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慈欣在「羅生門」中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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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億萬年曆史上,人類大概是唯一一個創造了許多文明,且仍在不斷進步的一個種族。放眼望去,已知的宇宙範圍也越來越大,甚至於可以讓人大膽預測,興許將來可以找到第二個地球。但這種可能性究竟是唾手可得,還是遙不可及?又或者,未來已經不需要人類再做科研或者探險,全部由高端精密的AI設備來替代,AI會不會像《底特律:變人》裡面所描繪的那樣,和人類無異,成為獨立於人類之外的另一個群族?關於地球的未來,人工智慧與科幻,我們來看看劉慈欣在《羅生門·未來》說了什麼。
一萬和十萬個地球
文/劉慈欣
與其他動物相比,人類的嬰兒是十分脆弱的,小馬出生後10 分鐘就能自己直立行走,而人類的嬰兒要在搖籃里待相當長的時間,這期間如果沒有外界的悉心照顧,他們不可能生存下去,憑自己的力量,人永遠無法走出搖籃。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是進化的需要,人的大腦體積較大,充分發育後則難以出生,只有提前生出來,也就是說,所有的人類嬰兒都是早產兒。
如果把人類文明的整體看作一個嬰兒的話,那麼也是一個早產兒。文明的發展速度遠快於自然的進化,人類實際上是用原始人的大腦和身體進入現代文明的。那麼就有這樣一個可怕的問題:如果沒有外界的照顧,人類文明這個嬰兒是否也永遠無力走出自己的搖籃?
現在看來有這個可能。
在遙遠的未來,當人們回顧20 世紀中葉至今的歷史時,這期間發生的所有驚天動地的大事都將被時間磨得平淡無奇,只有兩件現在被我們忽視的事情將變得越來越重要:一、人類邁出了走出搖籃的第一步;二、人類又收回了邁出的腳步。這兩件事的重要性怎樣評價都不為過,加加林飛入太空的1961 年可能代替耶穌誕生的那一年而成為人類元年,而阿波羅登月後太空探索的衰退,將給人類留下比被逐出伊甸園更慘痛的創傷。
1961年4月12日,加加林乘坐東方1號宇宙飛船,繞地球一周,歷時1小時48分鐘,是第一個進入太空的地球人。
1969年7月21日,阿波羅11號登上月球,美國宇航員阿姆斯特朗和奧爾德林成為首次踏上月球的人類。
太空開發無論在技術上還是在經濟上都是巨大的冒險,把太空看作人類新的家園,把人類的未來寄托在這樣一個大冒險上,這在政治上是無法被接受的。
以上的理由論據堅實,似乎不可辯駁,也就決定了目前人類的太空政策和其所導致的太空事業的衰落。但讓我們考察一下人類目前正在全力投入,並把其看作地球文明未來生存的唯一出路的一項宏大的事業:環境保護。
但人類對環保的投入與對太空開發的投入相比,大得不成比例。以中國為例,「十二五」規劃中計劃投入環境保護的資金為三萬多億人民幣,但對太空探索,只計劃投入300 億人民幣左右。世界其他國家的情況也相差不多。
太陽系中有著巨量的資源,在八大行星上,在小行星帶中,人類生存和發展需要的資源,從水到金屬到核聚變燃料,應有盡有,按地球可以最終養活1000 億人口計算,那麼整個太陽系中的資源總量可以養活十萬個地球的人口。
現在,我們看到了這樣一個事實:人類放棄了太空中的十萬個地球,只打算在這一個地球上生存下去,而他們生存的手段是環保,一項與太空開拓同樣艱巨同樣冒險的事業。
AI種族的史前時代
文/劉慈欣
計算機系統正在從透明的、可預測的形態,慢慢變成一個黑箱狀態,變得難以預測和控制,也許這就是真正的AI 即將誕生的徵兆,我們正處於一個AI 種族的史前時代。
計算機下棋贏了人類不是AI,它下棋輸了後惱羞成怒,把滑鼠通電殺死對弈的人類棋手,這才是AI。
《西部世界》劇照
2017年5月27日,阿爾法圍棋在與柯潔的人機大戰中取勝,成為第一個擊敗人類職業圍棋選手、第一個戰勝圍棋世界冠軍的人工智慧機器人。
20 世紀80年代的DOS 系統雖然簡陋,卻比較讓人放心,因為它的行為方式十分簡單,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一切動作都在可預測的範圍內;且那時的操作系統透明度較高但隨著技術的發展,IT 系統的不透明和不可預測性正在增強,雖然目前量變還沒有產生質變,但也許,新的非馮結構的計算機體系,配合如進化演算法之類的新的軟體技術,將使這種突破成為現實。
這裡就有一個根本的問題:人類的智能在本質上是不可預測的嗎?羅傑·彭羅斯對此持肯定態度,在《皇帝的新腦》中,他認為人類的智能本質上不可能由計算機再現。
科學的目標,就是使不透明和不可預測的大自然變成透明的和可預測的,但現在人類在人工智慧領域卻進行著奇特的努力,試圖創造出一個本質上不透明和不可預測的東西,這聽起來不太妙。真正的AI 誕生之日,就是我們的恐懼變成現實之時,但我們仍樂此不疲,這就是人類的天性。
看看我們面前的沃森機器人,我們明白自己正處於AI 種族的史前時代。
機器人醫生沃森,人工智慧系統,擁有理解自然語言和精確回答問題的能力,能夠迅速診斷腫瘤,開出處方。
我們需要的科幻
文/劉慈欣
為什麼要讀科幻小說?對於普通的讀者,這是個1+1=2 的問題,但同樣是這個問題,對於中國科幻界卻是科幻文學的哥德巴赫猜想,在中國如遊絲般飄忽不定時隱時現的百年科幻史中,不同時期有著不同的答案,至今,中國科幻人仍在為這個問題感到迷惑,這也是科幻小說的一個根本問題,是這個文學種類存在的基石。
這個問題最早的答案來自魯迅先生,他認為科幻小說能在中國普及科學,驅除愚昧。20 世紀80 年代,為什麼要讀科幻小說問題終於出現了第二個答案:為了在科幻的背景上更深刻地認識社會。對於為什麼要讀科幻小說還有一個答案:它能使我們對人類面臨的各種各樣的未來做好心理上的準備,以使我們能夠提前預防,或至少是從容面對未來的災難。
科幻小說中的想像世界肯定不能與現實太近,否則就會失去其魅力甚至存在的意義;但想像世界與現實的距離也不能太遠,否則讀者無法把握。創造想像世界如同發射一顆衛星,速度太小則墜回地面,速度太大則逃逸到虛空中,科幻的想像世界只有找准其在現實和想像之間的平衡點才真正具有生命力。
去年,在雨果獎的領獎台上威廉森接過了那個火箭狀的獎盃,他因一部《最後的地球》榮獲這項科幻小說的諾貝爾獎,這是一部與《黑太陽》具有同樣清晰明快風格的作品。當然這只是我的想像,威廉森未必能去領獎,因為他那時已90 歲了。這使我想起有人對科幻迷說過的這樣一句話:常常接觸科幻小說的人往往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如果這事發生在你身上,請不要驚奇。
——本文精選自《羅生門·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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