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書店「1」- 想書店

小時候覺得北京到處是書店,而且,書還都便宜。舊書尤其有吸引力,不光更便宜,還漂亮,看得出來是當回事兒出的,雖然抄外國人的味道重一點兒,但好看就行。關於書的基本判斷能力,我是在舊書店裡學到的,如果在現在的書店裡,學習的速度可能慢點兒。

舊書的另一個好處是經常有一些新書里看不到的選題,這也是淘舊書的一大樂趣,那時候不懂什麼叫選題,只知道當年什麼婚姻史,娼妓史,性心理學等等,就都是在舊書里扒拉出來的,等到上海書店影印民國的各種資料,是再以後的事情了。

那時侯中國書店裡民國時期甚至更早的舊書,經常就那樣兒和別的各種舊書(四九年以後的新舊書)沒什麼區別地擺在一起賣,老舊書里漂亮的,經常是道林紙印刷,八九十年前的東西,品相還新得不可思議。倒是文革前後的「新舊書」們,有時候一碰,紙都能碎掉。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天天面對,隨手亂翻的,相當一部分現在都得算文物,新文學和新文化運動的文物。


中國書店後來越來越少,原來經常去後來沒有了的,數得出來的就有東單把口兒,上下層的那家;西單往南路西的那家,至於琉璃廠海王邨里原來賣舊書的現在都賣了紀念品一樣的文房四寶,已經是太正常的事兒了。

除了中國書店,當時經常去而且屢有收穫的是朝內大街166號的人民、東方以及三聯書店三社的讀者服務部,當時經常有庫里的書被翻出來,很便宜的價錢能揀到真正的好東西,我的頭版「永玉三記」就是在那兒買的,和現在新印刷的比比,就知道什麼才能叫書。

朝陽門內大街166號門牌

另一個常去的點兒是作家書店,在東四十字路口兒,遠的不了解,當年最熱鬧的時候好象就是出沒版權的米蘭·昆德拉的時候,還有《基督的最後誘惑》等等,後來知道後者的編輯是我師兄,還編了作家版的阿城。那感覺,尤其好。


關於當年的作家書店,永遠是和具體的某幾本特別好的書聯繫在一起的。後來作家書店好象很早就衰落了,前面說到的那些書之後,去的時候越來越少,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因為實在沒書可買。所以對我這樣逛書店的人來說,作家書店在東四路口改造拆遷之前好長時間,就已經沒了。跟現在的北京小朋友說「東四路口改造」,就像天寶白頭宮女說前朝故事,已經老得冒煙掉渣兒了。

有的書店或者門面還在,但已經死了,這也是一個例子,這樣的例子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前,還不多,但東四的作家書店算一個。

另一個印象深刻的讀者服務部在鼓樓斜街,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的門市,當時的經理姓馬,我在那兒買過不少舊書,包括封面黑不溜秋的老版昆德拉《笑忘錄》,還有全套的川端康成,那是新書,當時給我打了七折,現在想起來還記著這個人情。到今天,馬老師也已經退休了吧?

社科的另一個門市在建國門長安街路南,書密集,書架也密集,當時的負責人姓黃,我是在門市部到師大去賣書的時候認識的,後來有相當長一陣經常去,買了不少重量級的小冊子,再有就是努力地配齊《第歐根尼》。這個門市長安街擴路的時候也沒了,轉到了現在社科院樓下,寬敞明亮,但去的時候就很少了。後來上班的公司就在旁邊,但居然一次都沒提起去轉轉的興趣。估計也是受不了物是人非的刺激。


老商務和老中華在王府井的門市原來緊挨著,商務的門市幾乎只賣自己的書,中華的門市還有點兒外版。現在在原址上起了一個涵芬樓,氣派大多了,書也多。

除了三聯兒,這是我後來第二個常去買書的地方。在裡面有時候還會想起以前的老店,商務的還好,中華的又黑又暗,好象還有點兒冷,店員的服務態度也就那麼回事,只要你不是配大套書的,一概有一搭無一搭,店裡的人氣全靠書脊上那四個金字招牌撐著,愛來不來。所以,現在的涵芬樓是少有的我覺得新書店比舊書店好的地方。

就在前天(2018年10月12日)涵芬樓樓頂上的標牌被拆下來了,我正在無錫寄暢園,感慨被不知道哪撥兒王八蛋鑿得看不清字兒的真賞齋帖。

好在朋友圈裡有人發了照片,也算讓我最後看了那幾個看了多少年的大字照片一眼。

西四缸瓦市附近,多年前有一個書香齋,特色一是便宜,五元一本十元一本,就這樣還再辦打折卡,我手裡就還有好幾張。當然有些書的來歷有的也就比較可疑。

特色二是書店24小時經營,隨時去都有書看。書香齋全盛時期兩家店一東一西,隔街相望,就知道賣書能賺多少錢,也從側面推斷當初的房租應該不是特別可觀。

後來書香齋好象是一下子就沒了,那之後很多年,每到半夜,想有一家可以出去看書的書店,就會想起書香齋來。等到美術館旁邊的三聯變成24小時,成為當年文藝網紅的打卡地,已經是書香齋沒了十來年以後的事兒了。

文/伊偉

配圖/網路

編輯/甘家口刀馬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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