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志·第三十六章·不辭風雪來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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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力全失的阿難尊者癱軟佛殿，眼睜睜看著孫悟空一行的背影離開大雷音寺，比金身傷勢更嚴重的，是他破碎的意志和信仰。

風將那些人的話語傳來。

「當初你還在靈山，阿難怎會是多聞第一？」豬八戒問。

「他多聞第一，是能熟記佛陀說法。而我不同。」唐玄奘回答，「我是佛陀。我說法。」

「大逆不道。」敖烈冷冷接了一句，他被鎮封多年，本已是神魂飄搖，剛剛又經大戰，甚至根基都已不穩，但他還是忍不住暢快笑了，「可惜佛祖已經不在。」

「是啊。」豬八戒嘆了口氣，自他答應孫悟空西行，一路走到如今，終於戰勝了如來佛祖，但他心中竟有些悵然：「以後會怎樣？世界會更好嗎？還是更壞？」

敖烈默然，他知道在如來佛祖那樣的偉力席捲之下，豬八戒已無幸理，此刻只是一道執念支撐著。但他竟不能夠回答他。因為他並沒有信心這個世界會更好，但他又不願意不對改變世界的人付出信任。

唐玄奘說：「我不知未來會更好還是更壞。但是終有一天，不再有仙佛高高在上，不再有神靈俯瞰人間。生老病死，都是自然演變。愛恨別離，全部發自內心。諸天萬界，一切生靈。生而平等，生來自由！」

孫悟空懷抱著金箍棒，快樂地眯起了眼睛。

鳥兒飛於天，白鹿穿於林，每一個生靈都能坦然心中所愛，每一個靈魂……都自由。

他想起了最初的花果山，未被神靈注視的花果山。他的每一根毫毛都輕快。

豬八戒看著他，就像第一次天河邊相逢那樣，那時他覺得這隻猴子有點奇怪，也有點孤獨。豬八戒又嘆了一口氣，「可惜花果山不在了。」

孫悟空說：「花果山一直在那裡，只等我決定回去的時候。」

豬八戒沉默一陣，架起雲頭，「我先走一步。」

「八戒，你去哪裡？」唐玄奘在雲下追著問。

一道飄忽卻堅定的聲音被豬八戒丟在身後，「當然是……尋嫦娥！」

他飛得是如此之快，如此的堅決。以致於聲音還未落下，身形已然消失。

看著天空上唯一留下的雲痕，唐玄奘嘟囔著垂下了手，「變得好看點……再去啊。」

豬八戒出現在月宮門外，這裡仍然清清冷冷，幽幽靜靜，仙界的廝殺並未波及至此。

豬八戒屈指欲叩門，又懸在半空。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戰勝如來佛祖之後，他反而心中悵然了。因為他害怕，他恐懼。恐懼這之後的事情。

最難以戰勝的，從來不是什麼佛祖道祖，而是心中炙烈的愛啊！

他怎麼能敲門，他又如何能開口？若那人……依然無情。

我還能夠面對嗎？豬八戒問自己。

他的手就那麼懸停著，不敢落下，又捨不得挪開。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門後那張絕美卻清冷的臉。

看到豬八戒，她也怔住了。四目相對，時間彷彿凝固。

她忽而一笑，「這麼多年不見，你就這樣來看我？」

踏遍十萬八千里長路，豬八戒第一次看到春天——在這個笑容中。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

緇衣芒鞋，還有些破舊。豬頭人身，仍帶著青腫。大腹便便，殊為可笑。

但他很坦然。

他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嫦娥，「到了靈山，得了菩薩果位，重塑金身，你知道我為什麼還是這一副豬頭人身的醜陋樣子么？」

他非常認真地說：「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放下，我從來不曾忘記。」

嫦娥清冷的眸子瞬間就被淚光盈滿，但她沒有流淚。

「每一個有月光的時候，我都在看你。」

第一句話就讓豬八戒流淚滿面。因為每一個明月當空的夜，他從不抬頭。

「你以為我為什麼苦修斬七情大法？」嫦娥伸手輕輕拭著豬八戒的眼淚，可這眼淚怎麼也止不住，於是她也哭了，「因為不這樣，我不能夠剋制對你的思念，我不能夠讓自己不去拖累你。」

她抱緊了豬八戒，把螓首依偎在他胸膛，「我也……戒不掉你。」

三界的廝殺，六道的紛爭，好像都遠了。

唯有月宮中兩個相擁的身影。

卯二姐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甜甜笑了。是她先發現豬八戒騰雲而至，是她告訴嫦娥有貴客來，也是她靜靜地坐在鞦韆上。

「就這樣看著姐姐和……他，幸福，我也很快樂呀。」

卯二姐在月桂樹下搖著鞦韆，笑得眉眼如彎月。

她想，我終究也會愛上一個人，他也會不辭風雪的來愛我。

還有兩次更新大結局。

這篇西遊志也是我在知乎的最後一篇連載了。

請大家珍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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