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歲媽媽攜子女跳水「殉夫」：人間不值得，但人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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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洞見Buliu
未曾深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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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年最悲情的一條新聞。
10月10日中午，湖南省新化縣琅塘鎮。
31歲的家庭主婦戴某，帶著3歲的女兒來到幼兒園，接上4歲的兒子一道離開了。
三人再次被發現，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在琅塘鎮的一口水塘里。
據打撈的人講，「戴某當時手臂呈環抱狀，我們推測，她是抱著兩個孩子跳入水中的。」
從三條活生生的人命，變成三具冷冰冰的屍體，只用了24個小時。
24個小時的前後，這個人間發生了什麼？她們的人生又經歷了什麼？
01
戴某帶著孩子消失的那天中午，曾在朋友圈留下一封「絕命書」。
「絕命書」里提到，她的丈夫去世了，自己又備受外界輿論的壓力，已經生無可戀。
事情的起源要上溯到23天之前。
9月19日，戴某丈夫何某駕車離去後，即告失蹤。
10月1日，失蹤車輛在資江河中被發現，警察判定為車禍墜河。何某下落不明，家人都認為其已死亡。
隨後的10天里，針對戴某的各種流言，在這個小村莊里傳得沸沸揚揚。
戴某5歲喪母，10歲喪父，跟隨叔嬸長大的她，自小勤儉內向。
嫁給何某後，一連生了兩個孩子。女兒出生不久就患上了癲癇，小家庭經濟狀況一直堪憂，欠了不少外債。
夫家先是指責戴某亂花錢，把丈夫逼死了。
戴某提出外出打工掙錢，夫家卻並不信任，公公說：要打工，那出去之前得先簽一份協議。
何某的二哥甚至說：戴某有精神病，經常把丈夫的手臂咬得青一塊紫一塊的。
身前是錐心的喪夫之痛，身後是刺骨的流言蜚語。
對於3歲的女兒和4歲的兒子來說，這個世界是新鮮遼闊的，未知卻又美好；
可對於31歲的戴某來說，嘗盡人間冷暖的她，已經看透了這個世界的涼薄。
跳下水塘之前，戴某的內心一定經過了外人無法想像的殊死掙扎。但這個無路可走的中年女人，最終還是向前邁出了那一步。
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說，「造言生事者，飛短流長，所不堪受。」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正如新聞底下的網友評論所言，殺死戴某和兩個孩子的，並非琅塘鎮的那方水塘，而是人們口中的流言蜚語。
作家李誕說，
人間不值得
。
人間不值得，正是從人心變涼開始的，從冷漠刻薄變成社會底色開始的，從流言蜚語肆意傷人卻不用付出代價開始的。
02
戴某的故事還沒有說完，事情的轉折，發生在她自殺後的第二天。
10月12日，人間蒸發24天之久的何某忽然出現了。
新化縣公安局，何某自首，交代了車禍事故的來龍去脈。
原來，為了養家糊口，還要給女兒治病，這對小家庭早已家徒四壁。
迫不得已，何某借了十餘萬的貸款。利滾利之下，這份借款變成了小家庭無法承受的噩夢。
何某決定鋌而走險。
9月7日，他瞞著妻子在保險公司購買了一份賠償金額為100萬的人身意外險。
9月19日，他利用借來的車輛在資江河岸偽造墜河事故，製造車毀人亡的假相，企圖騙取保險金。
何某購買的保險受益人，正是妻子戴某。為了讓妻子順利拿到賠償金，何某一人策划了整場事故，妻子全程毫不知情。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心存僥倖，就有多少弄巧成拙。
當妻子攜兒女自殺的消息傳來，這個中年男人，一瞬間崩潰。
自首前，何某在妻子墳前錄製了一段視頻，看完令人唏噓不已。
在這場人間慘劇里，看起來何某騙保犯罪是悲劇的源頭，戴某攜子自殺是悲劇的推手，可是誰又能義正辭嚴、底氣十足地指責他們？
真正的悲劇源頭，是貧窮，是一個中年男人不堪生存重壓之下的迫不得已；
真正的悲劇推手，是反目成仇的親人，是一個傷痕纍纍的中年女人承受不起的流言蜚語。
作家白先勇說，「擁有的從來都是僥倖，無常才是人生的常態，所有的成熟都是從失去開始。」
小時候有毒奶粉，有人販子；長大了買不起房，養不起家；終於等到老了，又生不起病，沒人陪伴。
人間不值得，就在於我們拼盡全力，仍往往無能為力；就在於我們小心翼翼，仍躲不過命運無常。
03
今年2月，在「世界三大電影節」之一的柏林國際電影節上，電影《大象席地而坐》震動影壇，最終斬獲「費比西國際影評人大獎」。
而電影的導演胡波，一個才華橫溢的29歲青年，卻已於上映前的4個月自殺身亡。
自殺之前，他發過一條微博：出了兩本書，拍了一部藝術片，總共拿了兩萬的版權稿費，電影一分錢沒有，女朋友也跑了。
給予胡波最後一擊的，是窮困潦倒。而是他的作品，生前不被製片方認可，也不被他信賴的導師和影視界前輩認可。
貧困的壓力，失戀的焦慮，再加上惡意的評論，包裹了他，也摧毀了他。
大象席地而坐，一個天才導演卻再也沒能站起來。
胡波的悲劇，和戴某的悲劇一樣，都是一場「人間不值得」的悲劇。
從胡波的自殺到他的獲獎之間，其實僅僅相隔了4個月。
從戴某的自殺到何某的出現之間，只相隔了一天。
如果胡波熬過了這四個月，親眼看到了自己的作品被全世界認可，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如果戴某再堅持一天，看到自己的丈夫平安歸來，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生而為人，必會承受來自環境的擠壓，來自他人的惡意。有時候人間不值得，但人生值得等待。
04
今年4月，第3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上，80歲高齡的楚原導演榮獲「終生成就獎」。
這位耄耋老人，親歷了香港電影從輝煌走到黯淡。
他曾創下票房神話，掀起跟拍浪潮；也曾票房撲街，被當面羞辱不會拍電影。
可熬過這一切的他，站在領獎台上卻由衷感言：
「人生這兩個字，就是歡聲同淚影四個字砌的，沒什麼奇怪的。任何人，無論你昨天多風光，無論你昨天多失意，明天天亮的時候，你一樣要起身做回個人，繼續生活下去。因為明天總比昨天好，這就是人生。」
英國詩人卡萊爾說，「未曾深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是啊，人這輩子，誰還沒有過幾次被現實打倒在地，被別人嘲笑指點的經歷。
如果苦難已經到了極點，明天就不會比今天更糟。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熬著熬著，苦難就過去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或許人間不值得，但人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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