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的話,人們只會對抑鬱症患者說

為什麼抑鬱症很難被人理解?在24歲時,英國作家馬特·海格患上抑鬱症,他曾站在懸崖邊企圖自殺,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他通過寫作踏上自我救贖之路。當成為小說家的馬特再次回望生命中那段艱難的時光,他寫下一本書,再現一段克服絕望、走出抑鬱的生命之旅。馬特對人生絕境的輕柔敘述,彷彿在向讀者傳達,那些曾在你的精神世界中肆虐的狂風,最終都會化作陣陣清風徐來。

「最終,活著比自殺需要更大的勇氣。」——加繆《快樂之死》

我死去的那一天

我還記得舊我死去的那一天。

最初只是一個念頭,我感覺有點不對勁,但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一秒鐘後,我的頭腦里出現一種奇怪的感覺,後腦勺靠近脖子的地方,也就是小腦的部位,出現了某種生理活動。強烈的脈動、顫抖,好像有一隻蝴蝶被困在裡面,還帶有刺痛感。當時我不了解抑鬱症和焦慮症會導致這些奇怪的生理反應,我只以為我快死了。我的心臟不行了,我不行了,我急速下沉,墜入一個讓人窒息的幽閉空間。等我再過上一點能稱得上「半正常」的生活,已經是一年多以後了。

那天之前,我對抑鬱症一無所知,我只知道媽媽在我出生後有過短暫的抑鬱症,我的曾祖母是自殺死的。這應該算有家族史吧,但我以前沒太當回事。

那年我二十四歲,住在西班牙伊比薩島安靜、美麗的一角。在九月的短短兩周中,我就不得不返回倫敦,返回現實世界,與六年的學生生涯和暑期工作告別。我已經拖延了太久,不願真正步入成年,這個問題像烏雲一樣一直懸在我頭頂,現在它終於化為暴雨,澆在我身上。

頭腦最怪異的地方是,即使裡面驚濤駭浪,外表也可以風平浪靜,除你之外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來。你的瞳孔可能放大,說話可能前言不搭後語,皮膚可能在流汗,但全世界都對你的痛苦視而不見。正如那棟別墅里沒有人知道我的感覺,不知道我身處地獄,也不理解為什麼死亡對我那麼有吸引力。

我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但是沒有睡覺。女友安德莉亞定時送些水或水果給我,我卻吃不下。

窗戶開著,好讓新鮮空氣進來,但房間里依舊很悶熱。我記得我很驚訝自己還活著。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誇張,但抑鬱症和驚恐症只會讓你有很誇張的想法。總之,我沒有感到解脫,我想死。不,這麼說不太準確,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想活著。我懼怕死亡,死亡只發生在曾經活過的人身上,還有無數人從來沒有活過,我想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員。就是那個古老、經典的願望——但願我從未出生。我想成為三億個沒有抵達的精子之一。

(正常是多麼幸福的恩賜啊!我們都走在一條看不見的鋼索上,任何一秒鐘都可能失足滑向深淵,直面頭腦中蘇醒了的那個人對於存在的恐懼。)

房間里沒有什麼陳設。一張床,一張白色無圖案的羽絨被,還有白色的牆。牆上也許有一張畫,我記不清了。床頭有一本書,有一次我拿起了它,又放下了,我一秒鐘都無法專註。我不能用文字充分表達我的感覺,因為它超越了文字。我說不出話,與這痛苦相比,文字相形見絀。

我擔心我的妹妹菲比。她在澳大利亞。我擔心這個和我基因最相近的人,也會有相似的感覺。我想和她談一談,但我知道我做不到。小時候,在諾丁漢郡的家裡,我們發明了一種入睡前的交流系統——敲擊我們倆卧室之間的牆壁。此刻我敲擊著床墊,想像著她在地球另一端聽見我的聲音。

咚,咚,咚。

我的頭腦里沒有「抑鬱症」或「驚恐症」這些概念。天真可笑的我以為,我體驗的感覺別人從未體驗過。因為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太陌生了,我以為別人一定沒經歷過。

「安德莉亞,我害怕。」

「沒事的,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我這是怎麼了?」

「我不知道,但一切都會好的。」

「我不明白怎麼會這樣。」

第三天,我離開房間,離開別墅。我要去外面自殺。

為什麼抑鬱症很難被人理解

它是隱形的。

它不是「感到有點難過」。

「抑鬱症」這個名稱不準確,它讓我想到癟了的車胎,被刺穿了,不能動了。或許去掉焦慮的抑鬱症是這種感覺,但交織著恐懼的抑鬱症根本不是這樣。(詩人梅麗莎·布羅德[ Melissa Broder ]有一次發推特:是哪個傻子叫它「抑鬱症」?怎麼不叫「我的胸腔擠滿了蝙蝠,而且我看見一個鬼影」?)病情最糟糕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絕望地想:我寧願得任何別的病,寧願受任何身體上的病痛。因為頭腦是無限的,它的折磨也是無邊無際的。

你可以在患抑鬱症的同時快樂著。就像你可以是一個清醒的酗酒者。

它並不總是有一個明顯的病因。

它能「感染」百萬富翁,髮絲柔順的人,婚姻幸福人士,剛被升職的人,會跳踢踏舞、玩撲克牌魔術、彈吉他的人,毛孔緊緻的人,狀態更新里散發著快樂的人——總之外表看起來毫無理由抑鬱的人。

它是神秘的,甚至飽受抑鬱折磨的人也無法多了解它一分。

美景

陽光炙熱地烤著。空氣中是松樹和海的味道。大海就在那裡,就在懸崖下邊。懸崖邊緣離我不遠,沒有多少步,我想不超過二十步。我唯一的計劃,是朝那個方向走二十一步。

「我想死。」

我腳邊有一隻蜥蜴。一隻活蜥蜴。我突然感覺到它在評判我。蜥蜴這種東西很奇妙,它輕易不死。它是倖存者。你切掉它的尾巴,它就長回一條尾巴。它不會因為這件事悶悶不樂、變憂鬱。無論環境多殘酷、多不友好,它都能繼續生活。我想,非常非常想,成為一隻蜥蜴。

在我身後是一棟別墅,那是我住過最好的地方。在我面前,是我見過的最絕美的風景。波光粼粼的地中海,像極了一張綠松石色的桌布,上面綴著星星點點的鑽石。大海被一圈幾近白色的海灘和雄壯的石灰岩懸崖鑲了邊。此情此景,幾乎滿足了所有人對美的定義。然而這星球上最美的風景,卻無法阻止我想自殺的念頭。

一年多前,念文學碩士期間,我讀了很多米歇爾·福柯 (Michel Foucault)的作品,基本上讀完了《瘋癲與文明》 (Folie et Déraison)。他認為瘋癲應當被允許存在,一個恐懼、壓抑的社會把任何與眾不同的人宣判為有病。但我現在的狀況是真的病了,不是擁有癲狂的念頭,不是有點古怪。不是讀點博爾赫斯、聽點牛心上尉、抽根煙斗或幻想出巨型的巧克力棒的事兒。這是痛。我以前都還好,現在突然不好了。我真的不好。我病了。至於是社會還是科學的錯,並不重要。我就是不能,做不到,忍受這種感覺多一秒鐘。我必須結束自己。

我都計劃好了。女友在別墅里,毫無察覺,以為我只是出門透透風。

我開始走,數著走了幾步,但我數著數著就忘了,腦子一片空白。

「不要臨陣退縮。」我告訴自己。或者我以為我告訴自己。

我終於走到懸崖邊緣。再走一步,這種感覺就可以從此停止。這個選擇簡單得可笑,向前一步,抑或是活著的痛苦。

聽我說。如果你以為一個抑鬱的人想要的是快樂,你錯了。他們根本不關心什麼快樂,那太奢侈。他們只想脫離痛苦。他們想從著火的腦袋裡逃出來,因為在那裡,各種想法燃燒著、煙熏著,像各種舊物被縱了火。他們只想正常。如果正常是不可能的,那就清空自己。而我清空自己的唯一方式是停止活著。一減一等於零。

但實際上,走出那最後一步並不容易。抑鬱這事很離奇,即使你有很多自殺的念頭,對死亡的恐懼卻與常人無異。唯一的區別是活著的痛苦大大增加了。所以當你聽說某個人自殺了,你要了解,死對他來說並不是不可怕了。死不是一種道德意義上的「選擇」。追究其道德意義,就是誤解。

我站了許久。召喚死的勇氣,又召喚活的勇氣。生存,還是毀滅。此刻此地,死亡是這麼近。多一盎司的恐懼,天平就會向那一邊傾斜。也許在另一個宇宙里,我走出了那一步。但在這裡我沒有。

我有媽媽、爸爸、妹妹和女友。那是四個愛我的人。這個時刻,我瘋狂地想,要是沒有他們就好了。一個也沒有,就我自己。愛把我困在了這裡。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感覺,我的腦袋裡是什麼樣。如果他們能鑽進我腦袋裡待十分鐘,他們就會說,「好吧,行,真的,你應該跳下去。上帝啊,你不應該承受這麼多痛苦啊。跳吧,閉上眼,跳就是了。如果你身上著了火,我可以拿塊毯子給你撲火。但你著的火是看不見的。我們無能為力。所以跳下去吧。或者給我把槍,我幫你解決。安樂死。」

我著的火是肉眼看不見的。抑鬱者的痛苦是別人看不見的。

老實說,我也害怕。萬一我沒死呢?萬一我只是癱瘓了,然後不能動彈,永遠被困在那個狀態呢?

我想生命總是在給我們不死的理由,只要我們豎起耳朵用力聽。這些理由可能來自過去——養育我們的父母,或者朋友、愛人;也可能來自未來——我們將切斷的種種可能性。

於是,我沒有死。我轉身面向別墅,嘔吐了一地。

跨越時間的對話(一)

那時的我:我想死。現在的我:好吧,你不會死的。那時的我:生活太糟糕了。現在的我:不,美妙極了。相信我。那時的我:我無法應對這些痛苦。現在的我:我知道。但你會學著應對的。這樣做是值得的。那時的我:為什麼?未來的一切都完美嗎?現在的我:不,當然不是。生活永遠不會是完美的。我仍然會偶爾抑鬱,但已經好多了。痛苦再也不會像那時一樣嚴重。我找到了自己。我很快樂。現在,我是快樂的。暴風雨會停止的。相信我。那時的我:我不相信你。現在的我:為什麼?那時的我:你來自未來,而我沒有未來。現在的我:我剛剛已經告訴你了......

像這樣的話,人們只會對抑鬱症患者說

「好了,我知道你得了肺結核,但幸好不是更嚴重的病啊,至少不會死人啊。」

「你覺得你為什麼得了胃癌啊?」

「是的,我知道,得了結腸癌很痛苦,但你試試跟一個得了結腸癌的人生活在一起,噓,簡直是噩夢。」

「哦,你說你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快跟我說說,我也一直有這個病。」

「哦,腦膜炎啊。加油,心態至上。」

「是,是,你的腿著火了,但一直抱怨它也沒什麼用啊,對吧?」

「好的,行了,你的降落傘也許真的出問題了,不過別泄氣啊。」

抑鬱症對你說的話

嗨,不中用的人!對,就是你!你在幹什麼?為什麼要試圖起床?為什麼要試圖找份工作?你以為你是誰?馬克·扎克伯格?給我待在床上吧。你將會發瘋,就像凡·高那樣。你可能會割掉自己的耳朵。你哭什麼?是想弄髒你的衣服嗎?嘿,還記得你的狗默多克嗎?它死了,就像你的爺爺奶奶那樣。一百年後的今天,你見過的每一個人都會死。是的,你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只是一坨正在緩慢衰老的細胞。你看外面走著的人,看看他們,就在那兒,窗戶外面。你為什麼不能像他們一樣?那有個坐墊。我們就待在這裡看著它,沉思坐墊的無限悲傷。附:我看過明天了,明天更糟。

櫻花

抑鬱症的一個副作用是,你有時會變得特別留意大腦的運轉。

在我精神崩潰、住回父母家那段時間,我常常想像著把手伸進自己的腦殼裡,取出讓我抑鬱的那個零件。這似乎是一個很多人都有的幻想,我和其他抑鬱症患者聊起過,也在書中偶遇過。

但我要取出哪個零件呢?是一大塊固態的東西,還是一小點液態的東西?

有一次游完泳,我坐在利茲公園廣場的長椅上。這是市中心肅靜的一角,維多利亞式的連棟住宅現在成了法律事務所。我凝望著一棵櫻桃樹,感到乏味,那是一種沒有焦慮的抑鬱,一種全然的、絕望的乏味。

我幾乎動彈不得。當然,安德莉亞在我身邊。我沒有告訴她我的感覺有多糟。我只是坐在那裡,看著粉色櫻花和樹枝,期待著我的思緒能像花瓣一樣,輕而易舉地飛遠。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哭了起來。我多想成為一棵櫻桃樹。

越是研究抑鬱症,就越會意識到我們對它的無知。它的90%仍是秘密。

存在

人生是艱難的。它也許美麗,也許精彩,卻也艱難。大多數人的應對方式是不去考慮它,但有的人做不到。再說,思考是人的天性,「我思故我在」。我們知道我們會衰老、生病、死亡。每一個我們認識的人、愛的人都會衰老、生病、死亡。但我們必須記住,正因為此我們才有愛。人類或許是唯一一個會得抑鬱症的物種,但這是因為我們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物種,我們創造了不可思議的東西——文明、語言、故事、情歌。明暗對比是光與影的對照,文藝復興時期的耶穌畫像中,畫師用黑影來突出沐浴在聖光里的耶穌。死亡、腐爛等一切陰暗的事物會孕育美好,這或許有點難以接受,但我相信。正如永遠偉大的詩人、偶爾焦慮的曠野恐懼症患者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son)所說:「那永遠不會再來的事物,才使生活如此甜美。」

第 1 次驚恐發作時你在想什麼

1. 我要死了。2. 我要發瘋了,瘋得再也回不到正常。3. 我好不了了。4. 一切都會變得更糟。5. 沒有人心臟能跳得這麼快吧。6. 我的思維運轉速度也快得驚人。7. 我被困住了。8. 沒人有過這種感覺,從來沒有,整個人類歷史都沒有。9. 我的胳膊怎麼也麻了?10. 我肯定好不了了。

第 1000 次驚恐發作時你在想什麼

1. 又來了。2. 我經歷過這個。3. 哇,但是依舊感覺很糟。4. 我可能會死。5. 我不會死的。6. 我被困住了。7. 這是最糟糕的一次。8. 不,不是的,記得西班牙嗎?9. 我的胳膊為什麼這麼麻?10. 我會挺過去的。

跨越時間的對話(二)

那時的我:我受不了了。現在的我:你認為你受不了,但是你可以。你行的。你會挺過去的。那時的我:像這樣的痛苦嗎?你一定已經忘了它的滋味。今天我在商店乘電梯,覺得自己在破裂、瓦解,就像整個宇宙在撕扯著我。就在約翰路易斯店裡。現在的我:我或許遺忘了一些,但聽著,我在這裡,我活到了現在。我做到了。我們做到了。你一定要堅持。那時的我:我多想相信你是真實存在的,多希望我沒殺掉你。現在的我:你沒有殺我。你不殺我,也不會殺我。那時的我:我為什麼還活著?什麼也感覺不到不是好過飽嘗痛苦嗎?0 難道不是大於 -1000 嗎?現在的我:聽著,聽我說,記住我說的話——你做到了,翻過這道坎,生活就會出現在你眼前,你懂嗎?那時你會有喜歡做的事,就別去憂慮憂慮本身了,你可以憂慮,但別「元憂慮」。那時的我:你看上去挺老的,有魚尾紋了。你開始掉頭髮了嗎?現在的我:是的。我們一直都憂慮變老。還記得 10 歲時我們去多爾多涅河度假嗎?我們仔細地看鏡子里的自己,開始憂慮額頭上的細紋。那麼小我們就憂慮變老了。因為我們一直都怕死。那時的我:你還怕死嗎?現在的我:怕。那時的我:我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我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東西支撐我渡過難關。現在的我:好的,好的,讓我想一想。

活下去的理由

1. 你以為來到了外星球,沒人能理解你經受的痛苦。但實際上,他們理解。你覺得他們不理解,是因為你唯一的參照點是自己。你從未經受過這種痛苦,滑入深淵的衝擊令你膽戰心驚。

然而,還有其他人來過這裡。在那片黑暗之中,有上千萬人與你同行。

2. 你已經有自殺的想法了,情況不會變得更糟了,以後只會有上坡路。

3. 你恨自己。這是因為你敏感。估計每個人都會找到恨自己的理由,如果他們想得跟你一樣多的話。其實我們每個人全都是混蛋,也都是美妙的天使。

4. 你有一個標籤,「抑鬱症」,那又如何?其實如果問對了專業人士,每個人都會有一個標籤。

5. 你覺得一切都將變得更糟,但這種感覺只是你的癥狀。

6. 頭腦有它自己的天氣系統。雖然你現在身處龍捲風之中,但龍捲風的能量最終會被耗盡的。堅持住。

7. 無視偏見。每一種疾病都曾招來偏見。我們害怕得病,於是恐懼滋生偏見。比如,脊髓灰質炎曾被錯誤地指為窮人才會患的疾病。而抑鬱症常被人認為是一種「軟弱」或性格缺陷。

8. 沒有什麼會一成不變。現在這種痛苦不會永遠持續。如果痛苦告訴你它會持續,是它在撒謊。其實痛苦是一筆債,可以用時間償清。

9. 頭腦會變。性格會變。我在《人類》(The Humans) 中寫過:「你的頭腦是一個星系,黑暗比光明多,但光明是值得等待的,所以不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即使黑暗是全部。要知道生命不是靜止的,時間也是空間,你在時間的星系中移動,等待那恆星。」

10. 有一天,你會體驗到與這痛苦相等的喜悅。聽海灘男孩的歌曲,你會流下歡欣的淚。你會俯身凝視懷裡嬰兒酣睡的臉,你會結識很多好朋友,你會品嘗從沒吃過的美食,你會在高處俯覽美景,不去考慮從這裡掉下去摔死的可能性。還有很多書你沒有讀過,它們會讓你更充實。你會吃著超大份爆米花看很多電影。你會跳舞、大笑、做愛、沿著河岸跑步、聊天到深夜、笑到肚子疼。生活在等待著你。雖然你現在被短暫地困在這裡,但世界哪兒都不去。如果可以,堅持下去。活著總是值得的。

抑鬱症是......

內戰。黑狗(謝謝溫斯頓·丘吉爾和約翰森博士)。黑洞。隱形的火。高壓鍋。內心的魔鬼。監獄。缺席。鐘罩(「我坐在玻璃鐘罩里,」普拉斯寫道,「在我的酸餿氣味里燉煮」)。大腦操作系統里的惡意代碼。平行宇宙。一生的戰鬥。死亡的副產品。活的夢魘。迴音室。黑暗、絕望、孤獨。古代人大腦和現代人大腦的撞擊(進化心理學)。痛苦得要死。

抑鬱症還是......

比你渺小的東西。

它一直都比你渺小,即使有時候感覺上很龐大。它在你體內運行,你不在它體內運行。抑鬱症也許是天空中飄過的一片烏雲,而你是整個天空。

烏雲出現之前就有天空。烏雲脫離了天空是不能存在的,而天空沒有了烏雲依然是天空。

……

節選自《活下去的理由》[英] 馬特·海格 趙燕飛 譯 後浪丨江西人民出版社 2018-1

馬特·海格(Matt Haig),英國作家。在24歲時患上抑鬱症,後通過寫作踏上自我救贖之路。著有《我遇見了人類》《英國最後一個家族》《如何停止時間》等多部暢銷小說,均被改編為電影劇本。他還為孩子們寫書,作品有《影子森林》《成為一隻貓》《聖誕男孩》《聖誕女孩》等。曾榮獲斯馬爾蒂斯文學獎(2009)、藍彼得文學獎(2009)、美國圖書館協會亞里克斯文學獎(2011)、約克郡青年成就獎(2009)等榮譽。

責任編輯: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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