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西山上的森林和飄蕩的風煙

昨天夜裡,手機彈出天氣信息提示「青島市氣象台2018年10月16日18時20分發布大風藍色預警信號,預計北風風力陸地可達4到5級陣風7到8級,海上6到7級陣風8到9級,請注意防範。」每次看到這種天氣信息就覺得恐怖,因為著實討厭那種要穿厚厚的衣服和不能露腳脖子的日子。

以前最喜歡秋天了,覺得它有一種很高級的疏離感,可是現在一到夏天的尾聲就開始覺得難過,天氣一冷,人就變的懨懨的,什麼都不想干,只想抱一床被子,從早到晚。被子是很可愛的東西,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卻總能給人很踏實的安全感。

國慶從北京回來已經快兩個周了,可是一直沒有從那段時間裡走出來,彷彿還是坐在衚衕里一家小麵館吃一碗不正宗的炸醬麵,又彷彿是在紅牆灰瓦的深宮大院里幻想著來一出穿越大劇。是有那種旅行後遺症的人,每次去過一個地方,回來後很長時間都會沉浸在那種情緒里,甚至過了很久之後還是會經常回想。

計划了半年的旅行,所幸人都聚齊了,七天的時間,幾個人從早到晚,每天一萬多的步數,差不多走遍了北京城三分之二的景點。每天早晨神采奕奕的出門,一整天都在外邊不停地走,晚上累的蔫蔫的回到賓館。

三里屯酒吧里遇到唱歌好聽長相很乾凈的男生,幾個人鬧著起鬨誰去要聯繫方式;拐進朱家衚衕的Berry Beans,點一杯咖啡坐一下午,然後趁著人少的時候跑到天台上拍一組文藝大片;走進護國寺小吃街上人氣很旺的小店吃一頓晚飯,點一碗地道的北京豆汁兒,吐槽比白花蛇草水的味道還神奇;最搞笑的是,幾個人興緻勃勃的跑到中戲門口想要來個偶遇,無奈只有刷卡才能進去,幾個人就坐在正對大門的花壇邊上,和門衛阿姨大眼瞪小眼,看著從門口進進出出的帥哥美女,感慨「這氣質就是不一樣啊,」然後扭頭互相瞅瞅,像是蹲在人才市場等待老闆招收的農民工,就差不羈的叼根煙了。

這些日子總歸是欣喜的,只有草原上那個寒冷的夜晚,我想起來總覺得內心難過,可是那個夜晚明明是很鮮活的,帶著生生不息的煙火和塵世的狂歡。

草原上六點之後天就已經黑的透透的,氣溫大概只有幾度,剛下車的時候大家就在門口租了厚厚的軍大衣,三個人從旅館的食堂里要來了熱水,吃了熱乎乎的泡麵,才算暖和過來。七點半的篝火晚會,就在旅館的東院里,我們到的時候已經開始了,因為晚上氣溫太低出來的人不多,只有十幾個人圍著剛剛燒起來的篝火跳舞,穿著厚棉服的女導遊在台上大聲喊著助興,大家都是跟團來的,最後不同的團也都混在一起玩了。我們三個人縮著脖子站在原地凍得瑟瑟發抖,有些失望的,滿心期待的以為會像蒙古草原上的篝火晚會那樣:「入夜的草原篝火熊熊,人們隨著悠揚的馬頭琴聲,飄然起舞,如入仙境,篝火旁的桌子上堆滿了奶食,喝著醇厚清香的奶茶,來品嘗手把肉和烤全羊,好客的牧人給你獻上潔白的哈達,敬上醇香的馬奶酒,唱起熱情的祝酒歌,跳起瀟洒的安代舞。」

理想與現實的差別,看著眼前這簡易版的篝火晚會,加進去也不是,回賓館也不是。索性來都來了,怎麼也得體驗一下,三個人便趁著大家停下來的時候加了進去,跟著跳了兩遍兔子舞。人群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散開了,剩下的幾個人就圍在篝火旁取暖。舞台上的音響轟轟隆隆的放著70年代的迪斯考,一個男孩子,兩個女孩子跑到了上面跳舞,看起來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應該是一起來的,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這個男孩子,個子不高,瘦瘦的,皮膚黝黑,穿著厚厚的深藍色棉襖,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毛線帽,他在台上旁若無人的跳著很滑稽的舞蹈,一會兒搬起凳子扭,一會兒脫下外套揚起來甩,做出很誇張搞笑的動作。像是上學時候班級里那種長相不起眼、學習不起眼,但總愛在各種場合做出很誇張的事情,然後頭髮甩甩大步的走開,對一切都覺得無所謂的男同學。

我一直很羨慕這種恣意的生命,不怕出醜,不怕被嘲笑,甚至不怕被傷害,不用去在意很多東西,以一種很原始的生長姿態在這個世界橫衝直撞,我沒有了解過他們真實的內心到底是怎樣的,但至少表露在外面的軀殼讓人看起來是真的高興。

是那種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你都覺得他們百毒不侵,擁有可以很快自我癒合的能力。

八點半的卡拉ok,可以免費去舞台旁邊的小屋裡點歌,前面一對情侶,應該還是大學生,女孩子長得很溫柔,男孩子個子不高但挺清秀。白天在草原上見過他倆,當時男孩子在給女孩子拍照,女孩子捧著一把野花笑的很開心。女孩子點了一首《成都》,雖然當時現場還只剩不到十個人,但是她站在台上還是有些拘謹,男孩子站在台下,默默地看著她,女孩子害羞的時候就會望向男孩子,男孩子就對他溫柔的笑笑。

最後男孩子跑上台和女孩子一起唱,大家也跟著唱。年少時最單純的喜歡,真的是在任何時候都有讓人眼眶發紅的能力。

夜深了,氣溫又下降了好幾度,冷風直往衣服里灌,篝火也只剩下一點很微弱的光,剩下的人也越來越少,大家輪流到台上唱歌,沒有人會去在乎唱的好不好聽,唱完了大家都會由衷的歡呼和鼓掌。兩個很漂亮的女生拉著手唱「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相信,朋友比情人更懂得傾聽。」一身嘻哈打扮的男生唱「命運就算顛肺流離,命運就算曲折離奇,命運就算恐嚇著你做人沒趣味。」獨自一人來的姑娘唱「找你不到堅強的理由,再也感覺不到你的溫柔。」最後快要結束的時候,那個很滑稽的男生跑上台,牆上黑白電視機里放的是許巍的《故鄉》,他在台上聲音沙啞的唱「在異鄉的路上每一個寒冷的夜晚,這思念它如刀讓我傷痛。」草原上的風很涼,遠處傳來狗叫聲,我站在台下看到他眼睛裡有閃閃發光的東西,一閃即逝,不易被旁人察覺的。

那個夜晚,我看每一個人都很可親,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久別重逢,不必過多寒暄,待燈火燃盡、杯盅已空,明日又各奔天涯。

草原上沒有看到漫天的繁星,有人放了幾支煙花,在夜空中綻開又暗掉,院子里的小黑狗搖著尾巴湊到人群里,冷風裡都是乾草的味道。

還會再見嗎?縱然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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