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視界 Chapter 18

來自專欄星辰·元啟1 人贊了文章

塔爾被既林送到CN9300，既林獨自開的飛船，很穩。

CN9300上一派繁忙之象，卻是機器人們正扛著大包小包往地下去。地下城中央的星球廣場上人流如織，各人種穿行遊盪，神態安然，好一派盛世繁華之象。

原來，這只是給霍瀆設的一個局。

能騙得了霍瀆的局，騙到她，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這段時間岌罔大病修養，正是兩人奪權的緊要關頭，坻漠對霍瀆，究竟準備下多狠的手？

塔爾刻意迴避著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伊砄如今的境況，她不敢想。

木恪有消息發來，若可夫人在去聯盟星參加文化交流大會時遇到了超強射線暴，飛船在艾頓星系GR-K30恆星系外圍解體。

GR-K30恆星燃料耗盡正在坍縮，周圍的小行星和各種星際塵埃全都被坍縮時的引力吸引、陷落，所以若可夫人……屍骨無存。

塔爾沉默著讀完，什麼也沒說，也沒有回復，也不準備回去……因為無論她做什麼，都晚了。她甚至連悲傷也沒有在臉上表現多少，反正，怎樣都無濟於事。

她只是整天整天地坐在CN9300光滑的、純粹的、完美的岩石地表上，星球沒有白天黑夜，她就把這無盡的白天當成一個漫長的行星日，不吃不喝不睡，任燧蝕吸積盤的光線肆虐無忌、鋪天蓋地，把皮膚灼得滾燙、生疼，她只是抱膝席地而坐，執著地等「天黑」。

既林勸不動她，甚至根本連上前搭話都不敢，於是，他這些天就這麼左手一罐營養液，右手一把撐開的大防輻射傘，蜷在離大王子妃不遠的地上，苦守。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星時，也許幾天，塔爾暈過去一次，既林手忙腳亂地把她弄下地放進醫療艙，結果一醒來又上地上坐著去了……

皮膚長時間暴露在高溫下，已經燙到麻木。

其實，不止皮膚，眼神、身體，這些平時靈動的東西，這麼些時間下來也都被高溫強光蒸幹了靈氣，留下一堆沒有生機的殼子，就像那顆疼到麻木的心一樣。

頭頂的光被遮住，有人把傘撐到了塔爾頭頂。

前面那些天，射線暴過來的時候既林也幫她撐過傘，但現在，前方目光所能觸及的光線亮度並沒有變化，一切正常，撐傘是多此一舉，所以她冷漠地推開了傘柄，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一眼撐傘的人。

傘沒有再過來，卻有聲音過來：「身上被灼痛，心裡就好受了嗎？」

一針見血。

當然沒有！

塔爾能感覺到身後的人一直未動，她不說話，他也不再說話。那夜各自的偽裝被撕開，比坦誠相待更「坦誠」的兩人，現在還能再說些什麼呢？

「伊砄呢？」塔爾不作任何錶情，聲音冷靜清幽，她不是在問，是在確認。

「他的葬禮，剛剛結束。」坻漠平靜淡漠，他是在陳述。

「我呢？」

「舊傷複發，事發前一晚就已經被送到CN9300休養了。」

沉默。

沉默。

沉默。

「這裡是你的地盤，不掐死我嗎？」塔爾動作神情不變，連嘴唇的開合幅度都與方才保持著精確的一致。

「我掐死了你，誰來掐死我？」坻漠說。

塔爾望著天，笑了：「呵呵，呵……伊砄口口聲聲叫著的大哥、姐姐，最終聯手把他害死了……呵呵，是不是很可笑？呵呵，呵呵呵——」

坻漠沉默。

塔爾笑完，也沉默。

坻漠扔開傘，在地上坐下。

塔爾沒動。

很久以後，兩人默契地同時開口問對方。

「你們費盡心機，就只是為了一個恆星系嗎？」 「你父母的事故，我們真的一無所知。」

都是意想不到的問題，他們的目光終於因為這兩個問題交匯。

「斯坦洛特最高級別的三個人，同時消失在蒼狄和斯坦洛特的邊境，無比接近引力場的地方！」塔爾的聲音陡然拔高。

當時木恪留給她的資料有很多，不只是有關蒼狄的，有關斯坦洛特的也佔了很大一部分，畢竟知己知彼，不能只知道對手的情況。而那中間就夾了許多從前在星國資料庫里都找不到的資料，比如上一世帝後的死因調查——無解，但有合理推測。

「那是一個大星國的國王、王后和最高將領，不是磑應這樣的小將軍，一次那樣的暗殺，要有多周密的籌劃、多長時間的準備才有可能做到那麼完美，你在基地那麼久沒有概念嗎？」與其說解釋，不如說嘲諷。

原來她口中的「將軍」是木恪的父親，不是磑應，可他明白過來後，為什麼還偏要把磑應拎出來提一遍呢？

「況且，就算這次暗殺是我們勞民傷財做出的，拿下了統治者卻不乘勝追擊，我們圖什麼？吃飽了撐的嗎？」坻漠繼續道。

「按照蒼狄的時間，他們的死和你們的進攻，不過幾天之差！」

「那也給了他們的繼任者100年的時間，斯坦洛特『基因政策』選出的繼任者，100年的成長時間，你覺得他們會比死去的那些人差多少？」

劍拔弩張的對視，終結於塔爾把臉轉向前，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塔爾平復了一下，卻不甘心就這樣處於下風：「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了」字的音沒有完全發出來，被來人打斷了。很眼生的人，是坻漠的某個部下，行止比既林還莽撞，一路飛奔過來，還沒站穩就對著他們一通大吼：「CN9304在紅移！」

前言不搭後語，意思倒是能聽懂，但塔爾沒懂他為什麼這麼激動，還把坻漠也成功感染了。

坻漠單手一撐便站直在了來人面前，詢問什麼時候開始的。一問一答，快速急促，如臨大敵。

塔爾撐了三次才勉強軟綿綿地站起來，正好既林也走了過來，她拉住他：「宇宙在膨脹，天體相互遠離，檢測到光譜發生紅移不是很正常嗎？」

既林弔兒郎當的樣子不知什麼時候全收起了，像看怪物一樣看她的眼神里有說不出的嚴肅，更確切的說，是肅穆。

「靠！正常的紅移他跑來報什麼告，吃飽了撐的嗎？！」語氣是暴躁的，但也不是真的暴躁，更像是在極力掩飾一種類似恐懼的心理。

一連被兩個人質問「吃飽了撐的」，雖然不是說她，但塔爾也著實很委屈：她不吃不喝這麼多天，她又沒撐著……

既林加入了坻漠他們的討論，塔爾站在一邊，還在適應久坐後站起的不適。

眼前依舊是一樣的純粹的天和地，但或許是剛站起來，大腦供血不足，她總覺得視野中的CN9300，有一點虛。

前後不過幾秒的時間，眼中的虛影驟然化為吞噬了天地的強光，又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整個過程電光石火，饒是坻漠的身手，一發現不對立刻伸手把她拉進自己懷裡，將她的頭扣到自己胸前，塔爾也還是看到了全過程。

上次的射線暴也有強光，那光也能「吞噬」天地，但那是一種水漫荒原一樣的來勢，很洶，但能看到漫延的過程。

可這一次，完全沒有所謂的來勢，沒有過程，像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一樣，轉瞬間就是滅頂的傾覆。

塔爾從坻漠懷裡掙脫出來，她想問剛才是不是一場比較強烈的射線暴，但W-00並沒有給她機會開口，她才站穩，它那裡就傳出了尖銳的警示音。

這個警示音也是提示音的一種，提示的是A+++級的信息，只有關乎國家存亡的信息才有可能被列為A+++級，這一等級嚴格到連外敵進犯都不一定能被列入。

坻漠倒是一點都不驚訝，只保持著先前的神情沉穩地說了聲：「播放。」

「CN9304消失——CN9304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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