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遇到過原生家庭歧視嗎？

「沒錯！

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人類真的是神奇的生物，很小的時候就能發現他人與自己的不同，更神奇的是，他們會將差異加以利用，分出三六九等。

我上的是本廠子弟小學，轉學生王小胖的到來讓一群未經世事的小鬼第一次嘗到了八卦的樂趣，也讓我第一次看到了人們對原生家庭的挑剔。

小胖的父母從未參加過家長會，每次接她回家的都是爺爺，三個月不到，當嘴最碎的某個女生髮現了這個「秘密」，王小胖就成了操場樹蔭犄角旮旯一群二年級小學生最大的談資。有人說她父母早就死於事故，有人說她沒人要所以才和爺爺奶奶生活，加之她衣品時髦學習優秀，班上的孩子經常對她指手畫腳。

記得入冬的某一天，我踩著放學鈴往出跑，準備趕在一波人潮到來之前奔到小賣部買一包「唐僧肉」，一回頭就看見小胖和幾個男孩吵吵嚷嚷一副打架的氣勢，幾個鼻涕咧些的小屁孩追在她後面大叫：「沒人要的怪物沒人要的豬。」她邊吼邊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幾天後的語文課，王小胖上台朗讀了作文《我的爺爺奶奶》。那時我才知道，她父母很有商業頭腦去廣東做生意，她爺爺是高級工程師被聘到本廠當總設計。老師讓壞孩子上台道歉，班上的同學羞愧地低下頭，明白了惡意評判別人的家庭是多麼不堪。

二

孩子犯了錯誤會聽從老師的教導一一道歉，成年人犯了錯誤卻輕而易舉地隱藏在戴有色眼鏡的人群中。

閨蜜小馬和談了兩年的男朋友分手了，明明劈腿在先，這渣男卻逢人就說：「和單親家庭的孩子談戀愛真累。」前幾天小馬約我出來喝咖啡，聊著聊著就綳不住了，眼淚像泄了洪一樣傾涌而下。

她哭訴不僅渣男拿她父母離異找茬，當初的「紅娘」是她的同事，現在部門好多人都開始議論她父母離異的事情，三人成虎，是非顛倒聽起來像是渣男被逼無奈才會劈腿。她居然也開始記恨十年前父母的決定給自己的愛情帶來的影響。

我嘆了口氣，人在是非面前就是這麼容易糊塗，尤其是自己成為受害者時，還要幫施暴者在心口再添一刀傷痕。

記得當初小馬的父母離異，沒過多久她就和媽媽搬進了開發區的新房子，為了慶祝打開人生新世界的大門，她歡天喜地的請我吃了麥當勞，邊揮舞著雞腿邊告訴我：「再也不用擔心爸媽打架了，我覺得我媽最近年輕了好幾歲。」

糟糕的感情和緊張的關係不利於孩子的成長，安靜的環境反而讓小馬的學習成績突飛猛進。

父母離異從未對小馬的心靈造成傷害，社會對原生家庭的歧視卻成了刺傷小馬的利刃。曾經她是領導賞識同事喜歡的女強人，得知她是單親家庭，大家似乎對自己技不如人有了全新的解釋。

「一個女人帶個孩子肯定會讓孩子變得強勢的」、「這樣的孩子肯定性格有缺陷」、「她太優秀了所以男朋友才會和她分手，女人還是傻一點才可愛」……

我認識小馬這麼多年，從未對她健全的人格產生懷疑，她和我沒什麼不同，都是開心會笑傷心會哭的普通女孩，如果硬要找出差別可能就只是她家比我們少了一口人，僅此而已。

可人心險惡，有人非要從這點差別里辨出孰是孰非，為你的原生家庭打上記號，把你扔到心理變態的行列里去，對你指指點點。

三

「那人一看就是個農村人」是楊力的口頭禪。本來是挺不錯的朋友，因為這點我對他頗有意見。

有次聚會結束，大家都喝了點酒有些興奮，坐上地鐵楊力便開始瞎胡嘞嘞。

「今天那個小吳一看就是農村出身。穿的紅配綠的真不是我說，手也是又大又粗，農村孩子不容易啊，別看她比你業績好，她啊再有個弟弟妹妹啥的，結婚還是別找這樣的，事兒多，以後肯定沒你幸福。」

我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楊力還在滔滔不絕列舉農村出身的劣勢。對別人評頭論足是這種人尋找平衡感的慣用伎倆，原生家庭成了楊力大筆一揮為別人判不及格關鍵一項。

可他未曾想過，上數三代我們的祖輩都是農村出身。

歧視，從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有差異，多數人就能向少數人施暴，多數即正確成了這群暴民的有力口號。種族歧視、性別歧視、同性戀歧視都在一次次平權運動後有所收斂，但對原生家庭的歧視卻依然像一塊頑漬黏在人們的心中，怎麼也擦拭不掉。

我也曾想過，為什麼有些人那麼喜歡對別人的原生家庭指手畫腳，難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嫉妒？小孩子們嫉妒王小胖家境殷實，同事嫉妒小馬自強能幹，楊力嫉妒小吳的業績優異。

人們可以接受不同膚色的鄰居，可以默許同性之間的愛情，但卻平衡不了嫉妒帶來的偏見。於是就有了留守兒童性格孤僻自卑、單親家庭缺愛敏感、農村出身保守土錘……人們用原生家庭的特點去定義原生家庭的後代，彷彿活在祖輩「陰影」下的小孩就註定畸形。

家庭成員組成從不會對孩子有什麼影響，真正影響孩子的是氛圍和教育。

留守兒童的奶奶也可以為他塑造健全的三觀，自強自立的單親媽媽會成為孩子的榜樣，農村出身的孩子也許沒有住過高樓大廈，但卻有無比溫暖的家。

《阿甘正傳》里阿甘的母親曾說："Everyone is different. "

原生家庭的不同只是孩子的特徵，我們真正應該歧視的不是特徵，而是硬要將特徵當作異常那些「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