賽前的簡餐、進行了短暫的休息,並做好了前往斯坦福橋的準備。
梅森的胳膊上紋著自己母親的頭像
我在售票處留了兩張票給爸爸媽媽。看著那兩張票,我彷彿看到了父母坐在赫爾城球迷區前排觀賞比賽的場景。我還期待自己在比賽中能取得進球,那樣我就可以衝到他們面前進行慶祝了,那真是太瘋狂了。
比賽開始後,我們踢得很積極,形勢對我們有利。場上,我和坎特對位,我認為這是個很不錯的較量。兩隊之間出現了一些動作略大的鏟球動作,但還算在可控制的範圍內,誰也沒有佔到便宜,屬於五五開。然而,13分鐘過後,意外來了。
他們拿到了一個角球。皮球被傳到了禁區里,我跳起來,試圖頭槌解圍。可是,我在空中忽然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砸在了我的顱骨上。這應該是我能想像出的最疼的撞擊了,這輩子之前從未體會過那種疼。
人們都以為我記不得被撞倒之後的畫面,但事實並非如此,我能記得。我能清楚的記得,隊醫向我跑了過來,他們按流程對我進行頭部檢查。我實在是太疼了,刻骨銘心之痛。當一個人遭到重創之後,他的身體就會自然的陷入恐慌,並進入自我防禦狀態。那會,我根本無法忍受頭部的劇痛,彷彿腦袋裡有一顆炸彈在爆炸,而爆炸的準確地點就在太陽穴附近。
我要感謝赫爾城的隊醫馬克-沃勒,他當時做出了至關重要的決定。如果沒有那個決定,後果不堪設想。在看了我的狀況後,他瞬間明白我的顱骨被撞裂開了,我的大腦可能也受到了損壞,因為當時我整個右變臉都耷拉了下來,癱瘓了。醫護人員本打算用救護車將我送到最近的醫院,但是馬克-沃勒當場指出我必須得去聖瑪麗醫院。在球場與聖瑪麗醫院的路途上,另有2家醫院,但我們的隊醫堅稱我只能去聖瑪麗醫院接受手術。
也許沒有那個決定,我就活不成了。如果我們當時去了球場附近的醫院,我就不得不在那裡接受頭部掃描。等結果出來後,我還是會被轉院到聖瑪麗醫院。那樣的話,我就會錯過最佳的治療時機。
到了聖瑪麗醫院,我接受了CT檢查,當時我已經失去了知覺。幾分鐘後,我就接受了手術。此時距離我在球場上受傷只過去了61分鐘。倘若我當時被送往其他醫院,結果將會被改寫。
疼痛與沉寂
昏迷之後,一切都沒了記憶……再然後,我能記得的事情就是被叫醒。醒來之後,我的大腦一片模糊,我還能記得當時的疼痛感。身旁稍微有點動靜,我就覺得耳邊有巨大的噪音,最後他們只能讓我住單人病房。我必須坐在一個完全安靜的環境里,因為稍有聲響,我就會疼痛無比。護士在外面的走廊上竊竊私語,我都能覺得耳邊有尖叫聲。我對聲音實在是太敏感了。
每一天,我都要睡上20-22個小時。好幾次,我會被醫生叫醒,並接受相關檢查,比如量血壓等等。除此之外,我基本都是在睡覺。從這樣的傷痛中走出來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你的身體需要慢慢的適應。你還得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生活方式。
手術後,我知道自己的腦袋裡被植入了傷口縫合針以及金屬塊,但並不清楚具體的情況。6個月後,醫生終於將實情告訴了我。情況比我想像的還要糟,他們一直沒有告訴我,是怕我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我對自己也沒有信心,我不能確定若醫生第一時間就把實情告訴我,我會是什麼反應。
總的算下來,我的顱骨里一共有14個金屬塊,還有28個螺絲,這些螺絲是用來固定金屬塊的。我的頭頂有一個6英寸(註:15.24厘米)的傷疤,為了縫合傷口,醫生用了整整45根縫合釘,這顯然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即便是現在,我也能想起當時的狀態。那些事情,我此生都不會忘記的。如果有人能重新經歷我承受的那些,他們一定會說:「天哪,這種頭疼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偏偏這事發生在我身上了,我只能不斷的努力,讓自己活下去。我該如何比喻那種頭昏的狀態呢?這就像你蹲著看了三個小時的電視,猛的站起來時感覺到的那種天昏地暗。想像一下,我每一天的每分鐘都在忍受這種煎熬。現在,只要我稍微有點感冒發燒,那種疼痛就會再次找上門。只要我彎下腰,我就會感受到頭部有一股很強的壓力。這種痛,我永遠也忘不了,因為它隨時會到來。
手術的時候,醫生必須從太陽穴的位置切開頭骨,而右臉的肌肉和神經與這片區域是相連的,所以這些都保不住了,醫生將它們切開。顱骨手術完成後,醫生又將那些神經末梢重新連接起來。就這樣,我經歷了如此鑽心的痛,全身發麻,只有親歷者才能明白。
由於那些肌肉和下顎是直連的,所以我在手術後的初期根本不能張開嘴巴:大約10天左右的時間裡,我只能借住勺子喝點東西。整整過了10周,我才能正常的張開嘴巴。當我第一次能拿起一大杯果汁,將它送到嘴邊,並用嘴巴喝果汁的時候,我和太太都將其視為重生之路上的重要一步,並拍下視頻記錄了這一幕。
我身體的平衡性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我甚至不能走直線了,每走幾步就有摔倒的危險。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稍微一動頭部,就會感到頭暈目眩。手術後的大約第12周,我去看了一位平衡性方面的專家,她幫了我很多,我重新找到了平衡,可以穩定的行走了。
在恢復的全程中,我幾乎跑遍了整個英格蘭,拜訪多位專家,接受治療和檢查,包括血檢以及掃描等,整個人非常的緊張。我得到了各式各樣的評價。這一周,某位專家對我說:「不,你不能再踢球了,這絕對不是個正確的選擇。」然而,下一周就會有專家對我說:「放心吧,你會徹底康復的。」我心裡充滿了疑惑。
挑戰如影隨形
受傷後的前3個月是最難熬的,各種各樣的挑戰出現在我面前:一開始,「我能從床上坐起來嗎?」接著,「我能再次行走嗎?」真的,挑戰無處不在,而且它漸漸的變成了心理上的挑戰。更關鍵的是,它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挑戰,更是我這個家庭的挑戰。剛開始的8-9周時間裡,我太太就陪我坐在沙發里,不開燈,不開電視,非常安靜。當她累了,我的媽媽就會過來,繼續陪我。
對我而言,所有的這一切實在是太困難了。這麼多年來,我都是一個非常活躍的人。不過,我還是認為我的家人受了更大的罪。他們陪我一起經歷了這段黑暗時期,家裡的所有節奏都慢下來了。
好在,我是一個職業運動員,這對我的傷後恢復有很大的幫助。職業生涯中,我戰勝了很多困難。現在,我將它視為新的挑戰,並有信心取得勝利。只要我堅持不懈,每隔一段時間取得些許進步,日積月累,總有一天我會笑到最後。
等到了2017年的5月份,我打算再次踢球。我前往赫爾城俱樂部,見到了我的那些隊友。球隊的理療師建議我先對著牆踢球,這是我童年時期曾干過的事情。我聽了他的話,在受傷後的第5個月,我再次踢上了足球。
我深知自己距離重返賽場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我恢復的過程確實很喜人。6月份,我在葡萄牙度過了2周,並跟隨2名赫爾城的理療師一起訓練。每一天,我都進行慢跑。儘管我的頭仍有點昏,但到那次假期結束時,我的速度已經恢復了70%-80%,而且可以能正常的變向、轉身、踢球。這些突破讓我信心爆棚,我相信自己可以重返賽場。
今年(2018年)1月中旬,我堅定了信念,認為自己幾周後就可以回一隊踢球了。我覺得自己會很快在隊內拿到首發,踢幾個月的英冠聯賽(註:赫爾城在2017年5月份降級,所以2017-18賽季只能踢歐冠),並可以在今年夏天回到英超踢球。我當時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在二月初接受了一次掃描,那次結果改變了一切……
距離我的那次受傷已經過去了一年時間,醫生檢查的重點主要在我的顱骨上--那裡有很多需要修復的洞孔,還有一些新長出的骨頭需要融合。二月份的那次掃描很不理想,它表明我的大腦存在一些問題。我們緊急諮詢了一些神經外科醫生和專家,他們闡明了我身體的現狀,並明確指出我再次踢球會發生什麼。
他們說如果我回去踢球或者爭搶頭槌,不到一年甚至半年,我就有可能變成老年痴呆或者患上癲癇症,儘管我才只有28歲或29歲。他們說我能恢復這麼好已經是一個奇蹟了,但再踢球勢必會造成額外的傷害。
聽完專家的話,我大腦空白。在我站起身並離開談話現場的那一刻,我明白我必須得退役了。儘管這樣的消息簡直是噩耗,但我在2017年12月份剛剛迎來了兒子的誕生,每當我看到他,我就會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幸運,整個人都會很嗨皮。他的降臨讓我有了足球之外的動力--我的餘生都要為他而奮鬥。
足球依然是我的摯愛。很不幸,我不能再踢職業足球了。但幸運的是,我依然能與朋友們一起踢踢娛樂足球。回首職業生涯,我相信自己本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比如我一定可以拿到更多的國家隊出場數。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我相信28歲絕對不是我的巔峰,我完全可以將巔峰狀態維持到32歲。但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認為自己的球員生涯已基本圓滿了,目標差不多都實現了。
曾經,我絕對不會想到自己能做到這些:在英超踢球、成為兒時夢想球隊的隊長(註:2016年2月,梅森在熱刺對陣佛羅倫薩的比賽中戴上了隊長袖標)、入選英格蘭國家隊。在我15歲的那年,若有人問我的足球夢想,這三個目標都是我無法奢望的。我的足球生涯雖然短暫,但我為它自豪,我沒有絲毫的遺憾。
閱歷可以改變人生觀。如果你經歷了我的這些事情,可你的人生觀沒有發生絲毫的改變,那一定是不正常的。當你與死神擦肩而過,然後又獲得重生,你一定會對自己擁有的一切充滿了敬畏。
對我來說,思考未來仍然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我已經開始在熱刺青年隊工作了,希望接下來能拿到教練證書,我還在一些媒體機構工作。我享受目前的生活。球員時期,我周六都得去踢比賽,但現在我可以在周末參加家庭聚會。我的身體結構恢復的不錯,基本上可以做所有的事情,我可以跑步,可以打網球。我是個幸運的傢伙,真的。
以後的事情,我也說不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是,我希望能找到自己熱愛的事業,我會100%的奉獻自己--正如我一直以來對待足球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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