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陌生人》：真相不能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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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陌生人》：真相不能承受之重

來自專欄書情影事4 人贊了文章

小製作的《完美陌生人》很完美，編、導、演均堪稱上乘。有人將它看作義大利版《手機》，因說的都是偷情被發現、又都有關手機，這麼評判當然不無道理。但影片的內涵要豐富得多，特別在最後，給出一個反轉——整個故事便有了兩種打開方式。這似乎在向觀眾發問：兩種方式，你想要的是哪一種？

影片說的是一次平常的家宴，羅科與妻子艾娃邀請朋友來家。影片一開始，展示給觀眾的，是艾娃這個教訓女兒不能說謊的負責母親；是科西莫、比安卡這對不斷示愛的夫妻；是萊勒、卡洛塔這個大家庭——有慈善的老母，有兩個可愛小孩，一家子很和睦；還有遲來的佩普，據說有了新的戀人，其戀人當然是女的。但這一切都是假象。真相呢？在各自嚴密的守護之中。

守護真相併不容易。首先露怯的是佩普，他本該帶女友來的，卻獨立一人赴宴，給出的理由是，「她發燒」，病了。這個理由夠充足，雖然大家很失望。人到齊後，家宴就開始了。大家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尋找合適的話題。聊著聊著，聊到熟悉的一對：迭戈和基婭拉。他們本也該來的，只因迭戈出軌，被妻子發現了。科西莫點評說：睡一個女人也應該注意點啊。

了解後面的劇情就知，科西莫的話是有所指的。這話引起激烈爭論。艾娃突然說：要是能看對方手機，該有多少夫妻會分手啊。於是她提議：在場七人的手機都打開，放在桌上。這就構成了類似《手機》故事的背景。《手機》中有一句台詞：如果不小心，手機就會變成手雷。那麼，七個人，七部手機，哪一部會是手雷呢？

萊勒第二個露怯。他借口抽煙，與佩普到陽台上，請求後者幫忙。原來，萊勒跟一小女孩網聊，對方每晚10點會發一張照片。眼看時間要到，萊勒求佩普：能不能互換手機——他們的手機是同款的。原以為佩普會爽快答應，因為女孩照片之類，於單身的他並不算什麼。但不要忘記，率先露怯的正是佩普。這是為什麼？

當然，手機還是換了。這是故事最具戲劇性的一幕：萊勒躲過照片一劫，照片發來時，手機在佩普手邊；接電話時遭逢另一劫，被誤認是同性戀，因為，他用的佩普的手機。明白了吧？這才是佩普要守護的真相。影片中，第一個真相就這麼揭開。

之後，真相一個接一個顯露，手機真的變手雷了。最令人難堪的真相，是關於科西莫和艾娃的。科西莫與比安特新婚，暗中依然與艾娃相好。一個偷情朋友妻子，一個出軌丈夫好友，這兩個人夠「渣」了。更「渣」的是科西莫，還同時與另一女人偷情，並令對方懷孕！這事的殘酷之處在於：作為小三的艾娃，萬萬沒想到，後面還跟著個小四。

這裡面，艾娃的心理最值得玩味。我們不該忘記，此人正是手機遊戲的發起者。她這麼做明顯包藏禍心：自己的情人在場，理論上會守住真相，只想看別人的真相被戳破。也許，她最想發現的是關於丈夫的真相，從而為自己的偷情找理由？於艾娃，她渴望了解真相，真相真的到來時，遠遠超過其承受程度，應該悔不當初了。

每部手機幾乎都成手雷，引發一場大爆炸，留下一片狼藉：比安特扔下新婚戒指，卡洛塔要與「同性戀」的萊勒離婚，艾娃退還了科西莫的耳環；夫妻反目，家庭解體，情人分手；甚至，佩普要被踢出朋友圈……這一切都在說明：真相不能承受之重。無怪乎科西莫在真相要被揭露時大喊：到此為止吧，別玩這遊戲了！只是，他已經無力阻止。

這是故事的第一種打開方式，我們知道，還有另一種打開方式。其實，將故事安排在月食之夜，已可見出編導的用意。月食這一天，月亮也有兩種「打開」方式：一種光明，一種陰暗；光明的一面很美，陰暗的一面很醜；光明的只是假象，陰暗的才是真相——暗示還不夠明顯嗎？

如前所述，因劇中人不能承受真相之重，對剛剛結束的故事，導演給出另一種打開方式：艾娃要玩這個遊戲，被丈夫羅科阻止了。他阻止的理由是：我們的關係是脆弱的，每個人都是。這就像人們常說的，不要去考驗人性，否則，結果必定一地雞毛。因遊戲被制止，故事就有了另一個結尾：兩對夫妻雙雙把家還；佩普一人回家，依然留在朋友圈。這是個和諧、美滿的結局，我耳邊彷彿響起梆子聲，和那一句：平安無事哦——

必須強調，已發生的事情具有兩種結果，現實中並無可能。所以，這另一種打開方式，是好心編導發的「福利」，千萬別當真。

現在的問題是：要不要追尋真相？這是一個普適話題，任何一個團體，小到家庭，大到國家，都會存在這類問題。在我們的歷史、文化中，也有一個追尋真相的問題；歷史就不用說了，就文化而言，較明顯的例子是中醫和武術。對於其中的真相問題，有人希望去追尋；也有人認為一切皆真，根本無需再追尋。對於真相追尋者，也可能遭遇真相不能承受之重，一如影片展示的那樣。但我想追問的是，這能否成為逃避真相的理由？

影片中，另一種打開方式皆大歡喜，卻在最後時顯示：艾娃仍在約會科西莫。可以想見，萊勒女網友的照片仍會源源不斷，妻子卡洛塔也不是省油的燈——會跟網友繼續猜今天穿沒穿內褲——表明上一團和氣，暗地裡潛流涌動：鴕鳥政策絕不是好政策。

所以不是說，不需要真相，而是說，真相的沉重，你必須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