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濡須之戰——曹操最後的南征

赤壁之戰後,曹操和孫權之間爆發了多次戰爭,其中發生的如曹孫隔江凝望、甘寧百騎劫營、張遼威震逍遙津等故事都令人津津樂道。相比之下,在建安二十二年(217)爆發的第三次濡須之戰得到的關注則要少得多,實際上這場戰役對三國格局造成的影響是比較深遠的。

建安二十一年(216)二月,攻下漢中的曹操回師鄴城,並在五月進位魏王,又在七月接受南匈奴單于呼廚泉的朝拜,權勢已經達到鼎盛。十月,曹操發起南征,同時賜予山越宗帥尤突印綬,令其舉兵騷擾孫權後方。這時離赤壁之戰已經過去八年,已經是曹操的第四次南征。

這次南征不止規模龐大,曹操更是拖家帶口,夫人卞氏、兒子曹丕、孫子曹叡、孫女東鄉公主一起隨軍出征,彷彿一家人出去旅遊一般,只有兒媳甄氏因病留在鄴城。

十一月,曹操抵達故鄉譙縣,然後命臧霸、張遼二人為前鋒,先行出發。二將率領水軍渡過巢湖,強攻孫權治下的居巢縣,臧霸一馬當先,率先殺入城內,居巢城破,魏軍首戰告捷,這時大約是十二月。

次年正月,曹操抵達居巢,臧霸、張遼二人繼續前進,達到濡須口,與吳軍相遇。當時連日大雨,加之春水來臨,水位漸漲。而在之前,孫權又命賀齊、陸遜率軍斬殺了尤突,形勢漸漸變得對吳軍有利。四年前的第一次濡須之戰,曹操便是因為春季漲水而退兵,這次舊事重演,魏軍將士漸漸萌生退意。臧霸、張遼見此情景,認為不適合進攻,便等待曹操的下一步安排。

不過顯然曹操此次是有備而來,並不打算因為遇到一點挫折就選擇退兵。經過多年的操練,加之與吳軍的多次交戰,曹操手下的水軍已經不是當年那批在玄武池裡泡幾天出來的二把刀部隊,對於年事已高的曹操而言,這次南征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因而他選擇搏一把。於是曹操率大軍繼續前行,抵達東吳重鎮濡須塢,準備發起強攻,同時又派人聯絡丹楊人費棧,讓他煽動山越繼續騷擾孫權。

魏軍的行動令孫權倍感不安,他怕濡須守將周泰頂不住,便派呂蒙、蔣欽二人救場,火線任命呂蒙、蔣欽為濡須督,持節,率領徐盛、朱然等將抵抗曹操,同時又派陸遜率輕兵進攻費棧。呂蒙、蔣欽達到濡須後,開始積極應對魏軍的行動,加固城防,設置勁弩萬張,同時又率軍襲擊魏軍前鋒,均有成效。雙方攻防十分激烈,連曹操手下的青州刺史孫觀都因為箭傷而去世。戰事漸漸陷入焦灼狀態。

這一年曹操已經年滿六十三,自赤壁之戰以來,因連年征戰,當初神采飛揚的他已經蒼老憔悴了許多。建安十六年,曹操進軍潼關,與韓遂馬超率領的關中聯軍交戰;建安十七年,進軍濡須,和孫權交戰;建安十九年,再度進軍濡須;建安二十年,進軍漢中。六年間,曹操在關中、河北、淮南、漢中等相隔幾千公里的地方來回奔波,幾乎每半年就要發起一次征戰。這樣高強度的行動令已經年過花甲的曹操感到十分吃不消,他在上一年拿下漢中後,甚至已經失去了進攻蜀地的心力,用一句「既得隴,復望蜀」的感慨拒絕了屬下讓他親征蜀地的建議。如果這次南征無法成功,曹操大概就只能放棄在有生之年統一天下的願望了。因而曹操還是拖著已經不再強健的身軀,咬緊牙關堅持著。

另一方面,孫權面對前有重兵,後有夾擊的緊急情況,也同樣萬分焦急。前一年慘敗合肥的陰影在他腦海中依然揮之不去,吳軍面對戰力強悍、復仇前來的魏軍在正面戰場上已經失去了氣勢,加之前期交戰中又被魏軍攻下了居巢,而後方的費棧也兵力強大,孫權感到這次的危機不亞於當年赤壁。

就在這時,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了,曹操軍中爆發了瘟疫。

赤壁之戰時,曹操便是因為趕上了荊州爆發瘟疫,使得全軍戰意喪失,戰鬥力大幅衰減。而曹純、李通、周瑜等曹孫雙方正值壯年的將領也在不久染病去世,很可能就是感染了瘟疫。

建安二十二年的這場瘟疫同樣來勢洶洶,曹植的文章《說疫氣》中寫道:建安二十二年,癘氣流行,家家有殭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與曹植關係良好的才子王粲此時就在曹操南征的軍中,同樣染上了疾病,不久後便離世。與王粲合稱為建安七子的另外六位文學家(其中就有當年寫檄文把曹操罵得汗流浹背的陳琳),除了在之前已經離世的孔融和阮瑀,其他四人居然在這一年一同染病去世,建安七子全部凋零。

兩年後,與這幾人同為好友的曹丕在給朋友吳質寫信時,回憶到與他們生前的交往,感到不勝悲涼,深情地寫道: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處,行則連輿,止則接席,何曾須臾相失!每至觴酌流行,絲竹並奏,酒酣耳熱,仰而賦詩,當此之時,忽然不自知樂也。謂百年己分,可長共相保,何圖數年之間,零落略盡,言之傷心。頃撰其遺文,都為一集,觀其姓名,已為鬼錄。追思昔游,猶在心目,而此諸子,化為糞壤,可復道哉?

曹操軍中染上病的重要人物不止主簿王粲,甚至還包括司馬懿的哥哥,時任兗州刺史的司馬朗。司馬朗生活節儉,又關心下級,當軍中發生瘟疫時,他親自前往巡視士兵疫情,並採集藥草,結果自己反而感染上了疾病,不久便死於軍中。算上因為箭傷去世的孫觀,這一戰曹操已經折了兩名刺史。

司馬朗遺像

受疫病之累的也不止曹操,在這一年,孫權的心腹愛將凌統也因病去世,年僅二十九歲。史書上雖然沒有記載他的死因,但會在這樣年輕的歲數去世,估計多半和瘟疫脫不開關係。同年,孫吳還失去了另一位重量級人物,那便是魯肅。

如果說春水無法擊垮曹操的鬥志,那麼面對瘟疫,他就不得不屈服了。而這時,孫權方面傳來捷報,陸遜在和山越的交戰中,派兵深入山中,巧妙隱瞞自己兵力較少的情況,在山谷里到處插滿旗幟,四處擂鼓,創造出人多勢眾的假象,削弱了費棧部隊的戰意,最終一舉平定叛亂。

這對於孫權而言自然是雪中送炭的事,他憑藉自己一貫敏銳的嗅覺,發現了曹操此時極度不利的狀況,馬上派遣使者前往曹操軍中,表示願意投降稱臣。這是對曹操的一種讓步,所謂的稱臣自然不是放棄自己的獨立性,更多的是給曹操一個台階下。這也是孫權自赤壁以來,首次向曹操服軟,而這樣的把戲,在日後孫權面對曹丕時,還將多次上演。

曹操收到孫權的投降信,嘆了口氣,他自然知道孫權不是真的稱臣,但這時的他也確實沒有辦法把孫權怎麼樣,便同意了孫權的請降,並留下夏侯惇、曹仁、張遼留守居巢,宣布回軍。這時是建安二十二年三月。

戰後,呂蒙、蔣欽因功受封左右護軍,成為吳軍最舉足輕重的兩位將領。而以少勝多擊敗費棧的陸遜因展現出過人的軍事才能,受到東吳諸將及孫權的重視。孫權因向曹操稱臣的緣故,雙方關係得到緩和。同時,淮南戰事的連連不利也讓他對從淮南方向的向北擴張的計劃感到頗為喪氣。正巧,一貫主張聯劉抗曹的魯肅在此時去世,最終在呂蒙的鼓動下,孫權把目光投向了關羽所鎮守的荊州。

曹操方面,因為這場戰爭並沒有取得足夠的戰果,導致曹操無法以足夠的功業稱帝,軍事和健康的外因加內因令曹操不得不開始考慮自己的身後之事。而這時曹植又因乘車硬闖司馬門而令曹操越發失望,於是在這一年十月,曹丕被立為世子,曹家的立儲之爭結束。曹操也因孫權的稱臣,而把重心從軍事方面轉移到了政治方面,開始為曹丕代漢掃清障礙。

可以說這次濡須之戰,在很大程度上了決定了之後的歷史走向。而千里之外的蜀漢政權,此時正在積極籌備漢中之戰,對於東吳動向的變化還渾然不覺。

最後放一個小彩蛋。話說這年六月,曹操的夫人卞氏回到鄴城時,已經病癒的曹丕夫人甄氏前往迎接,卞夫人的左右侍婢見到甄夫人容光煥發,氣色更勝從前,很奇怪甄夫人和兒女離別這麼久,怎麼反而更有光彩了。我想,這個問題大概要問一問鎮守鄴城的曹植怎麼回事…

曹丕加冕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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