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並不能總是活在詩里,但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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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ll me, what is it you plan to do
with your one wild and precious life?」 告訴我,對於你只有一次的狂野而珍貴的生命,你的計劃是什麼?― 瑪麗?奧利弗 《夏日》
瑪麗?奧利弗眺望著她心愛的黑水池塘:春天的香蒲,夏天開的睡蓮,黃花菜在秋天沙沙作響,藤蔓在冬天凍結。
雨下了整整一夜
黑水塘沸騰的水平靜下來
我掬了一捧 慢慢
飲下 它的味道
像石頭,葉子,火 它把寒冷
灌進我體內,驚醒了骨頭 我聽見它們
在我身體深處,竊竊私語
哦,這轉瞬即逝的美妙之物
究竟是什麼?
——《黑水池》
閱讀瑪麗·奧利弗的詩作,就像一個孩子在夏日小屋度過美好假期的第一個早晨醒來一樣,會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驚奇感。一切都等待著被探索:田野,樹林,沙灘,草地。
所有的一切在陽光和陰影中展現在你面前。
你不必善良
不必
跪行一百英里,穿過荒涼的懺悔
你只要讓你溫柔的身體
愛它所愛的
告訴我,你的絕望,我也會告訴你我的
——《野鵝》
在樹林里散步的時候,她會隨時攜帶筆和本子。起初她只是在本子上塗塗畫畫,那些以畫的形式降臨的靈感,它們催促著奧利弗寫成詩歌,期待著被奧利弗成為它們唯一的讀者。
她十三歲時開始寫詩,總是削尖了鉛筆等待著這些生命的降臨,「我用文字創造了一個世界,」她在接受《O.》雜誌採訪時說。
她被詩歌拯救了,同時也被世界的美麗所拯救。
在童年時代,她和許多孩子一樣被送到了主日學校,奧利弗發現了她對上帝的信仰以及宗教的懷疑。
在主日學校,她沒有加入教會,卻著迷於自然,無盡的死亡和重生周期。
走在樹林里,僅僅注意到自己所呈現的一切,她把這種對自然的專註力放進詩歌里,將精神生活與具體生活結合起來:與鹿的相遇,情人的親吻,甚至是變形的小貓。
1955年,奧利弗進入俄亥俄州大學,在那裡讀完一年級後,她接到瓦薩大學的獎學金,轉學到瓦薩大學,同樣只讀了一年,她就放棄學業,開始專心寫作。
奧利弗為了使自己專心沉浸在詩歌的世界中,她小心翼翼地迴避了任何一種有趣的職業,拒絕加入任何詩歌圈子,極少接受採訪。
因為隔絕了外界對她生活的探求,她身上被施加了許多的誤解。
「每天早上醒來過著手拿筆記本在野外散步的生活,這很令人羨慕,對吧?」
但奧利弗的生活並不富裕,她經常在房子周邊收集食物,各種蚌類,蛤蜊,蘑菇和漿果。
在《Long Life》一書中,她寫道:
「 地球如此美麗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該怎麼辦呢? 我應該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禮物?我應該過什麼樣的生活? 」
她唯一需要的是「獨處的時光,一個能夠散步、觀察的場所,以及將世界再現於文字的機會。」普林斯頓為她提供了她所需要的隱秘生活,使她得以在一種不受干擾的情形下寫作。
在將近25年的時光中,她像一個隱士一樣的生活,寫詩。
有人曾問她難道不想去世界其他地方看看嗎?
她說:「我可以去我的樹林,我的池塘,我陽光充足的港口,在世界地圖上,它不過是一個藍色的逗號,但對我來說,它是一切的象徵。」
她彷彿從未進入過現實世界,她身上所有的感官細胞都只為自然跳動著。
萬物有時
合攏,一把有圖畫的扇子,風景和時間
同時流動,直到距離感——
比如說,克拉普的池塘和我之間的距離——
消失,界限像一隻翅膀的羽毛
全部滑落下來,萬物
彼此融合。
——《克拉普的池塘》
奧利弗和她的伴侶莫莉住在普林斯頓鎮上較為安靜的一端。她們有一條船,吃完蛤蜊意麵後,她們會把朋友們帶到海灣里,在海浪的催眠曲下,享受度假般的陽光。
五十年代末,奧利弗回到奧斯特里茨時,遇到了和她相伴四十年的伴侶——Molly Malone Cook(莫莉·馬隆·庫克)。
1959年,奧利弗二十四歲,莫莉三十四歲。那天晚上,年輕的詩人回到家裡,發現攝影師和一個朋友坐在餐桌旁。
她後來在書里描述她們的相遇:「我看了她一眼,就摔了一跤。」「M看了我一眼,戴上她的墨鏡,帶著明顯的矜持。」
這個世界總是充滿著嚴肅的時刻,但也總是存在著那些意外的片刻的快樂。
她們的房子似乎被賦予了她們的個性與喜好,房間里充滿了燈光、書籍、人和動物。牆壁上陳列著各種不同尋常的藝術品:從莫莉自己的照片,到 Andy Warhol的一幅罕見的截圖廣告。
它的窗戶從灰白色的牆面上向外望去,可以看到科德角灣清澈的光線,還可以看到港灣的防波堤,那裡有成群的海豚在游泳。夜晚,她們注視著長角燈塔閃爍的綠光。
莫莉是一名體魄健壯的女性,留著白色短髮,藍眼睛炯炯有神。人們經常可以看到她駕駛著一艘17英尺長,發動機功率為190馬力的船,沿著普林斯頓的海岸呼嘯而過。
她喜歡動物,把許多寵物從動物收容所中解救出來。她曾經在海濱的家中養了十七隻貓和四隻狗。
她經常給奧利弗拍照,奧利弗看著她在暗房裡洗照片,她對待朋友和陌生人都一樣充滿熱情和坦率,她教會她什麼是真正的關注,如何用開放的同理心去接納這個世界。
她的照片里充斥著各種鮮活的面孔,他們充滿希望,善良,脆弱,堅強。莫莉引領她深入的進入人類世界並擁抱這個世界,一個她曾因為暗淡童年遠離逃避的世界。
「她是一個時髦的人,但她身上有一種無法被完全消除的古老的孤獨感。她對人、對書、對心靈都有廣博的認識。她有時生活在一個充滿回憶和無解的黑盒子里,有時又跳出來嬉戲——活潑而大膽。」
「她擁有強大的意志和智慧,對他人有很強的同理心;她說話很快,不會容忍傻瓜。但當你深入了解她時,她對這個世界持有無條件的善良。你必須勇敢地去認識她。」
他們彼此形成了看待世界和與世界相處的方式,也彼此給予了生命的勇氣,這是他們給予彼此的禮物。
「You can never know anyone as completely as you want. But that』s okay, love is better.」「你永遠無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認識任何人。但那沒關係,愛情會更好。「
2005年,莫莉去世。奧利弗想在樹林里買一間小屋,把她所有的書裝進去,把門關上。她們以前習慣將門鎖上,因為莫莉覺得這樣有安全感。
或許她又會打開所有的門,期待著下一秒會在這個世界遇到誰。於奧利弗而言,這是一段堅定又充滿愛的關係,愛的靈魂從不會因為時間的彌散而失去香氣。
她在努力尋找著一束光,無論多麼微弱,來穿透喪親之痛的黑暗與陰霾。
她花了一年的時間整理莫莉拍過的成千上萬張的照片和那些未付印的底片,將自己的散文與莫莉的照片交織在一起,出版了《Our World》。
這本書像是他們共同生活的一份親密的證明,她用動人的文字捕捉到了莫莉照片里的獨特特質,也捕捉到了他們曾經共有世界的質感。它又是一本回憶錄,一部分悼念著死去的靈魂伴侶,一部分慶祝著她們富有創造性的愛情。它揭示著一個親密的真相,當她們結合在一起時,她們的生活就變成了愛和希望的實體。
她們是彼此的河流,也是彼此的地形。
你並不能總是活在詩里,但她可以,她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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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 Oliver,(1935 - ),美國詩人。她獲得了國家圖書獎和普利策獎。「紐約時報」稱她為「這個國家最暢銷的詩人」。
圖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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