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單 | 如何讓你的表達像電影一樣好看
做了一個線上分享,從導演的文字出發,學習什麼是好的表達。鏈接在這裡如何讓你的表達像電影一樣好看:我從15位導演地文字里找到了答案
涉及書目
賈樟柯:《賈想》
北野武:《菊次郎與佐紀》
陳凱歌:《少年凱歌》
徐浩峰:《武士會》《國術館》《刀與星辰》《坐看重圍 : 電影《師父》武打設計》
是枝裕和:《有如走路的速度》《我在拍電影時思考的事》
梅峰:《編劇的自修課》
程耳:《羅曼蒂克消亡史》
胡金銓:《胡金銓武俠電影作法》
馮小剛:《我把青春獻給你》《不省心》
彭浩翔:《愛的地下教育》《破事兒》
魏德聖:《小導演失業日記》
黑澤明:《蛤蟆的油》
寫作和表達是我持續關注的方向,我發現的一個事實是——一個好的導演一定也同時是一個好的表達者。他們能實現視覺創新,是因為他們喜歡用影像來表達想像力和可能性,在他們的文字里,有一種神奇的魅力,解釋想法和描述場景都讓我非常著迷。
我自己也喜歡畫面感加韻律感好的文字,我的第一次內容分享,就從我讀過的十五位導演的文字出發,來說說如何讓表達像電影一樣好看。
李安導演沒有放入,要單獨說。
1. 賈樟柯的《賈想》
先看一段《任逍遙》
站在大同街頭,看冷漠的少年的臉。這灰色的工業城市因全球化的到來越發顯得性感。人們拚命地快樂,但分明有一股淡淡的火藥氣味隨KTV的歌聲在暗夜中瀰漫。
這城市到處是破產的國營工廠,這裡只生產絕望,我看到那些少年早已握緊了鐵拳。他們是失業工人的孩子,他們的心裡沒有明天。
帶著攝影機與這個城市耐心交談,慢慢猜明白狂歡是因為徹底的絕望。於是我開始像他們一樣莫名地興奮。
知道嗎?暴力是他們最後的浪漫。
2. 北野武《菊次郎與佐紀》
當我上電視演出,酬勞超過百萬時,我不知怎麼回事,又想回那個久別的家了。打電話過去時,心臟還猛跳。是母親接的電話:「最近上電視,賺到錢啦?」語氣非常溫柔。不料,我才說「還可以啦」,她立刻纏著我說:「那要給我零用錢!」這當媽的怎麼回事,真會掃興。既然如此,就讓她見識一下。我準備了三十萬現金,還請她到壽司店。
「媽,這是給你的零用錢。」我想讓她驚喜。
她問:「有多少?」
我得意地說:「三十萬。」
「就這麼一點?」不變的刻薄語氣,「不過三十萬塊錢,就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我能怎麼辦?當然是不歡而散,發誓再也不回家了。麻煩的是,電話號碼已經告訴她,從那以來,過兩三個月必定打來要錢。
……
「我要走了。」
母親突然握住我的手:「小武!」眼眶濕潤。
我安慰她說「我還會再來」。
她突然回我:「不來也行,只要最後再來一次。」語氣變得強硬。「下次你再來時,我的名字就變了,因為取了戒名。葬禮在長野舉行,你只要來燒香就好。」她又恢復成徹底好強的母親。
我揮手跟姐姐告別。在零售店買罐啤酒,跳上停在眼前的車廂,裡頭空蕩蕩的。鑽過隧道,也經過小鍋煲飯,遠處的高崎燈景忽隱忽現,猛然想起來時姐姐交給我的袋子。雖然醫生說她沒問題,但拿這個有點髒的小袋子當紀念遺物,母親真是年老昏聵了吧?說她腦筋還正常,其實已經痴呆,搞不好裡面裝著菊次郎的丁字褲。我打開了袋子。
這是啥?我一時無言。竟然是用我的名字開的郵政儲蓄存摺!翻開來看,排列著遙遠記憶中的數字:
1976 年4 月× 日 300,000
1976 年7 月× 日 200,000
……
我給她的錢,一毛也沒花,全都存著。 三十萬、二十萬……最新的日期是一個月前。輕井澤郵局的戳印。存款接近一千萬日元。車窗外的燈光模糊了,這場最後的較量,我明明該有九分九的勝算,卻在最終回合翻盤。
我認為,一個人是不是長大成熟,由他對父母的感情方式來判定。當你面對父母,覺得他們「好可憐」、「很不容易」時,就是邁向成熟的第一步。不論多大年紀,還把「不能原諒我爸」掛在嘴上的人,充其量只是個小鬼。
3. 陳凱歌:《少年凱歌》
千百次運動後的手臂鼓脹起來,血液在脈管中暢快地奔流,一種不僅是物質的東西在我的身體內暗暗生長起來,漸漸有力量。同時,一些過去同我深深重合的影子漸漸離我而去。我坦然起來,感到一陣輕鬆,猶如感冒突然間全好了一樣。人長大原來也只需要一個瞬間。我開始信任自己,那很像小時候打籃球,突然有一天能夠摸到籃筐,卻弄不清什麼時候有了這能力。我不必再從別人的瞳孔中去證實自己的影子。勞動使我健康起來。
我的父親終於在六十五歲那一年參加了共產黨。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男孩子被批准參加小足球隊時的笑容。這個遲來了三十多年的消息只有心理上的意義:只有在群體中,我才存在。只有經過他人證明,我才是我。
傳說在明初重修城牆時,工匠曾用熬熟的米湯和泥澆築,以求堅固,可見毀城工程的艱難浩大。多在夜間操縱的轟轟機聲未能驚醒北京人,而城市從大夢中醒來時已成裸體。世代居住北京的人民中,竟無一人與古牆共存亡者,實在辜負了。有識之士,懾於57年反右,59年反右傾,62年的大抓階級鬥爭而大多仆伏在地。與此同時,這座始建於元代,經明成祖朱棣重修,此後代代維護,長達數十華里的八百年古城牆轟然倒塌了。一個舊夢隨風雨而逝,永遠不再。一九八六年,我站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內,注視西方人拍攝的舊京城牆照片,回想它延伸闊大的雄姿,不勝唏噓。
4. 是枝裕和:《有如走路的速度》《我在拍電影時思考的事》
如果作品中蘊含著稱得上訊息的東西,那必定不是創作者所為,而是讀者和觀眾的發現。
人在服喪時,也可以具有創造力。我的理解是,人在服喪期間(groef work)體會到的不單單是悲痛,還會在這個過程中得到成長。
所謂主角,是指即便沒有出現在畫面上,但仍然支配著整部電影的人。
5. 徐浩峰:《武士會》《國術館》《刀與星辰》《坐看重圍 : 電影《師父》武打設計》
童年得寵,少年早戀,二十年人生得到過愛,沒理由不良善。
對既成的事實,不對的選擇不認可,眼前難過,日後會好。
寫詩歌小說,則要像防敵一樣,避免公告的概括性和邏輯性,支離破碎才是詩歌小說。斷處,讀者自會補上。概括性和完整性不能在文字上完成,應在讀者腦海中完成。
很多作家在生活里都是不動腦的人,生存技巧就是不說話,少惹事。看作家,只能看他的作品,他小說中的智商比他生活里高好幾倍。 編劇的痛苦在於,人人能看懂的好劇本,往往不是劇本,是一個像小說、素材、公告的怪物。
6. 梅峰:《編劇的自修課》
一件偉大的藝術作品從來就不只是(甚至主要不是)某些思想和道德情感的表達,它首先是一個更新我們意識和感受力、改變滋養一切特有思想和情感的腐殖質構成的物品。
7. 程耳:《羅曼蒂克消亡史》
我看見他努力取悅周圍,同時又耿直地與周圍為敵。他是在這樣的矛盾里走向死亡的嗎?
在某一次的匆匆入水之後,她豁然開朗,突然發現在這並無邊界與止境的水裡,如果不再上去而是就這樣一直游下去一直跌落抑或一直往下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事實上,她仍是那樣,並將一直那樣,依靠貧乏的資源活下去,什麼都不會改變。 一切早已鑄就,往昔從未離她而去。 智慧與道德都是上古和遠古的事,我們仍身處爭於氣力的今世,那就去他媽的吧。
人們常常有意渲染甚或賣弄自己的傷感,但這並不重要。
成功的里里外外本身就包含了冷酷。
8. 胡金銓:《胡金銓武俠電影作法》
胡金銓在《胡金銓談電影》一書中說:「故事的好壞與主題都不足以影響一部電影,電影最重要的仍是表現的技巧」
問:原著的《俠女》是《聊齋志異》中的一篇很短的故事吧。
胡金銓:是的。所以,只是拿了故事的設定來用,影片的故事是全新創作的。原著是非常短的。明朝的密探 和宦官橫行,他們將大臣和很多人迫得走投無路,我是從這些史實開始想故事的。因此,徐楓演的女主 角亦被迫得走投無路。此外,我還想寫石雋的心理狀況。例如,在影片的開首,石雋吃飯時,給母親說 他不去考科舉,沒有出息。他就自言自語地道出詩句:「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這是引用 自諸葛亮著名的《出師表》。他是藉此詩句來道出自己的心境。意思是只要能在這個亂世活下去就夠了, 並不想為了成名而為諸侯做事。石雋家中的匾額上寫著的「淡泊明志,靜以致遠」,也是出自諸葛亮的名言。其人生哲學就是不追求名利,以淡泊來表明自己的心志,以平靜的心境去達到更遠的境界。諸葛亮隱居的草堂中,就掛著這幅字。劉備看到這幅字後,就肯定諸葛亮是一條「卧龍」,即是隱藏於山野 中的大人物。石雋引用諸葛亮這句話,就是表明他不想考科舉,而想默默地圖大業。不過,他當然沒有成功。但是,有很多知識分子是有這種野心的。
9. 魏德聖:《小導演失業日記》
那段時間,我想著故事、說著故事,也改著故事,雖然心中堅信它就是我等待多時的重大突破,卻仍然不知道它會不會成功,甚至不知道它還要讓我等多久。
無論是悲歡交集還是山窮水盡,這本書所述說的,無疑就是一種在困頓中等待突破的心情。而很多時候,人生不就是這樣嗎?即使已經盡了全力,還是難免要被動地等待未知的未來發生。
所以這本書,其實是要獻給每一個還在等待中的人。而這其實和我後來是否拍出了《海角七號》,或者《海角七號》締造了什麼成績無關。這本書,只是想給那些還在漫長等待中獨自摸索的人一些安慰。因為我也曾經是一個無人聞問的小人物,所以我特別能感受那種在不確定的困局中仍想奮力一搏的心情。
我們族群融合的概念已經變成了族群溶合。把你的顏色混上了我的顏色,再混上了他的顏色,結果竟變成了一堆黑泥。如果我們能夠適時抽離,努力把每種顏色還原,然後再以互相尊重的態度將它們並置在一起,那將是一道多麼美麗的彩虹啊…
10. 彭浩翔:《愛的地下教育》《破事兒》
我寫好多專欄、小說、散文,寫作可以把你的內心細節用文字描述得很清楚。但內心細節是沒法拍出來的。寫一場戲,一定要讓觀眾自己去感受到角色的傷心,而不是讓角色在鏡頭前說「我很傷心」。
11. 馮小剛:《我把青春獻給你》
記憶就好像是一塊被蟲子啄了許多洞的木頭,上面補了許多的膩子,還罩了很多遍油漆。日久天長,究竟哪些是木頭哪些是膩子哪些是油漆,我已經很難把他們認清了。甚至還會出現這樣一種情況,我認為記憶中有價值的部分其實是早年就補上去的膩子,而被我忽略的部分卻有可能是原來的木頭。這一點是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最心虛的,但我仍可以告訴讀者,大體上它還是一塊木頭,而不是貼著木紋紙的鐵。
漢語本來是簡潔的,但手機的使用極大地改變了漢語的說話習慣,手機連著人的嘴,嘴連著心,心裡的秘密通過嘴源源不斷地輸入了手機,為了掩蓋手機里藏著的秘密,人們開始說謊和言不由衷;手機本來是用來溝通的,但它卻使人們變得心懷鬼胎,這時手機就不再是手機了,手機變成了手雷,反過來控制了它的使用者。
12. 許鞍華、陳可辛《一個人的電影 2008-2009》
王樽:胡金銓是個怎樣的人?
許鞍華:他是河北邯鄲人,但在北京出生長大,說一口京腔,人很風趣,特別有學問,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對電影的各個行當都熟悉,經常自己親自動手寫字幕、製作道具等等。他一肚子雜學,都是人們很少聽說的,比如在餐桌上說到故宮,他會突然說北京的故宮是越南太監建的,他就講其中的歷史淵源,越南的青年如何投奔北京當太監等等,有鼻子有眼,讓人大開眼界。 電影學院完全是運氣,電影學院又要考畫畫又要考影評,這兩個都讓我趕著了。但至少從各種角度看過電影,銀幕也還熟悉。考試結果沒有出來的時候,一天去西安工藝美術廠找工作,結果沒能被錄用。在回家的路上,還突然碰到暴雨,感覺更不好了。狼狽地回到家,看到院子里兩棵桃樹被風雨折斷了,青澀的桃子撒了一地。正是吃飯的時候,父母拿出一個信封,信封右下角是「北京電影學院」。我盡量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但實在太難了。我平時一頓可以吃三個饅頭,但這時才吃了半個,再也咽不下去了。
陳可辛:做電影不能理想主義。電影故事可以是理想主義的故事,情懷可以是理想主義的情懷。但是做電影是一個工業行為,是一個非個體勞動。作為一個導演,不客觀地來兌現自己的理想——先不說這個理想的價值,即使這是一個至高無上的理想——如果這個理想和現實的衝突使電影失去了商品性,那麼導演個人的選擇就會葬送很多其他人的利益。這就是任性了。導演可以很貪心,但是不能完全的任性。那些人為他的理想付出勞動,但是可能完全沒有獲得;而無論如何,導演是有獲得的,比如錢財之外的獲得。
13. 黑澤明:《蛤蟆的油》
全書都很好。
山頂的風終於吹到我的臉上。
我所說的山頂的風是指長時間艱苦地走山道的人,快到山頂時就感到從對面吹來涼爽的風。這風一吹到臉上,登山者就知道快到達山頂了。他將站在這山之巔,極目千里,一切景物盡收眼底。
《讀庫》主編張立憲感嘆:「嚴歌苓老師作為我們的朋友,主要作用是勵志,嚴老師就像一個空降部隊,她先出去採訪採風 ,回到家進行很嚴格的寫作,每天早上4點起床寫3000字。完成之後,她就飛到北京來,空運很多大耳光給我們,提醒我們這些生活在北京的人,我們的時間、生活過得很沒有意義。每次看到她新的作品出來,都是被她不斷地扇耳光的過程。」
我想書是讀不完的,但如果能多讀一點,總是好的。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