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為什麼把最心愛的《鵲華秋色圖》送給魏瓔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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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讀者問我,《延禧攻略》中乾隆為了向魏瓔珞示好,送給她一幅名叫《鵲華秋色圖》的畫,那可是純貴妃討要很久而不得的珍品,究竟乾隆為什麼送這張畫給魏瓔珞?
那是因為啊,乾隆本人是畫家趙孟頫的迷弟,更因為趙孟頫本人就是個寵妻狂魔,尤其「中秋」這個詞,在趙孟頫的書法神品《太上無極混元一氣度人妙經》中被重重地提及。
中秋節,我們就來講一對歷史上著名的恩愛夫妻。
丈夫趙孟頫,南宋末至元初著名書法家、畫家和詩人,繪畫作品更被視為「神品」。2017年,甘肅天慶博物館以1.909億元拍下了趙孟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還被視為撿了便宜,他任何一件作品從未在最近八年的拍賣市場上低於1500萬。
妻子管道昇,天賦過人,詩詞歌賦幾乎不用刻意學習,就能很快精通,是家族中備受珍愛的小女兒。
稀罕的是,關於管道昇的事迹,幾乎全部來自最親近的丈夫趙孟頫筆錄,畢生被宗師般的丈夫欣賞,不用說古代,即便當代,也是難得。
管道昇究竟神奇在哪裡?
公元1279年,管道昇18歲,南宋滅亡。家裡不捨得她在亂世中匆忙出嫁,便留她一直待到28歲,精挑細選之後,才把她嫁給36歲的大齡男青年趙孟頫。
趙孟頫出身顯赫,他所在的趙家是宋太祖的第四子秦王趙德芳後代,趙德芳還有個更被人熟知的稱呼叫做「八賢王」。有了才華和家底的鋪墊,趙孟頫才得以娶到才女管道昇,於是,他特別感慨自己的幸運:「夫人生而聰明過人,公甚奇之,必得佳婿。予輿公同里閏,公又奇予以必貴,故夫人歸於我。」
翻譯過來很有趣:「我夫人天生聰明得不得了,岳父那是寶貝得一塌糊塗,一定要找到乘龍快婿,最好還是同鄉,岳父左挑右選認為我將來前途無量,這才把女兒嫁給我。」
老趙一邊讚美夫人,一邊不忘記表揚自己也棒棒噠。
公元1289年春天,28歲的管道昇嫁給36歲的趙孟頫,這個結婚的年齡在當時屬於極品晚婚,但是,兩個情緒穩定的成熟男女,在處理家庭關係上也更有智慧。
管道昇與趙孟頫在家庭中的分工從婚姻之初就非常明確,為了丈夫安心為官治學,管道昇側重持家,家裡家外井井有條。
她對外接待賓客,遇到家人得罪了外人,必定立即登門道歉,把誤會掐滅在萌芽中;遇見親朋好友經濟窘迫,她毫不吝嗇金錢,大方周濟;她禮數周全,逢年過節祭祀祖先,一定穿戴隆重,準時操辦。
這些記載均出自趙孟頫自己撰寫的《魏國夫人管氏墓志銘》,字裡行間滿滿對夫人的感念。他的弟子楊載也說:「老師向來不願意把時間精力多花在瑣事上,全部交由師母打理,從不由於家事分心,才能全心投入到詩書中去。」
但是,趙孟頫並不是甩手掌柜,他在生活中被妻子照顧,志趣上卻是妻子的「尊師」。
在宋末元初書畫領域,趙孟頫的影響無人能及,他的書法稱雄一世,篆、隸、行、草無一不精,繪畫更是登峰造極,以管道昇的聰慧,怎麼能放過身邊的導師。
她自謙說:我畫畫雖然沒有老師,難以學到精髓,但我有個好老公呀,跟隨老公偷學十多年,也能得到幾分成績。
趙孟頫特別欣賞妻子「偷師」,他在《管仲姬漁父圖並題卷》寫:「吳興郡夫人不學詩而能詩,不學畫而能畫,得於天然者也。」
「得於天然」,一方面指管道昇天資聰穎,另一方面也是她常與丈夫外出遊歷山水,從大自然中領會真意。比起同時代其他男人把妻子藏在家裡,恨不得以「拙荊」、「賤內」稱呼,趙孟頫對夫人是十足的驕傲和欣賞,兩人曾經一同在歐波亭觀雨,留下了《趙松雪管仲姬歐波亭圖》。
趙孟頫還把與妻子的日常唱和寫成了小詩《與師孟書》,寄給了朋友:「山妻對飲唱漁歌,唱罷漁歌道氣多。風定雲收中夜靜,滿天明月浸寒波。」
我與妻子對飲,偶爾互相唱和,夜深人靜月光如水,原本這世界只有你我。
這兩個人的「夫妻相」不僅是志趣相投,連字跡都很相似,明代書畫家董其昌曾經評價這夫婦倆字跡難分彼此:「管夫人書牘行楷,與鷗波公殆不可辨同異。」趙孟頫甚至可以模仿妻子的字跡幫她給親人回信,夫妻倆的字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即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婚姻依舊有波折。
明朝蔣一葵撰寫的紀傳體通史《堯山堂外記》中記載,50歲的趙孟頫提出納妾,但他畢竟是文人,又與妻子多年感情融洽,於是寫了首小令試探管道昇的底線:
「我學士,爾夫人。豈不聞陶學士有桃葉、桃根,蘇學士有朝雲、暮雲。我便娶幾個吳姬、越女,也無過分,你年紀已過四旬,只管佔住玉堂春。」
夫人啊,即便大學士蘇東坡都有朝雲、暮雲這樣知情達意的妾室,我就算娶幾個美貌的江南女子也沒什麼,尤其夫人年過四十,我敬你是家裡唯一的女主人,給足名分可好?
在元代,以趙孟頫的身份和地位提出納妾,從事理上說,不算過分。
可是,婚姻怎能只說事理而不講情理呢?管道昇很清楚自己的底線:絕不與任何女子分享丈夫的感情。
她研磨、鋪紙、提筆、揮毫,寫下這首經典的《我儂詞》: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
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
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
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老趙啊,我們兩情相悅,共歷風雨,早已不分彼此。就算打破重來,那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夫妻的至高境界是生死不離,聽著,你身邊不能有其他女人,除了我。
老實說,我絲毫不覺得這首小令悲情,那口語化的表白既婉轉動聽,也綿里藏針,愛情和婚姻是兩種狀態,濃烈的愛情依託於電光火石的碰撞,長久的婚姻則來自於靜水深流的安定。
管道昇清楚自己的優勢,更明白丈夫的軟肋,她很懂策略和分寸,用一首小令撥回丈夫錯亂的心弦。
趙孟頫從此絕口不提納妾,夫妻倆還把這兩張字箋工整地謄寫下來,貼在案旁,時不時開個玩笑。
在充滿情趣的家居生活中,趙家一門出了七位書畫家:
次子趙雍不僅擅長山水畫,也精通人物鞍馬,書法方面正、行、草書都端正典雅;
孫子趙麟,是趙雍的第二個兒子,擅長人馬、山水,書畫深得父親與祖父的精髓;
第三子趙奕,元代隱士,他的行書《梅花詩》筆法既傳承父親,也在行筆結字上有突破;
女兒趙由晰,書法行雲流水,代表作《家書帖頁》收藏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
外孫王蒙,與黃公望、吳鎮、倪瓚合稱為「元四家」;
這些子女和孫輩,加上趙孟頫和管道昇夫婦,正好七人。
我特別喜歡這對夫婦,他們渾厚的書卷氣和婚姻的煙火氣絲毫不違和,字裡行間的柔情,和畫里畫外的蜜意,總讓人會心一笑。
公元1318年,管道昇病重,趙孟頫多次上書請求陪伴夫人,終於在次年四月得旨回家照料妻子,於二十五日離開元朝都城大都。
誰料五月十日,管道昇便病逝在臨清舟中,趙孟頫悲痛萬分,親自撰寫《魏國夫人管氏墓志銘》,他在文里不吝筆力地稱讚妻子,希望後世依然記得有這樣一位嫻雅才情的女子,善書法、工繪畫、扶老攜幼,樣樣拎得起。
在墓志銘的最後,趙孟頫說:
「東衡之原,夫人所擇,規為同穴,百世無易。」
他親筆書寫了他們最後的故事,了卻一生情緣,從此無力操持官場,只在家中書寫《度人經》悼念妻子。
三年後,趙孟頫病逝,生同衾,死同槨,與髮妻管道昇合葬。
其實,懂妻子的男人,更懂人間月圓。
即便在古代,模範男人也是既有心懷天下,同時不忘小家,這或許也是電視劇安排乾隆把捨不得送給其他人的心愛畫作《鵲華秋色圖》送給魏瓔珞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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