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精神分析遇見拉康|第一專題 無意識到底是個什麼鬼（第一回）

題記：2018年5月至10月的月末周六，我連續講了5次「遇見精神分析」免費公開課，內容涉及弗洛伊德和拉康的一些核心概念和理論。現以這些公開課為綱，逐步進行漫談式重寫，並在「遇見拉康」知乎專欄和微信公眾號（HK33988）連載，以饗精神分析特別是拉康愛好者，歡迎大家轉載和參與討論。

第一專題 無意識到底是個什麼鬼

第一回 有意識的「開場白」和無意識的「四鬼說」

糾結，是一種情結

上這個課，我很糾結，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這個系列課程，我是講的深一點還是淺一點？大家知道精神分析應該是心理學裡最晦澀的，拉康更是如此。據我了解，來聽課的有心理諮詢師，也有精神分析愛好者，還有聽過我跟了我一年的拉康討論班的學員，可能還有資深的拉康研究專家或者分析家。層次不一樣，想要兼顧卻很難。

為此，我就假設你們是精神分析愛好者，這樣的話，你們至少對精神分析有一些了解，特別對拉康有一定興趣，但可能還不夠深入，所以才來聽我的課。從這角度上講，這個課不能太難，但是，也不能太簡單。如果簡單了大家不如去看書，或者聽聽一些諸如中德班老師的課，他們的課你們會更容易懂一些。

其實，聽過我的課的都應該有體會：我講的看起來簡單，實際上涉及的內容卻很深很難。就是說，精神分析的「小白」，認真聽也能聽懂一些；學過一些精神分析的，基本也能跟上我的思路，能聽到更多，懂得更多；對拉康有興趣，甚至聽過我課的朋友，則會在其中得到一些新的啟發；而有分析體驗的朋友，可能會體驗到更多、更具體、更深層次的東西。

請原諒我這種自吹自擂的自戀。或者，可以換種方式表達，簡化為這樣一句話：上面所說的，正是我一直所追求的授課效果，希望以我的誠摯努力和深入淺出，給大家些許收穫，不讓大家失望。

我首先是一個分析家

第二個糾結，是我的身份，我是以一個分析家的身份還是以一個老師的身份跟大家授課？拉康在他的討論班裡曾經說：「我想講的東西並不是我的言說」，翻譯成大白話就是，我所講的並不是我所講的，也並不是你們所聽到的。

再具體一點：我所講的以及你們所聽的都是表象，而我真正所講的是無意識，是我臨床中的發現，而不是單純的理論知識。你們所聽到的，不僅僅是我講的這些東西，而是我所講的在你們心中所帶出來的東西。

拉康通過這麼一句繞口令式的話語，迅速將本來是抱著學習心態來的聽眾帶入了精神分析的領域。

他在討論班的言說方式，就是分析家的言說方式，即分析家辭說。就是說，作為分析家的拉康，在開討論班的時候其實不是以一個教授的身份在講，而是以一個分析家的身份在講。

那麼，同樣，我希望這個課，我盡量以一個分析家的身份來講。就像剛才說的那樣，如果要學精神分析理論知識，不如看書，或者聽那些「心理江湖」上的老師的課。

按照精神分析的邏輯，授課的我是分析者，聽眾才是分析家

但是，話說回來，身在討論班或者課堂上的分析家，身份必然是多重的，或者是相互糾纏的。

首先，分析家在授課中，不可避免的會被老師的身份所標記，所講的內容要麼是理論，要麼是對臨床的梳理或總結。

其次，按照精神分析的邏輯和臨床設置，在授課中，分析家實際上是作為一個分析者在說，而聽眾則成了分析家。有分析經歷的朋友都知道，分析全程幾乎都是分析者在說，分析家基本上是「嗯嗯，啊啊，對對，好好」。所以，從這個層面講，在這個會議室里，我是分析者，你們是我的分析家。

第三，不管是分析家還是分析者，在言說中都被一個「不是我的東西」所決定。這個東西就是語言，就是無意識，就是大彼者，就是慾望。這幾個概念，我們以後還會接觸到，大家先認個字兒。一回生二回熟。

大家聽懂我講的什麼嗎？懂不懂都沒有關係，關鍵是浸泡。聽多了，你就通透了。小白菜也就變成了「腌白菜」，就可以像我一樣成為大家的下飯菜。

並不是大眾化就不能專業化

第三個糾結是，我的課程是應該走大眾化路線還是走專業化路線？這個糾結其實已經不是問題了，就是我希望通過大眾化的形式來專業化。這也正是我設計這個「遇見精神分析」月末公開課的初衷。

我想給更多的精神分析愛好者特別是拉康愛好者，提供一個從零開始、從基礎開始的通道和可能性，而不要被那些嘩眾取寵、唯利是圖、半灌水的偽精神分析家或者偽拉康派給帶溝里了。

由於專業術語和我個人的授課等原因，我的課開始可能會給人云山霧罩、天馬行空的感覺。大家堅持一下，習慣就好了。

前方預警：一大波自由聯想式的鬼話正在襲來

下面，開始講第一個專題的內容。

我給這一專題取的題目叫《無意識到底是個什麼鬼》，這其實是一種情緒性的表達，是從兩個角度來說的：

一個是從大眾角度來看，特別是對於初學者，無意識是一個很大的系統性理論，很難理解，弗洛伊德又沒有給一個很明確的定義。真讓人頭疼！但是呢，這玩意兒又讓人慾罷不能，更有對無意識這種欲說還休、又愛又恨、若即若即的情感。於是就可能產生對無意識的一種憤懣和不滿：「你TM的到底是個什麼鬼」！

另一個是從精神分析本身來看，無意識就是一個鬼。我們經常說「見鬼見鬼」，實際上並沒有真正見到鬼，真見鬼了就可能麻煩了。無意識就像一個黑箱，我們無法鑽進去研究論證，只能以一種假設的模型來認識他。那麼，說他是鬼，我認為是一個比較恰當的比喻。因為大家都沒見過鬼長啥樣，因此，一千個讀者的心目中就會有一千個鬼。

那麼，無意識到底會是個什麼鬼呢？

無意識是個色鬼

多數人會有一種印象：弗洛伊德是個泛性論者，精神分析言必稱性，而作為精神分析最基礎的辭彙「無意識」，首先應該是一個色鬼。

我們在影視劇中會看到這樣的劇情：當戀愛中的或者偷情中的女人罵男人「你這個色鬼，討厭ING」的時候，那女人的表情多是帶著一種愉悅和挑逗，而並非真的是討厭，有的人聽了可能還會起雞皮疙瘩。不知道這樣的狗血劇情會不會挑起某些人內心的一絲漣漪呢？我覺得，只要是飲食男女，應該都會接受或者喜歡這樣的調情，不然導演幹嘛總安排這樣的劇情呢？

這裡順便說一下泛性論的問題。實際上，泛性論是對精神分析的一種誤解，是對弗洛伊德及其理論理解不深不透的一種表現。具體來講:

第一，研究弗洛伊德生平，我們會發現，弗洛伊德本人並非一個宣揚性自由主義的放縱之人，他只是如實的說出了在臨床中的發現而已。也就是說，言必談 性並不是弗洛伊德的主觀臆斷和個人意願，而是他從臨床中發現的。而且在現在看來，這實際上是一個被心理諮詢界和精神分析界公認的偉大發現。包括諮詢臨床在內，我們都很容易發現一個普遍現象：絕大多數的來訪者說到最後，都會涉及到童年和性。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第二，在日常生活中以及人生歷程中，性的話題應該是被壓抑得最普遍、最深層、最長遠的。這些不能說的被壓抑的，就可能進入無意識。俗話說，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在日常生活中性被壓抑，不能直接表達，但是它並不是就沒了，而是始終在想方設法表達自己。那麼在分析中，既然提供了一個什麼都可以說的空間，當然就很容易說到性了。

第三，精神分析的目的不是讓分析者放縱，而是讓分析者圍繞性進行言說，從而把與之相關的缺失、不滿和慾望消解掉。或者用拉康式的話說，通過言說，把處在對於父母亂倫幻想維度的性語言化、能指化、象徵化。比如，一個對馬有恐懼症的患者，通過分析，最後做了一個夢：自己騎上一匹驢子，去到田野里吃草，而他的母親則在家裡做飯，等父親回來。從此以後，他對馬的恐懼就消失了。為什麼做了這個夢之後恐懼症就好了呢？神奇吧？不明白的聽幾次課可能就會明白了。這裡就不細說了。

無意識是個酒鬼

都說喝酒壯膽、喝酒誤事、喝酒亂性，醉酒之人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而乾的都是正常情況下不能幹的，或者幹不了的。

尼采推崇「酒神」，實際是對應太陽神而言的，後者是理性的，前者是非理性的，也就是感性，而這正好對應著意識和無意識。

不過，我們也要捫心自問一下，喝酒喝得剛剛好的狀態，是不是特別讓人神往！又有多少人夢想著用酒灌醉自己，干點那些見不得人或者平時不敢幹的事情呢？

無意識是個吸血鬼

這一點不好說，因為我對吸血鬼了解不多。吸血鬼據說是一種傳染病，但在西方其實是一種文化現象。這裡只是借用一下這個概念。

看過吸血鬼電影都有了解，吸血鬼其實是於一個種群，有著自成一體的制度體系，充滿著慾望、引誘、戰爭、殺戮等等讓人痛苦壓抑恐懼的情感，也有愛情、忠貞、抗爭、堅韌等等讓人憐憫同情敬畏的能量。

是的，看吸血鬼電影，大家應該能夠感受到，這個種群有著巨大的能力和力量。但是，吸血鬼的世界始終是不為正常人所知的，或者說這個種群被人類世界所排斥甚至鎮壓的，於是就有了很多可歌可泣的吸血鬼故事和電影。那麼，這個世界與無意識是不是異曲同工呢？

當你看吸血鬼電影覺得爽YY時，無意識在叢中笑！

無意識是個野鬼

我們常說「孤魂野鬼」，什麼叫野鬼？就是無人祭祀的鬼魂，如同流浪漢一樣無家可歸，到處漂泊。

這裡請大家重點注意一下「野」字的含義，即是一種沒有被馴化、被接納、被固定、被牽掛而遊離、漂泊於野外的狀態。其實，野鬼最大的願望跟流浪漢一樣，就是希望停止漂泊、有人挂念、希望可以有個家，一個安放靈魂寬慰傷痛的家。而這種願望本身就具有一種如同驅力或者動力一樣的能量，弗洛伊德把這種能量叫做力比多。

那麼，無意識這個野鬼是怎麼產生的呢？簡單的說，就是被遺忘或者被壓抑導致的，如同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沒有家的流浪漢一樣。

具體來講，作為野鬼的無意識，有兩個願望：一是突破檢查機制，讓意識看到聽到體驗到自己的存在；二是附著於一個看起來能夠被意識認可的行為或者癥狀表現出來，比如過失、夢、癔症、神經症等等。

民間就有人認為，癔症，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歇斯底里，就如同鬼上身。鬼上身的表現就是鬼通過人的身體在說話。

好恐怖！再寫下去就成聊齋了。

今天就到這裡。待續。

黃愷，2018年9月17日，2018年11月5日修訂

對「遇見精神分析」公開課的漫談式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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