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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北漂,我的工作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這個世界從不缺乏美夢,缺的是讓夢想成真的人。網易《一線造夢人》,聚焦一線建設者真實故事。山河湖海,都是他們造夢的地方。

出品 | 網易新聞

采寫 | 王茸

視頻 | 張啟東 史家豪 何陽

我的工作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https://www.zhihu.com/video/1048120985894592512

入這行,是巧合也是緣分

生活的奇妙之處不在於如願以償,而是陰錯陽差。這句話放在孫長勝身上,再合適不過。

如今,34歲的孫長勝是中國航天科工三院31所的一名數控加工中心操作工,做著一份在外人看起來十分神秘的工作——航天發動機零件精密加工製造(因保密需要不便透露具體內容)。當年,他其實更想學影視編導專業,「那個時候喜歡武打片」。但高考成績出來後,孫長勝的願望被分數線卡住了,在家人的建議下,他最終學了數控加工。

要說完全沒有遺憾那是不可能的,「當時在高中挺關鍵的時候,還專門為那個專業上了兩個多月的課,如果不去上,專下心來學文化課可能會考得更理想一點。」

不過還好,第一次在學校見到數控機床後,他還是挺喜歡的。「一寫程序,機床就會按照你的思路把東西加工出來,感覺挺神奇的。」他笑著說,自己入這行也算是很有緣了。

2008年10月28日,這個日子孫長勝記得特別清楚,因為那是他工作報到的第一天。那天他和同學們坐了13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從西安哐當哐當地來到北京。一路上,有關工作的神秘傳聞讓大家都充滿了好奇。

「從那些學長嘴裡聽說,我們這裡跟外面的企業不太一樣,必須嚴格保密,做什麼可能家裡人都不知道……下了火車,大巴車把我們一路往這邊拉。一開始覺得挺好挺繁華的,結果越走越遠。我們當時心裡就有點兒嘀咕,這個地方好偏啊!那種神秘感就更強烈了」。

沒錯,他們的工作地點確實很偏,甚至在地圖上都不好搜到精確定位,「你們過來時候搜XX酒家就行,我們單位就在對面,這個好找」。

即使做了十年,每次下刀前還是會緊張

當工作真正開始後,當初的神秘感慢慢消退,每天加班加點才是航天人工作的常態,孫長勝也不例外。

「我們從今年4月29號一直干到7月15號,中間停了一段,前後基本都是連著30多天。鬆快的時候就三班倒,排不過來了就兩班倒,因為任務完成的時間節點和計劃不能超過2個小時的誤差。」

說好的數控機床,為什麼還要有人天天守在那?這是很多外行人都有的誤解。「好多人跟我聊說,你們數控機床是不是就是材料來了往這兒一放,一按鈕,一會兒活兒就幹完了?他們了解得太不全面了。」

實際上,從編程到加工,他都要站在旁邊隨時觀察機床運行狀態是否正常、刀具有沒有磨損,冷卻液足不足等等。「全身心投入才能把這個事情做好,不是往那兒一坐啥事兒都沒有,不是那種概念。」

不僅如此,加工工件時五官都不能閑著。「我們常說操作數控機床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是聽機床切削的聲音、主軸的運動是否正常。看是什麼呢?比如看切屑的顏色判斷切削參數是不是合理。就連你的鼻子都得用上,聞聞有沒有糊味和刺鼻的氣味。」

他說,即使自己做了十年,每次下刀前還是會緊張。「為什麼呢?我們的產品一個是加工難度大,有的邊緣厚度才零點幾毫米,另一個就是它價值非常高。一般新調試的產品只有一件,必須一次做對,沒有犯錯誤的機會。」他告訴我們,自己加工過一塊價值數百萬的材料,那感覺簡直就像抱了一塊燙手的山芋。

對於這樣的工作狀態,孫長勝現在看得很開。「雖說天天都在加班熬夜,但大家都有一種信念吧。既然這個活兒交到我手裡了,又是這麼關鍵的產品,就想憋著一口氣趕緊把它幹完干好」。他補充說,「而且我們這環境非常好呀,精加工對溫度濕度都有要求,這一年四季恆溫」。

不過,忙碌也讓他覺得對家人有所虧欠。「有時候孩子會有意見,他會裝睡,不聽媽媽的話。等我晚上11點多回家開門,他就騰地一下從床上跑下來說『爸爸,我在等你呢』。那時候很感動也很愧疚,覺得應該多陪陪他,才5歲呀。」

在採訪間隙,他的同事感慨說,「很多時候,夜裡加班能去洗把臉都算是休息,出去站會兒聊聊天就是最大的放鬆。」

參加比賽,手上扎的鐵銷一個月也沒掉完

2015年,他報名參加了全國職工職業技能大賽,那段時間他整個人像是被劈成了兩半。一邊是生產不能耽擱,一邊是比賽要加緊準備,他只好白天在單位幹活,下班後再找場地練習。

「特別緊張的時候連著幹了三天,從晚上12點一直干到早晨6點。」聽到這句話,我們向他再三確認,因為這實在超出我們的想像。「沒辦法,你必須把比賽的產品工藝順序摸透了,心裡才有底,指望臨場發揮肯定是不行的。」

比賽時長有6個多小時,評判標準是看誰加工的產品合格率高。他說,這時間相對於任務量來說一點也不寬裕,稍微慢點就可能幹不完。

「真的是分秒必爭,我們清理鐵屑的時候還必須擦得很乾凈,又不許用氣槍,有時候著急了就拿手擦。訓練那麼久,滿手刺得都是鐵屑,回家都不敢摸孩子,怕扎著劃著。」他伸出手比劃,一根手指到現在還留著疤。「可能你們理解不了,鐵屑很細能扎進手裡,回來一個多月小黑點都沒清理完。」

辛苦歸辛苦,但每次講起這些經歷他都很興奮,「我們對機床是有感情的,加工出的產品也是有靈魂的。」最終,他獲得了全國第三名。

孫長勝說,大家都是靠這門手藝養家糊口,對數控機床自然也特別愛惜。打個比方,機床今天主軸轉動的聲音跟昨天稍有不一樣,他們都能聽得出來。「保養機床的時候,我都會跟徒弟們說,要好好擦,你對它好它才會對你好。」

機床對他來說,早已不是一台機器那麼簡單了。

十年了,我還是那個北漂

參賽獲獎讓孫長勝在業內漸漸有了名氣,各種採訪也接踵而至。我們很好奇,出名是否會給他的生活帶來一些變化。

「接受的採訪也不是很多吧,但要說影響也稍微有一點兒。我們平時一塊兒踢球或打球的人經常開玩笑說『大國(大國工匠)來了』,『把這個球傳給大國』,特別好玩。自己感覺可能大家更了解你了吧。」

「但大家更多都是默默無聞的,」他補充道,「這個領域很多人都有一大堆榮譽,但因為工作保密的性質,很少被外人了解。」他舉了個例子,31所的劉興洲院士,最被大眾熟知的稱號是「火炬院士」,因為他在70多歲時擔任了北京奧運火炬燃燒系統總設計師,而他其實是研究了一輩子航天發動機。

除此之外,孫長勝的生活還和往常一樣。他說,自己現在除了工作,幾乎就是回家陪孩子。「我們給孩子報的班好像有點多,一周上五天課,沒有什麼學習的,玩兒的比較多。跆拳道呀、畫畫呀,因為別人都在上嘛,就想讓他也上,別對不起他,這種感覺。」

「我愛人在海淀那邊上班,她現在工作最麻煩的是每天單程就得一個半小時,坐公交挺辛苦的,還好她也沒有太多怨言。我們倆2015年才決定買房子,那時候壓力特別大,借了八十多萬,貸款貸了三十年,也是為了孩子上學。」

從山東長大,到西安上學,再到北京工作十年,他說自己也算是個北漂。「爸媽都是種了一輩子地,現在我自己出來了,人到中年不能陪在父母身邊,雖然自己在這兒安家了,但心裡還是有時候空落落的。」

- 遠在外地,父母會支持你的工作嗎?

- 會呀,我爸媽一直很支持。當然,我還是想把他們接到身邊,現在條件還不夠,還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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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史文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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