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間章 另一側的夜空

「唔咕......春希真是的......」

千晶不滿地嘟囔著。

「有什麼好抱怨的......」

「冬天的夜裡把女孩趕出家門，這世界上竟然有這種男人......絕對是人人得而誅之呢。」

「既然那麼嫌棄我，那可不可以不要貼的這麼近啊。」春希不耐煩地瞥了千晶一眼，但最後只是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

「雖然春希很可惡，但春希這裡很暖和。」

春希試著輕輕從千晶那裡抽出右臂，可惜千晶抱得很緊，似乎完全沒有鬆開的打算。

「而且，我為什麼非得把你送到車站不可......」

數次失敗之後，春希忍不住小聲嘟囔。

「真渣啊。」

「明明只是不到十五分鐘的路吧。」

「所以說啊！只是十五分鐘的路都不願意陪我嗎！」反過來將了春希一軍，千晶眼淚汪汪地揚起臉，「春希，像我這樣的好女孩這世界上可搶手的緊。現在我正是特大甩賣，你卻連十五分鐘都不願意給我！」

「呵......」

春希低笑一聲，緊接著把臉偏向遠離千晶的一側。

「那是什麼意思啦！」

「嘛。雖然你這麼說，但是千晶被追求的情景，完全想像不到。」

「哈？不過這一次確實是真的，我有過男朋友喲。雖然是以前。」抹掉臨時擠出來的淚水，千晶挑了挑眉毛，狡猾地笑笑，「怎麼，獨佔欲爆棚了？」

「不可能。」春希毫不猶豫地否定，不過，最後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好奇，「但我還挺感興趣的......畢竟是這位和泉千晶的前男友。」

「哼哼......果然還是嫉妒了吧。」裝作沒有聽出春希話中的諷刺，千晶嗤笑幾聲，旋即清了清嗓子，「嘛，反正還有時間，就讓我大發慈悲地指出你是多麼沒有眼光。」

「......洗耳恭聽。」

「前男友君是小我兩屆的學弟。」千晶輕輕踢開路上的石子，慢慢回憶著，「說起來，已經是三年前了呢......」

「......學弟？」

「嗯，高中社團的學弟。」千晶點點頭。

「啊......就是對社團里看起來值得尊敬的前輩充滿了憧憬，結果到頭來交往後發現全然不是一個人的那種劇本吧。」

「春希，你似乎很了解？」

「......當我沒說。」

兩人並肩走下車站的台階，時間來到11:45。不巧的是，剛好有一輛電車離開，而到下一輛電車駛來還有九分鐘。

「嘛，現在已經送到了。著急回去嗎？可還有興趣聽？」

千晶微微偏過頭。

「11:54嗎......」指尖碰了一下褲兜里的手機，春希略一沉吟，抬起眼，「請說吧。」

「當時，我們玩得很大呢......雖然想這麼說。但其實兩個人的相處普通的很。」千晶沉默了一會兒，露出淡淡的懷念的笑，「對方是有名大公司的公子，所以家裡管得很嚴。因為這個，在學校里也得多加註意。就算在社團活動也不能親熱，更別提夜不歸宿什麼的了，想都不要想。實際上，真正稱得上交往的時間，也就只有午休和放學後的一小段空隙。社團活動後我們都會主動留下收拾活動室，這樣一來，也有一段短短的獨處時間。嘛~這麼一想，我還真是悲劇呢。還是說，我要求得太多了呢。」

「我說不好，」春希沉吟片刻，「不過，確實是很普通很純潔的關係。簡直不太像你的風格。」

「當然咯。那曾經是我最美好的時候。」千晶抿著嘴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而且，前男友君非常可愛喔。不是我吹噓，但前男友君比春希你要可愛的多，當真稱得上弱氣美少年。他告白時候緊張的樣子，幾乎讓我的心化掉了啊。」

身後逐漸積累起晚歸的人群，但仍然稀稀疏疏。時間已經來到11:50。再度用指尖碰了一下手機，春希有意將話題引向終結。

「那......姑且還算是美好的回憶。」

「呼，要是這樣就好了。」

「......欸？」

「以上是半真實的版本。」嘆息一聲，千晶自嘲地笑笑，「嘛，實際上呢，那傢伙之所以在學校不敢和我親近，是因為他正被學校的女老師包養。」

「咳......咳咳......」

突然的轉折。因驚訝大大張開嘴，春希一不留神連嗆了兩口冷氣，咳嗽個不止。

「我一直不知道真相。」似乎觸到傷心處，千晶目光黯然，「直到學園祭之前，他和那個老師的事意外敗露，我才聽說這事。學校由於擔心影響不好就很徹底的壓了下來，最後隨便找了個理由讓前男友君退學了。嘛，結果到最後，連分手的話都沒有說啊。」

「咳......」

「不過說實話，我也多少能理解那個老師......」

電車進站，帶來呼呼的風。千晶溫柔地撫著咳個不止的春希的後背，等待春希直起身。

「......我說，編完了？」

「嗯。」

千晶點點頭。

「你這傢伙啊！！！！」

在春希按耐不住說教之前，千晶搶先一步踏上電車，轉過身朝仍在站台上的春希比了個鬼臉。

「切！都是三心二意的春希的錯。」

「哈？」

「明明在想著別的事吧，裝什麼傻。真是的，要好好珍惜會騙人的女生啊。」

「......突然在說什麼。」

本打算髮火的春希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

「嘛，今天就到這裡。」

獃獃地注視電車門合上。似乎是春希的錯覺，在鋼化玻璃的另一側，千晶的眼神變得無比溫柔。

——很像另一個人的溫柔，但，又如此涇渭分明的區別開來。

——明明是連「再見」都懶於說出口的熟悉情景，卻像是直到最後的分別。

她舉起手，隔著玻璃指了指春希裝著手機的那一側口袋，然後，慢慢將手掌貼在冰冷的玻璃上。

「加油啊 。」千晶用嘴型一字一頓地說著，微張的唇慢慢吐出熱氣，「吾愛......北原春希。」

門的對面，春希下意識向千晶伸出手，但旋即通道盡頭的指示燈切成綠色。電車啟動，春希的指尖在彷彿空無一物的霧氣上滑過，最終被稍後部位的車廂表面彈開。

披著星星的光，電車流逝，消失在燈火璀璨的東京的夜。指尖，還帶著微微冰涼的觸感。意識中相當長的一段空白之後，北原春希終於回過神來。

「我這人......明明，早就已經和雪菜約定好了——」

像是要狠狠甩掉內心如影子般浮現的想法，又像是要逃離某個命運，北原春希緊緊攥著自己方才伸出的那隻手，堅決地、大步流星轉身離去。

11:56

「......千晶姐。」

手機仍舉在高柳耳邊，但是，通話另一頭的催促聲彷彿被隔絕。短暫的，沒有報站聲，沒有廣播聲，時鐘的指針停止。

人群遠去，只剩下遠去的腳步聲響在空曠的車站回蕩。

低著頭編輯信息的男人直直撞上高柳。兩人都沒有顧及他人的餘裕，於是，沉默著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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