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也可以讀懂的尼采

傻瓜也可以讀懂的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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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夢蝶

從前,有一個手藝人。我們暫且稱他為木匠。木匠每天晚上都會做夢,在這十二個小時內,他夢到自己是國王。

這個國度的國王也是個多夢的人。每個夜晚,他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個木匠,用三角刨刀銼出魷魚絲似的木花,身邊堆滿了桌椅板凳。

這便是真相與謊言的區別了。當我們不再為「真」與「假」紮上道德審判的束腰時,所謂的真相與謊言沒有了好壞之分,不過在夢與非夢之間。

木匠的夢與國王的夢孰真孰假?在希臘神話中,主神幻化成公牛與黃金雨與少女交合,神明穿上人類的衣服,走在人間的街道,參與人間的紛爭,將野心灌入將領的耳朵。

水中之月比天上那一輪黯淡的月亮多了一點離合的神光。當幻夢比真實更為真實時,辨明是非成了無用功。

我們寧願咽下甜蜜的謊言,也不願深究苦澀的真實。

謊言與真實就像一分硬幣上的年份——我們知道它在那裡,但不願抬起眼皮來看一看。

尼采與跳蚤

如果我們可以洞窺一隻跳蚤的內心,我們會發現它暢遊在哲思里,將自己當成寰宇的中心,正思考著一個深奧的哲學問題。

什麼是真實?

尼采認為,當周遭的事物以視覺信號的形式傳導到瞳孔中時,某種「演繹」的過程即開始了。

視覺信號傳輸到腦溝,這是第一道演繹。

我們開始思考,這是第二道演繹。

我們將思考的結果轉述成語言,這是第三道演繹。

沒有真相,取而代之的是真相的翻譯的翻譯的翻譯。

中東的學者將希臘哲學家的著作譯成阿拉伯語,當希臘原文佚失在戰火與時間中時,歐洲人從阿拉伯語,波斯語與敘利亞語中重新認識了柏拉圖與托勒密。

在試圖告訴我們所謂真相不過是一系列比喻時,尼采使用了大量的比喻。

尼採的語言風格

從康德到黑格爾,到馬克思,到尼采,尼采最好讀,也最可讀。

我們可以在字裡行間看到流溢的尼採的自我。我也不知道張揚的自我對於哲學家來說算不算好事。

他自己不這麼認為,辯解道:「如果你沒有被我的論述所刺痛,並在餘生中一直帶著這道傷痕過活,那你就不算真正讀懂了我。」

尼採的是非善惡觀

首先,我們要從什麼是「好」說起。

尼采說,常人一般認為,「好」的概念是那些接受了別人恩惠的人發明的,但事實正相反:是施恩者發明了「好」,用以將自己與那些低微的,弱小的,粗鄙的受惠者區分開來。這是騎士或貴族的世界觀。他們從自己的優越中衍生出了「好」,所謂的「壞」不過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發生,就像鴻蒙初開之際,天向上飄去,下沉的就成了地。在強力者看來,周圍芸芸眾生孱弱如草芥,於是心生憐憫。

與貴族相對的是祭司。祭司手無縛雞之力,是世界上最弱小的一群人。他們畏懼周圍的一切,尤其畏懼貴族的嗜血與好勇鬥狠,所以祭司們發明了一種惡毒的武器,叫做道德。

手持這件叫道德的利器,祭司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扭曲單純的好壞觀念。與「好」相對的「壞」本是中立的,是強大者對弱小者的客觀評價。

祭司們不喜歡「壞」這個概念。

他們發明了「惡」。

從此之後,「好」的反義詞便不再是「壞」,而是「惡」。

「壞」是客觀事實,「惡」是道德審判。

「壞」是被動發生的,「惡」是主動貼上的標籤。

在發明了「惡」後,祭司們所做的第二件事是將「好」與「惡」翻轉過來。

貴族將祭司打翻在地,踏上一隻腳。這事要發生在從前,祭司們只能吃個啞巴虧,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們有了「道德」這件武器。

貴族將祭司打翻在地,踏上一隻腳,啐一口。祭司一個跟頭爬起來,伸出一根指頭,罵道:「媽了個X,你是個惡人。」

貴族們有點措手不及。他們就是這樣從「好」變成「惡」的。

尼采與上帝

從此以後,強大的,優越的,驕傲的,好戰的,肆意妄為的就成了惡。弱小的,包容的,被打了左臉,還要將右臉送上去的即成了好。

尼采跟亞伯拉罕一神教有點過不去。

日耳曼的基督教化是這種意識形態殖民的絕好例子。耶穌基督的自我犧牲與日耳曼原生文化是相悖的。佔領英國的日耳曼人講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殺了我侄兒,我砍你小舅子。冤冤相報,代代相傳。如果不想被斬盡殺絕,那也行,交一筆錢,將仇怨買斷。

這時,從羅馬來了一個頭頂光禿禿,自稱奧古斯丁的人,他對這群在窩裡殺得血流成河的日耳曼人說:「你們要寬恕,要愛你們的仇敵。」

在早期的日耳曼長詩中,耶穌基督仍是以戰士的形象出現的,與我們熟知的悲憫,柔弱,為人所出賣的耶穌不同,古英文詩歌《十字架之夢》中的耶穌手腳敏捷,力大無窮,無需他人攙扶,是自己攀爬到十字架上等待死亡的。

至少從字面意思理解,尼采不喜歡基督教。他把基督教的興旺看做羅馬帝國衰亡和貴族精神之沒落的根源。

黑格爾認為奴隸們才是人類文明的創造和繼承者,尼采則將信徒們稱之為奴隸,將他們的意識形態稱作「奴隸道德觀」,與「貴族道德觀」相對,「奴隸道德觀」的核心思想是「恨。」祭司們將恨漆成粉色,並給它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做「愛」。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目不能視,但我聽到了窸窸窣窣的私語——他們在角落裡溫柔地低吟著,我覺得他們在撒謊。他們管柔弱叫做美德。」

說下去!

「他們管無能叫做至善,將低賤稱作溫馴,將對比他們強大者的卑躬屈膝和敢怒不敢言稱作順服,將不得已而為之的等待稱作耐心,將『無力復仇』轉化為『不想復仇』。他們還說,要愛你的仇敵。」

說下去!

「他們是一群可憐透頂的傢伙,這點毋庸置疑,他們靠近彼此,試圖取暖,但是他們告訴我,他們的悲慘境遇是上帝的愛的驗證,因為一個人最常打的那條狗通常也是他的最愛。這些遭遇與不幸都是暫時的,是一種試煉,一種準備,在未來會被百倍千倍地補償。現在越困苦,未來就會越快樂,他們管這個叫做『庇佑』。」

說下去!

「然而他們最惡毒的謊言是:『我們是好的,因為我們是公義的。』當他們得勢之後,當然要開始大肆報復,不過他們不管這叫報復,叫『公義的得勝』。將單純的強與弱的翻轉粉飾成『公義對邪惡的勝利。』」

「這點豈不是很矛盾嗎?他們嘴上說著『信仰』,『愛』,『寬恕』,『希望』,心中卻暗暗地期盼著末日審判,希望他們的仇人掉進火里去,永世不得超生。當他們辯不過他人時,就說:『你是惡的』。當他們挨打時,說:『你是惡的。』他們一邊說:『我寬恕你。』一邊說:『上帝的憤怒降臨到你的頭上。』」

現在我們知道了,尼采跟宗教不太對付。

尼采與納粹

納粹將尼採的論點加以提煉與演繹,造出了一套優劣種族的傳說,並試圖為血腥的侵略戰爭與對猶太人的仇殺正名。

尼采確實提出了「雅利安人」,「深膚色」,「金髮的野獸」等概念,但尼采大概比我們想的更客觀些。

這大概就是旺盛的自我的壞處——我已無法分辨他是在論述還是在發怒了。

特別是在他用一連串的嘆號,並用斜體寫著:「快停止!快停止!快停止這令人難以忍受的臭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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