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與治病救人的藥方(上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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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多或少,我們都有一些心理問題,都會有焦慮、抑鬱、迷茫、恐懼、嫉妒、自卑、消沉……的時候。要想克服它們,就得找到這些心理問題的起因。只有找到了源頭,才有可能把它們連根去掉。
大部分的心理問題都跟名利有關。就拿「名」來說,我們每個人都被「名」所累,都不想被人瞧不起。當我們遭到眾人的鄙視和嘲笑的時侯,那一大堆的心理問題就會冒出來,甚至能嚴重到讓人自殺。現在就來探討這個「名」是什麼?它是怎麼來的?
先來舉個例子:當我們走路不小心,踩到別人腳的時候,都會本能的跟對方說對不起。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這是先天的本能還是後天的教化?再來舉個例子就能明了了:假如,有個小孩快要掉到井裡了,這時候我們想做的就是要救人,那這個救人的慾望是天生就有的還是後天培養的?假如我們救了這個孩子,那內心一定是高興的,我們高興是因為聽從了老師、家長、社會的教導而高興嗎?如果不去救這個孩子,那內心一定是不安的,不安是因為違背了教導而不安嗎?顯然跟教導無關。我們去救這個孩子,是本能。
回到之前的例子,如果踩到別人的腳不說對不起,心理就會過意不去,是不是因為違背了教導而過意不去?顯然不是。是因為踩到了別人,如果不說對不起,是對人的不尊重,因此才會感到過意不去。尊重人和救小孩一樣,都是人的本能。人跟人之間本來都是互相尊重的,如果想得到別人過多的尊重,就會希望別人高看自己,希望自己功成名就,這樣也就產生了高傲。一旦有了高傲,就會有瞧不起人、不尊重人的行為。高傲是一種病,這種病每個人都有,因為我們平時都有過瞧不起人的行為或者念頭。
當別人瞧不起我們、不尊重我們的時候,就說明高傲這種病正在對方身上發作。如果我們因為對方瞧不起而生氣,那是因為對方傷害了我們的高傲,而並不是自尊。自尊就是自我尊重,如果自己過度的尊重自己,就會自尊心特彆強,就會自戀、要強、高傲。當別人不尊重我們的時候,並不能妨礙我們自我尊重,也就傷害不了我們的自尊。如果感覺受到了傷害,那是因為傷害了我們過度的自尊,也就是高傲。自己尊重自己,尊重自己的靈魂,就是個有自尊、有尊嚴的人。尊嚴就是尊貴莊嚴,每個人都是尊貴莊嚴的,也都是互相尊重的。想得到別人的尊重,這種心理其實是想滿足自己的高傲,因為尊重人是人的本能,別人因為有了高傲而不尊重我們,那是他們的問題,不是我們的問題。正常情況下,別人瞧不起我們的時候,是不會生氣的。但是我們都做不到,因為我們都是生病的人。
要想滿足自己的高傲,就會追求「名」,甚至想揚名立萬、名留青史。我們求「名」,是因為高傲的需要。
「名」,並不是自古就有的。「名」的出現,是因為有了高傲。一旦有了高傲,就會有歧視和壓迫,就會出現貧富分化和階級對立。我們可以從人類最開始的原始社會進行觀察,來印證這個觀點。
最早的原始社會是共產社會,也就是大同社會,「大同」就是: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大家互愛互助、分工合作,沒有陰謀、沒有貧富,所有物資財產都是自願共有共享的。大同世界所說的「天下為公」,不只是權力公有,財物也是公有的。
原始社會之所以共有,並不是科技落後的被迫共有。最開始的原始社會,人類不用種地,都是狩獵和採集,大自然的食物都享用不完,生活過得很是悠哉愜意。這個觀點是眾多史學家和人類學家通過調查研究,已經證明了的(比如著名的《全球通史》、《全球史綱》的作者:斯塔夫里阿諾斯,《人類簡史》的作者:尤瓦爾·赫拉利)。
原始社會的公有並不是科技落後的被迫公有,而是衣食無憂的自願公有,說明那時候的人沒有私心,不知道名利為何物,也就沒有歧視和壓迫,沒有貧富分化和階級對立。
整個人類史,私有產品的出現只有幾千年的時間;如果沒有私心,也就不會出現私有產品;一旦有了私心,就會追名逐利,就會出現各種罪惡。私心是一切罪惡之源。
中國第一部系統的分析漢字、考究字源的字典,是東漢人許慎編寫的《說文解字》,在這部字典里對惡的解釋是,惡:過也。這個「過」,是過度、過火的意思。我們身體里的各種慾望,本身都是好的,但是有些慾望一旦過火,就會有私心,就會產生惡。比方說,色慾是好的,一旦過火,就會對別人造成傷害;比方說,食慾是好的,一旦過火,就會追求山珍海味;比方說,求生的慾望是好的,一旦過火,就會追求長生不老。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是身體的本能,死亡就跟吃飯、睡覺一樣,餓了的時候就吃飯,困了的時候就睡覺,當身體衰老、功能衰竭的時候,就安心的接受死亡,想活的慾望一旦過火,煩惱和恐懼立馬就來。因為想得到別人過多的尊重而有了「名」,所以「名」也屬於過火的慾望,也屬於私心。
慾望一旦過火,就破壞了原有的平衡,破壞了互愛互助、自願公有的本心。過火的慾望就像是精神毒品,一旦沾染,就會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名利慾、權力欲、征服欲…,這些過火的慾望(精神毒品),都能破環原有的平衡,都能讓我們沉淪。
過火的慾望導致貧富分化和階級對立。只要有過火的慾望,那這個世界上吃不飽飯、看不起病的人,永遠都會存在。單說飢餓,目前全球75億人口,仍然有8億多人在遭受飢餓,每年因飢餓致死的人口大概有900萬(數據來源:《飢餓》馬丁·卡帕羅斯)。每年餓死900萬人,這個現象並不是人口過剩或者糧食危機造成的,目前全球的糧食產量,足以養活百億以上的人口。飢餓是貧困中的貧困,可想而知,那看不起病的貧困人口就更多了。
追求更好的生活是對的,但是我們的目標是「先富帶後富」的共同富裕,不是貧富分化的階級對立。爭名奪利的社會,就像金字塔,我們都想往上爬,但是終歸得有人被壓在最底層。你爭我奪是動物世界的法則,不能成為人類世界的法則,人的本性和動物的本性是不一樣的。
但是我們也不能道德綁架,生病是自然規律,我們現在就處在生病的自然規律當中。這個病能不能治好?誰也無法預料。可能我們永遠回不去,也可能回得去,還有可能一部分人回得去一部分人回不去。所以,無論選擇往回走或者不往回走,都沒有錯,誰都不用有壓力。
不管能不能回得去,最起碼我們得知道,人的本來面目是什麼樣的、健康的時候是什麼樣的;不管能不能回得去,最起碼我們得知道,那些古聖先哲為了給我們治病,開出的藥方是什麼樣的。古聖先哲的思想是用來治病救人的,這個會在後邊再具體的講。先來講一個疑問,難道人類歷史是一部倒退的歷史?
確實是在倒退。私心是後來出現在人類歷史當中的。人類歷史,科技一直都在進步,但是人性確是在倒退的。這個觀點是有依據的,比方說:孔子嚮往以前的大同,認為當下的社會,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所以孔子一生都在致力於重新恢復大同。比方說:道家的老子、莊子,也是希望能重新回到上古時期結繩記事的年代(這裡所說的回歸是精神回歸,因為現在的精神狀態是病態的)。還有《聖經》、《古蘭經》里也都有記載:人類始祖因為犯了罪,被逐出伊甸園(樂園)的經歷。強調現在的世界是墮落的世界,是需要拯救的世界(我沒有宗教信仰,但是經書里的觀點,肯定也不會是空穴來風的)。
歷史的演變、朝代的更迭,是因為人性在不斷的墮落,這個也是有依據的,也會在後邊再具體的講。現在先來講講,人性墮落之後帶來的心理問題。
過火的慾望導致人性的墮落,導致各種心理問題的產生。我們為什麼心累?為什麼抑鬱、恐懼、焦慮…?是因為過火的慾望。
過火的慾望產生了「名」,也就是高傲。我們愛慕虛榮、互相攀比,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高傲(名);如果達不到自己的高傲,就會感到自卑;如果對方實現了高傲,而自己沒有實現,就會引發嫉妒和仇恨;因為害怕失去高傲,也會引發恐懼、焦慮、抑鬱。
先來說抑鬱症。世界衛生組織預計,抑鬱症將在2020年成為世界第二大疾病。知名的醫學雜誌《柳葉刀》,早在2009年的調查估算,就認為中國的抑鬱症患者已達9000萬。
引發抑鬱症的關鍵原因,就是被「名」(高傲)所累。在生活中,我們生怕落後於人被人嘲笑,生怕自己一無是處被人冷落,一旦達不到或者守不住自己的「名」(高傲),抑鬱症就會找上門來。就會覺得自己毫無價值,一無是處;就會覺得人生沒有意義,應該放棄;就會覺得自己是個負擔,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自卑感強烈是抑鬱症的特點。不管這個人多麼有錢,一旦守不住自己的「名」(高傲),就會得抑鬱症。只要深入了解一下,就會發現,那些因抑鬱症自殺的公眾人物,生前都經歷過一些媒體或者網路的口誅筆伐、語言暴力。就是因為守不住自己的「名」(高傲),而身患抑鬱。
抑鬱、焦慮等負面情緒,會影響人的生理健康,舉個例子:兩個體質完全相同的人,一個有煩惱,一個沒有煩惱,那兩個人的壽命肯定是不一樣的。負面情緒導致生理異常(比如:神經遞質異常、激素異常),而生理異常反過來又讓負面情緒更加嚴重,這是個惡性循環。循環到最後就會發展成嚴重的心理疾病,這個時候單靠意志力是克服不了的,就需要藥物的幫助。但是藥物最多只能治標,並不能治本,總是會反覆的複發。要想治本,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掉「名」(高傲)這個過火的慾望。只要我們自己尊重自己,就是個有自尊、有尊嚴的人。每個人都是尊貴莊嚴的,人跟人之間也都是互相尊重的,你不尊重我或者過度的尊重我,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不管是捧我們的還是踩我們的,只要守住並遵從自己的靈魂,對於那些外在的言論,也就可以做到「寵辱不驚,去留無意」。
除了抑鬱症,還有一個比較有代表性的心理疾病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創傷後應激障礙,是指在遭受了強烈的、災難性的變故之後,接受不了現實的打擊,而形成的精神疾病。之所以接受不了現實的打擊,是因為我們所依靠的東西,突然間沒有了,那精神就會崩潰;或者是,遇到的變故觸及到了自己最恐懼的東西,受到了極度驚嚇所導致的。
孔子說「無欲則剛」(出自《論語·公冶長》),這個「欲」指的是過火的欲,也就是私慾。在正常的無欲則剛的狀態下,我們不會有恐懼,不會依靠於任何人、任何事物,能承受住任何打擊。但是,只要有了過火的慾望,我們就有了恐懼、有了軟肋,就需要尋找依靠。有人依靠於某個人,一旦這個人不存在了,那我們就會垮掉;有人依靠於名利,一旦名利不存在了,那我們就會垮掉;有人依靠於神靈,一旦神靈不存在了,那我們也會垮掉。
神靈是最後的底線,我們平時所依靠的某個人或者名利,都會有消失或者得不到守不住的可能,由其是在經歷了挫折、迷茫、無助之後,更是會主動去尋找神靈來作為自己的依靠。對於宗教信仰者來說,神是必須存在的,是不能去質疑的。質疑神,就是質疑自己的依靠,如果依靠不存在了,自己就會崩潰,所以絕對不能允許質疑。
神必須存在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們有求於神,想從神那裡得到回報。我們信神,但是我們不會向神祈禱:希望這個世界沒有戰爭、沒有貧窮、沒有犯罪;我們所有的祈禱只是為了滿足個人的私慾,我們行善也是為了能從神那裡得到回報,說到底也是為了自己的私慾。而私慾、名利、煩惱、恐懼、依靠…,這些都是過火慾望的產物,如果去掉過火的慾望,這些都不會存在,也就是恢復了「無欲則剛」的健康狀態。到時候,不管神存不存在,我們都不會有求於神,不會依靠於神(神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們後邊也會有討論)。
不管是有神論和無神論,生病的我們都需要有依靠,但是依靠本身是不應該存在的。因為過火的慾望,而需要依靠;因為害怕失去這個依靠,所以在捍衛的時候,就會不夠客觀,就會主觀盲目。
不要依靠於某個人,由其是在愛情當中。愛情是心心相印,是靈魂的交流,是發自肺腑的關心。愛情跟依靠沒有關係,但是我們目前都在生病,還沒那麼強大,所以在愛情當中都會夾雜著依靠。兩個人在一起,大部分是愛情,少部分是依靠,這個是可以的。
有個詞叫「託付終身」,這個詞實在是不好,為什麼要把自己託付給別人呢?如果有託付給別人的心理,一旦那個人不在了,那自己就會崩潰。如果一個人因為分手而要死要活的,就說明那是託付和依靠,不能算是愛情。愛情是靈魂的交流,交流不起來就分手;愛情是發自肺腑的關心,哪怕最終不能在一起,也不會有仇恨。
因為過火的慾望,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魔鬼。一個人的慾望過火到什麼程度,是外在的環境造成的。因為每個人的成長環境、生活環境不同,接觸到的人和事不同,看過的書、看過的電影電視劇不同,那慾望過火的程度也就會不同。我們之所以會成為不同的人,是因為受到了不同的外在環境所影響。一開始能成為什麼樣的人,我們自己並不能決定,我們都是被環境影響之後,被動的成為了現在的自己。也可以說,我們被洗腦了,被承載著過火慾望的各種思想洗腦了,但是我們都感覺不到。就像有些人被傳銷組織洗腦之後,也不會認為自己被洗腦了。我們之所以被洗腦成功,是因為權力、名利這些過火慾望的產物,正是我們這些生病的、沾染了精神毒品的人所渴望的。慾望過火的越厲害,被洗腦的程度就越嚴重,也就越難擺脫、越難轉過彎兒來。
如果大人的世界被過火的慾望所控制,那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孩子,也一定是迷失的,就這樣世世代代不能自知、不能擺脫,也就沒有了自由和獨立。
因為過火的慾望而有了高傲,因為高傲又產生了權力欲、支配欲;因為過火的慾望而有了恐懼,因為恐懼又產生了依靠欲、被支配欲。支配欲滿足了自己的高傲,被支配欲滿足了自己的依靠。這些都屬於心理疾病。當一個人得不到社會的尊重,滿足不了自己的高傲,也就會形成反社會心理。
過火的慾望產生了私慾,成了一切不和諧的根源,比如:家庭矛盾、婆媳矛盾、醫患矛盾,就業難、買房難、看病難,各種犯罪、各種不公、各種爭鬥。過火的慾望讓我們成為了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帶來了各種心理問題和社會問題。我們都是生病的、沾染了精神毒品的人,只有戒掉這個過火的慾望,就能戰勝心魔,恢復健康。
人性本善
慾望只要不過火,就是互相尊重、互愛互助的,就是沒有私心、自願公有的,也就是人性本善。但是有些慾望一旦過火就會產生惡,並壓制人性中的善,雖然善被壓制了,但是並不會消失,從此人性就開始變得複雜了。
假如,我們和另外一個人陷入絕境,兩個人只能活一個,怎麼辦?我們有求生的慾望,這是正常的,同時也不忍心用別人的命來換自己的命,這種慾望也正常。兩個只能選一個,那就選擇放棄自己。我們都知道,用別人的命來換自己的命,那是恥辱,所以放棄自己的決定就是一個最本能的決定。我們很多人之所以做不到,是因為求生的慾望過火了,一旦過火或者任何一種慾望過火,就會恐懼死亡,就會不惜一切手段來保全自己的性命。
假如陷入絕境的,一個是自己的親人一個是陌生人,兩個人只能救一個,那就選擇救親人,這算不算有私心?不能算。因為人性中所有的善,都是以親人為著力點向外擴散,對親人的愛是善根,有了這個根,愛心就能從這個根上源源不斷的向外發出,愛自己的家人也一定會去愛別人的家人,也就是孟子所說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不愛自己的家人,卻能很好的去愛陌生人,這樣的事情是沒有的。墨家思想講究「兼愛」,要求對親人和陌生人無差別的愛,這個無差別的愛在外在形式上是對的,也就是「你有我有全都有」的大同共有,但是愛自己的家人和愛別人的家人,這在內心感受上是不能沒有差別的,要是在內心感受上也沒有差別,那就違背人性了。要是在感受上沒有差別,就是讓愛沒有了著力點、沒有了根,這也是為什麼墨家思想不能成立的原因。
世界上本來沒有惡人,所謂的惡人只是被過火的慾望控制了。即使是世界上最惡毒的人,也不會通過傷害自己的父母和孩子來實現過火的慾望。如果這個惡人連自己至親的人都傷害,那心中的善也沒有完全消失。傷害至親的人跟傷害陌生人相比,對內心的觸動肯定是不一樣的,要是內心完全沒有一丁點兒的不忍之心,是不可能的。慾望過火的越厲害,不忍之心就越微弱。但是只要有不忍之心,說明善還沒有完全被埋沒。
不忍之心,是人性中的善。當我們要作惡的時候,心裡也知道這樣做會對別人造成傷害,也會於心不忍,這就說明人性中的善在警告我們,不能那麼做。在正常情況下,善能阻止惡,之所以沒有阻止住,是因為我們被過火的慾望控制了,處在一個生病的狀態當中。
沒有過火的慾望,就沒有惡只有善,也就是至善。我們都知道,孟子的觀點是人性本善,其實孔子的觀點也是人性本善。雖然孔子沒有明說,但是他在描述大同社會的時候,說的很清楚:「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貨,惡其棄於地,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不必為己。」如果不是人性本善,大同社會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不是人性本善,也不可能自願公有。
雖然人性本善,但是我們目前還處在生病的狀態當中,面對生活中各種複雜異常的情況,很多時候不知道怎樣做才最符合至善的本性,所以就需要不斷的學習。如果每天不斷的學習,不斷的進步,就能不斷的革新自己,也就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出自《大學》第三章)。
後邊還會講到明朝的王陽明,王陽明的觀點和孔子、孟子一樣,也是人性本善,這個一會兒再具體的講。
人類的墮落過程
現在來講講人類的墮落過程。以中國地區為例,私有產品大概出現在六千年前,這是人性墮落的開始。這個時間正好是三皇五帝時期的開始,也是父系氏族開始出現的時候。因為女性在力量上沒有優勢,所以對抗墮落的人就只能由力量佔優的男性來領導。
因為過火的慾望,有了名利慾、權力欲、征服欲,同時也就有了戰爭,只要有戰爭就會有聯盟,戰爭和部落聯盟的出現,也就意味著人性墮落的開始。
在墮落之前的母系社會,是真正男女平等的社會。母系社會並不是母權社會,那個時候沒有名利、沒有私心,男女分工合作,互愛互助,互相尊重,沒有誰壓制誰的現象。後來人性開始墮落,開始出現私心、出現戰爭,而女性由於沒有力量優勢,所以才導致被男性壓制。假如女性在力量上比男性有優勢,那在人性墮落之後就會變成女性壓制男性,到時候施加在女性身上的所有不公就會全部轉移到男性身上了。這個世界對女性是不公平的,應該讓女性和男性在力量上是平等的,這樣也就不會在人性墮落之後遭遇不公了。
過火的慾望,導致私有制的產生。私有制從一開始的弱小到後來的壯大,是慢慢發展起來的。剛開始出現的時候,絕大多數的人還沒有墮落,還是大同共產的狀態,各部落之間組成聯盟,以應對私有制部落的攻擊。因為墮落的人是生病的病人,所以要儘力拯救而不是消滅。如果墮落的人不知悔改、變本加厲,這個時候是可以動用武力把他們擊敗的。
大同共產的部落聯盟,在挑選領導人的時候,首先要得到大家的認可。舉賢不避親,只要德行是眾人當中最好的,就能得到大家的擁護。如果領導人沒有德行,就不會服眾,也就不會有人服從命令。領導人都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後的,是艱苦樸素、公平公正、德行圓滿的代名詞,是精神領袖,也只有精神領袖才能以德服人,才能得到大家的擁護。而墮落之後有私心的人,是絕對不會去爭領導人這個位置的,因為無利可圖;同時也不可能爭得到,因為德行不夠。民主是自古就有的,並且是為公不為私的,所以禪讓制是真實存在過的。
雖然從夏朝開始,開啟了「家天下」的繼承模式,但是這並不是有私心,而是這時候墮落的程度在加深,墮落的人群在擴散,在外人當中很難再找到德行讓天下人都信服的人。因為「近朱者赤」、因為天下人「愛屋及烏」,所以也就只有從家人當中進行挑選,如果當上領導人之後,沒有經得起誘惑變壞了,那大家就會重新推舉一個德行讓人信服得人進行替換,這樣改朝換代的局面就會出現。夏、商、周,這三個朝代,是靠德行取得天下的,這是孔子、孟子的觀點。
那時候,大大小小並存的諸侯,加起來有上千個(《呂氏春秋》說周朝有一千兩百諸侯;《漢書·地理志》說有一千八百諸侯;《禮記·王制》說有一千七百七十三諸侯;具體數量已不可考,後世有文字提到過的諸侯國大概有兩百多個),這麼多諸侯國並存,要想得到大家的承認和擁戴,就得依靠德行。可能在這個過程中,也會動用武力,但是這並不是有私心,動用武力只是為了打擊那些不知悔改、變本加厲的墮落之人。如果動用武力是為了私心,就不會服眾,到時候各家諸侯就可以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攻打、相互兼并,最後就會形成戰國七雄那樣的局面。但是,夏、商、周在建立的過程中,並沒有經歷七雄並立這種類似的局面。在依靠德行贏得天下之後,依然是上千諸侯並存的局面;如果為了利益而憑藉武力取得天下之後,就會是秦朝那種君主專制體制。
其實,夏、商、周這三個朝代,也是部落聯盟,只是繼承製度變成了世襲制,但是繼承標準沒有變,就是君主必須有德行。如果「君」失德,就可以易其位。不過在周朝建立的過程中,還是有一些瑕疵的。武王伐紂屬於「以下克上」,這種情況除非是得到全部諸侯的認可,但是武王伐紂只獲得了多數的認可,這在德行上就不夠完美。當時武王的父親——周文王,就已經靠德行讓天下三分之二的諸侯信服。文王如果伐紂也能成功,但是文王不會那麼做,文王要做的就是繼續憑藉德行讓剩下的三分之一也來歸附。
武王伐紂就等於剩下的三分之一是憑藉武力讓人屈服的,而不是靠德行讓人心服。孔子對武王進行評價的時候,就說武王沒有達到盡善。紂王是該伐,但是有些操之過急,應該等到全部諸侯都同意的情況下,在進行討伐。紂王如果繼續做惡,很快就會民心盡失,那剩下的三分之一自然也會來歸附的。因為武王伐紂沒有讓剩下的三分之一心服口服,所以在武王死後,那三分之一很快就發生了叛亂。
因為人性的墮落愈演愈烈,當周朝王室德行衰敗之後,整個天下就已經再也找不出德行讓天下人信服的諸侯了,從此以後就進入了春秋戰國的戰亂時代,也就標誌著人性徹底墮落、徹底迷失的開始。這個觀點在王陽明的《拔本塞源論》里,說的很清楚。
從六千年前私有產品的出現,一直到春秋戰國,這段時間是人性開始迷失到徹底迷失的階段,差不多有三千年的時間。在人性迷失之後,靠武力征服建立的國家,就不能再實行分封制了,迷失之後的分封,只會引起戰亂。從秦朝開始,朝代的建立都是徹底消滅對手,實行君主專制體制。人性迷失之後,法家思想在這個時候就開始出現,國家的治理形式也由德治改為法治。不過,要想重新回到德治的社會,也必須先經曆法治,如果現在不要法治直接德治,只會造成混亂。
沒有聽說過,三皇五帝、夏禹、商湯、周文王,給自己修建陵墓,至今也沒有發現他們的陵墓。因為修陵是勞民傷財的行為,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他們的墓和普通人的墓,應該沒有區別。單憑修陵這件事,就可以判斷出,埃及地區比中國進入徹底迷失的時間,要早的多。金字塔的出現,就意味著埃及地區的領導人已經開始徹底迷失了。中國那個時代只有極少數迷失的人,才會給自己修陵、讓奴隸陪葬,並且那時候的奴隸並不是普通民眾,而是戰俘或者罪犯之類的。
周朝的周厲王,只是貪圖財利,手下大臣芮良夫就勸阻,大概就是說:財利,由百物所生,為天地所有,應共有共享,豈能佔為私有?周厲王不聽勸阻、一意孤行,最終引發國人暴動,導致周厲王被趕下台。如果,夏、商、周時期的君王諸侯,有誰敢拿無辜的民眾當奴隸來用、有誰敢拿無辜的民眾來陪葬,恐怕距離被趕下台的時刻也就不遠了。
因為人性徹底的迷失,開啟了大動蕩的戰亂時代,各種思想也開始出現,從而形成了「百家爭鳴」的局面。在迷失的春秋戰國時代,只有孔子、孟子、老子、莊子,是真正的覺悟者,再往後,從秦朝到清朝的兩千一百多年的時間裡,也就只有禪宗的六祖惠能和儒家的王陽明是悟道成功的,他們的思想都能用來治病救人。當然,在整個迷失的時代,還有無數仁人志士,為了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想盡各種方法,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從精神上來說,都應該得到同等的敬重。但是,精神歸精神,思想歸思想,思想上的覺悟,單靠努力還不夠,還需要很好的運氣。
後邊講到的人物還有三大宗教的創始人——佛祖、耶穌、穆罕默德,我們會從非宗教的角度來解釋他們治病救人的思想。
什麼是天(神)?
先來說治病救人的儒家思想。「天」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孔子說自己五十歲知天命,我們就可以判斷出孔子是在五十歲這一年覺悟的。又說,四季輪轉,萬物生長,這些都是天做的(原文: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說文解字》對天的解釋,天:顛也,至高無上。有一個詞叫顛末,顛末的意思是本末,「顛」也就是「本」,是本根、本源的意思,這個本根、本源,就是本能。
天造萬物,也就是本能創造萬物,宇宙的誕生、運行,人有生死,樹能開花結果,鳥會飛...…,所有的一切都是本能在驅使,本能就是:永恆的運動。所有的物質都是動態的,因為組成宇宙萬物的最基本物質——粒子,本身就是運動的。即使是塊石頭,內部的粒子也不是靜止不動的。
人本身是物質,也處在動態當中。因為身體的動態而有了慾望,有了思維,有了吃飯、睡覺、幫助人等具體的事情,這一切都屬於身體的本能,也就是永恆的運動。
有運動就有物質,運動離不開物質,那物質是怎麼來的?其實這個問題是無解的,「神」也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如果是「神」創造物質,那「神」是怎麼來的?組成「神」的物質是怎麼來的?如果「神」不是物質,如果不是物質怎麼存在呢?也許有人會說,能量是超越物質的存在,神是一種能量。但是能量也是物質,粒子有一個特性,就是波粒二象性,這個波粒二象性的意思是,粒子本身是物質,但同時又處在波動的狀態,也就是能量,就是說,粒子即是物質又是能量。「神」是能量,也就必定是物質,還是解決不了物質是怎麼來的。同時粒子也不是「自私」的,如果是「自私」的,都各自獨自存在,以自我為中心,那宇宙就會永遠處在混沌未開的狀態。神是什麼?神是本能,也就是永恆的運動。因為永恆的運動,粒子之間相互結合,從而逐漸形成了現在的宇宙萬物。
佛說「眾生一體」,王陽明說「萬物一體」,莊子說「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都是在說,宇宙萬物(包括我們自己)都屬於同一個本體,這個本體就是本能(永恆的運動)。本能(永恆的運動)就是天、就是神,是永生不死的。本能(永恆的運動)創造萬物,又存在於萬物當中,所以「萬物有靈」和「一神論」之間也不矛盾,指的都是同一個神靈(永恆的運動)。
天人合一
「天」是本能,「天命」就是本能的命令,只要聽從本能的命令,那我們就一定是至善的,因為本能的慾望只要不過火,就沒有惡只有善。如果聽從過火的慾望就是違背天命,就會產生惡。
「天人合一」是修行的最高境界,就是讓本能和身體完美的融為一體,天和人本來是合一的,但是人性迷失之後,人的本能慾望有的過了有的不及,身體沒有處在最正常的運行狀態,所以才要重新恢復到最本能的狀態,就是「天人合一」。」天人合一「就是身體和本能的合一,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身與心合一、靈與肉合一。
「天子」指的是本能之子,萬物都是本能的孩子,都是聽從本能命令的典範。如果我們處在天人合一的狀態,就是至善的、德行圓滿的,就能稱之為天子。而迷失的人,已經不在最本能的狀態,就不能稱為天子。
王陽明與治病救人的藥方
慾望是本能,而本能是至高無上的「天」、至高無上的「理」,也就是「天理」,所以「慾望」和「天理」是一回事,但是「人慾」和「天理」就是兩回事。天理是指本能的慾望,人慾在儒家學說里指的是後天形成的私慾,也就是過火的慾望;所以才要存本能的欲,滅過火的欲,也就是「存天理,滅人慾(私慾)」。王陽明就說「吾輩用功,只求日減,不求日增。減得一份人慾(私慾),便是復得一份天理(本能的慾望)」。「天理」與「人慾」的對立,最早出自《禮記·樂記》,應該是孔子最先提出的這個觀點,然後得到了孔子弟子的繼承。(《禮記》中的多數篇章是孔子弟子的作品)
「聖」不是高不可攀,只要去掉過火的慾望,讓身體處在最本能的狀態,就是「聖」,聖人就是聽從本能、德行圓滿的人。孟子就說「人人皆可為堯、舜」,就是說每個人都能成為聖人,因為每個人本來就是聖人,只是後來被過火的慾望所控制,迷失了。所以王陽明的觀點也是:滿街都是聖人。
因為每個人迷失的程度不同,所犯的錯誤大小也不同,犯過小錯誤的也不要嘲笑犯過大錯誤的,要不然就跟「五十步笑百步」沒有區別了。並且嘲笑別人、瞧不起別人,這本身就是慾望過火的表現。
王陽明的觀點和孔子、孟子一樣,也是人性本善,自己就說「天命之性,粹然至善」、「至善之在吾心,而不假於外求」(出自《<大學>問》)。但同時又說心是無善無惡的,因為有了惡才知道什麼是善,如果沒有惡,也就顯不出什麼是善了。在人性墮落之前的時代,那時候還沒有出現惡,也就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善,去愛人幫助人,這不是善,這是本能。王陽明所說的無善無惡,意思是說:沒有惡也不知道什麼是善,這是善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最本能的狀態。所以王陽明也說「無善無惡,是謂至善」(出自《傳習錄·侃去花間草》),佛家的觀點也是「無善亦無惡,是名至善」。
在《傳習錄·黃以方錄》中,王陽明有一段話是這麼說的,「夫子說『性相近』,即孟子說『性善』,不可專在氣質上說。若說氣質,如剛與柔對,如何相近得,惟性善則同耳。人生初時善,原是同的,但剛的習於善則為剛善,習於惡則為剛惡,柔的習於善則為柔善,習於惡則為柔惡,便日相遠了。」
這段話的意思總結出來就是:孔夫子和孟子的觀點都是人性本善;人之初,性本善,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只是後來受到後天習氣(風氣)的影響,便日漸相遠了。
在《傳習錄·黃直錄》中,王陽明說:「至善者,心之本體。本體上才過當些子,便是惡。」就是說:身體里的各種慾望,本身都是好的。但是有些慾望一旦過火,便產生了惡。
慾望只要不過火就是至善的,至善也就是至德,是人的本性,本是自然光明沒有遮掩的,所以又被稱為「明德」。但是私慾出現以後,明德被私慾遮蔽,所以才要去除私慾,去重新恢復、彰顯自己的明德(至善)本性,就是「明明德」;要想「明明德」,就必須每天不斷的革新自己,不斷的用實際行動去愛人,也就是「親民」;直到徹底恢復自己的至善真身,也就是「止於至善」。「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是儒家學說的基本綱領。有了綱領,然後就是修行的具體步驟。
王陽明著名的四句教,就是具體的步驟:「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意思是說:人心本是無善無惡的至善,也就是「無善無噁心之體」;後來過火的慾望出現,產生了惡的意念,雖然有了惡念,但心中的善念並沒有消失,這樣就出現了有善有惡兩種意念,也就是「有善有惡意之動」;如果這兩種意念沒有良知來判斷,也不知道哪個是善哪個是惡,也就是「知善知惡是良知」,而良知是「不學而能、不慮而知「的本能,就是當我們要做惡的時候也知道這樣做不對,也就是孟子的「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當良知判斷出哪個是善念哪個是惡念之後,就要在具體的事情上為善去惡——由惡念產生的事情不能去做、而要去做由善念產生的事,也就是「為善去惡是格物」。
為什麼「為善去惡」叫「格物」呢?這個格物的「物」在這裡和言之有物的「物」,是一個意思,這個「物」是內容、實質的意思。任何事情都是先從心中發起,心中先有意念想法,然後才有具體的事情。「物」在這裡是指意念的實質內容,也就是意念落實到實處的具體事情。王陽明的原話也是這麼說的:「物者,事也。凡意之所發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謂之物」(出自《<大學>問》)。所以,「格物」的「物」,在這裡代表事情。「格物」的「格」字,是正、糾正的意思,正其不正規於正,稱之為「格」。「格物」就是為善去惡,糾正錯誤的事情。
舉個例子來驗證四句教:食慾本身是好的,是人的本能(無善無噁心之體);但是過火的食慾出現以後,就會有兩種意念:一種是吃山珍海味的意念,一種是吃普通食物的意念(有善有惡意之動);良知告訴我們吃山珍海味的意念是過火的慾望,吃普通食物的意念是本能的慾望(知善知惡是良知);知道對錯以後,去吃普通食物這件事就是為善,不去吃山珍海味這件事就是去惡(為善去惡是格物)。吃山珍海味為什麼被定義為過火的慾望?因為儒家追求大同,所以儒家的意思是:追求更好的生活是對的,但是應該共同享有,而不是獨自享有。
聖人都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後的,追求的是「你有我有全都有」的共同富裕,所以至善的聖人都是過著簡樸的生活,不為自己謀私利,因為都用來幫助吃不飽飯看不起病的人了,也就是孔子所說的「博施於民而能濟眾,必也聖乎」(《論語·雍也》);就是「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論語·里仁》),意思是說:志於求道,卻以衣食不好而感到恥辱,也就不值得和他討論真理的問題了。《老子·七十七章》也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天之道」是指「天理」,「人之道」是指「人慾、私慾」)。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遵循天道的人,先富補後富,共同富裕。遵循私慾的人,則不然,剝削後富讓自己更富裕。誰能做到先富補後富?唯有道者。
王陽明的四句教——「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這四句話是針對「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的進一步講解。我們原本無善無惡的至善本心,被過火的慾望蒙蔽了,所以才要把至善的本心重新正過來,就是「正心」;要想正心,就一定會真誠的喜歡善意、討厭惡意,就是「誠意」;要想誠意,就一定會憑藉良知去判斷善惡,去致心中的良知,就是「致知」;要想致知,就一定會在具體的事情上為善去惡,就是「格物」。也就是說,正心、誠意、致知、格物,是環環相扣的一件事。「正心」是開始,然後自然就會去「誠意、致知、格物」。
王陽明在《<大學>問》里的原話也是這麼說的,「欲正其心者,必就其意念之所發而正之;欲誠其意,必在於致知焉;致知必在於格物。」意思就是:要想正心就一定會去誠意,要想誠意就一定會去致知,要想致知就一定會去格物;也就是:正心在誠意,誠意在致知,致知在格物。這個「在」的意思是「表現在」,所以這句話也可以這麼說:正心表現在誠意上,誠意表現在致知上,致知表現在格物上。就好比:一個人的內心是什麼樣的,表現在他所做的事情上。內心先有意念想法,然後才有具體的事情,內在的本心領導外在的事情。
而現代版本的《大學》,「格物」是開始,正好給反了過來,這並不是原來的古本,王陽明只是重新恢復了《大學》的本來面目。王陽明的意思是:要想修身治病,就得先覺悟,只有知道了「至善之在吾心」,以後修身才會有標準和定向,也就是「知止而後有定」(出自《大學·首章》)。有了標準和定向,才能有最正確的修行;如果是沒有覺悟的修行,就會感到眾說紛紜、沒有頭緒,也就找不到最正確的修身之法。就像平時,我們經常說要解放天性,如果想讓天性真正獲得解放,首先得覺悟、得明白天性的本質,要不然永遠不可能讓天性獲得解放。
覺悟到至善以後,就要去落實去行動。如果我們做到了為善去惡,做到了每件事都是至善的,就說明「物」(事情)已經格了,就是「物格」;如果「物」已經格了,做到了每件事都是至善的,就說明心中的良知已經致了,就是「知致」;如果心中的良知已經致了,就說明已經做到了真誠的喜歡善意討厭惡意,就是「意誠」;如果意念已經誠了,就說明至善的本心已經被正了過來,就是「心正」;也就是「物格而後知致,知致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出自《大學·首章》)
有王陽明的弟子對四句教提出不同意見,認為:心(本能)如果是無善無惡的,意(意念)也應該無善無惡,知(良知)也應該無善無惡,物(事情)也應該無善無惡。這種觀點也對,但是這話只有恢復健康、重新回到至善狀態的人,才可以這麼說;或者是從來沒有迷失過的人,可以說這樣的話。像我們這些迷失的病人,要重新恢復健康,是需要時間和過程的,一口吃不成個胖子,過火的慾望是精神毒品,「正心、誠意、致知、格物」就是戒毒的藥方。
王陽明又說,「修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本是一件事,之所以在前面加上「修身」,是因為身體和本能(心)是一體分不開的。「身、心、意、知、物」的意思,是一件具體的事情從身體內到身體外的整個誕生過程,是環環相扣的,任何一件事情的發生都要經歷這樣的過程。而「修、正、誠、正、格」是修行的功夫所在,本來是不需要的,之所以現在需要,是因為我們目前都是迷失的病人,我們有煩惱、有痛苦、會犯錯,所以才需要修復,需要「修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而良知能知善知惡,是修行的入手處,在做任何一件事情之前,先要捫心自問,問問心中的良知,接下來的行為是不是符合至善的本心,符合就去做,不符合就拒絕。要想致心中的良知,就一定會去「格物」,只要做到了致良知,也就一定做到了「格物」,做到了「修身、正心、誠意」。因為「身、心、意、知、物」是環環相扣的,如果做到了其中一個環節,那其它的環節自然就都做到了。所以,只要做到了致良知,一切就都對了,這也是為什麼王陽明在晚年只講致良知的原因。
「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正心在誠意,誠意在致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致,知致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要想讓整個天下恢復至善,就得先把國治理好;要想把國治理好,就得先讓家齊心和睦;要想讓家齊心和睦,就得先把身修好;要想把身修好,就得先把心正過來;要想把心正過來,就一定會真誠的喜歡善念討厭惡念;要想真誠的喜歡善念討厭惡念,就一定會聽從良知的判斷,去致心中的良知;要想致心中的良知,就一定會把違背至善的事情給糾正過來。 違背至善的事情被糾正過來以後,就說明「物」(事情)已經格了,物格之後,就說明良知已經致了;知致以後,就說明意念已經誠了;意誠之後,就說明心已經正了;心正之後,就說明身已經修了;身修之後,家自然就齊心和睦了;家齊之後,國自然就治理好了;國治之後,天下自然就太平了。「天下平」的意思是:天下太平。這個「天下」指的不只是中國,是指天下所有的國家。「天下太平」的意思是:整個世界沒有戰爭、沒有貧窮、沒有犯罪,人人互愛互助,沒有私心。也就是天下為公,世界大同。
說的再簡單直白一些就是:要想家齊、國治、天下太平,就得修身;因為人是天下的根本,只要人對了,天下自然就對了。而要想修身恢復至善,就得正心、誠意、致知、格物。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恢復了至善,到那個時候,家自然齊、國自然治、天下自然太平。這也是為什麼王陽明在《<大學>問》中,沒有提到怎樣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原因,因為只要人是對的,家、國、天下,自然而然就都對了;如果人不對,就會有各種爭鬥、各種矛盾,這個時候即使有完美的想法、有完美的政策和制度,到最後也不可能實現,也就是「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出自《大學·首章》,「天子」在這裡是指擔任天子職位的人)。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天下人都要以修身為根本。如果我們還沒有恢復至善而天下已經太平,這樣的事情是沒有的。」人是「本」,家、國、天下是「末」;本亂而末治,是不可能的;本正而末治,則是水到渠成的。
儒家思想的核心——三綱領八條目,其實只是一件事。「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是修身的綱領;「正心、誠意、致知、格物」是修身的步驟;「家齊、國治、天下太平」是身修之後的結果。
《<大學>問》是陽明思想的精髓,被弟子們稱為「師門之教典。」這篇文章是對《大學》首章的具體講解,而《大學》又是孔子思想的精髓,被宋朝的伊川先生稱為「孔氏之遺書」。王陽明自己也說「正心、誠意、致知、格物(或者也可以倒過來說:物格、知致、意誠、心正)」是孔子學說的心印,所以王陽明的思想並不是創新,而是重新恢復。
從孔子提出這個修身治病的藥方已經過去兩千五百年了,到現在這個方法依然是最好的,依然沒有過時。《大學》之所以沒有收錄在《論語》里,就像《大學問》沒有收錄在王陽明的《傳習錄》里一樣,王陽明的解釋是,最重要的東西要記在心裡,要口口相傳。不到最後時刻,不能筆之於書,即使筆之於書,也不要輕易讓外人看到,以防止被居心不良的人搬弄或者篡改。
王陽明所說的「心即理」,意思是說:心就是理,心外無理。因為所有事情的道理內心都已經具備,孝敬父母、判斷是非、去愛人、幫助人、尊重人…,這都是自己的本能。孔子所說的「君子求諸己」和孟子所說的「行有不得,反求諸己」,都是在強調,理在內不在外,不要到外邊去尋找。
王陽明所說的「知行合一」,「知」代表良知,是人的本能,又說「性無不善,知無不良」,所以「知」本身是至善的,但是又能知善知惡、明辨是非,所以良知極其關鍵,是主宰中的主宰——心是身體的靈明,而良知又是心的靈明。人的本能,就是「心」、就是「靈」,因為能明辨是非、覺察善惡,所以又稱為「靈明」。「知行合一」就是在強調,知和行是一回事,不能分開,「知」是良知、是至善的本能,「行」是行動、是至善的事情。「知」和「行」本來是合一的,但是人性迷失之後,良知被過被過火的慾望蒙蔽,至善的本性顯現不出來,所以才要重新恢復「知行合一」。當良知判斷出意念的善惡之後,就要在具體的事情上有所行動,如果沒有為善去惡、沒有把「知」表現出來,就不能算是真正的「知」,也就是沒有做到「知行合一」。有了吃普通食物的意念就會有吃普通食物的事情,知是行的開始,行是知的結束,也可以說,知是行的本體,行是知的顯現,「知」和「行」是一體分不開的。
王陽明所說的「心外無物」有兩個意思,其中一個意思就是「心外無事」的意思,「物」在這裡和「格物」的物是一個意思,代表事情。包括王陽明自己所說的「隨感而應,無物不照」的「物」和孟子所說的「萬物皆備於我」的「物」,都是事情的意思。所有事情的道理內心都已具備,不用到外邊去尋找,就是心外無理、心外無物(事),就是「萬物(事)皆備於我」;任何一件事,本能的良知都能判斷出對錯,就是「隨感而應,無物(事)不照」。「心外無物」還有一個意思就是萬物一體的意思,這個時候的「物」,代表物質。因為宇宙萬物和我們都屬於同一個本體,就是「萬物(的本體)不在心外」,也就是莊子所說的「萬物(的本體)與我為一」。
我們把王陽明的思想定義為唯心思想,但是,本能(心)和物質是一體分不開的。所以, 唯心就是唯物,唯物就是唯心。
王陽明的觀點繼承孔孟。春秋戰國時期,最起碼還有孔子、孟子,孔孟之後,僅存的星星之火也徹底熄滅。孔孟之後,也就進入了徹底的迷失時代,這個觀點在王陽明的《拔本塞源論》里說的很詳細。在《拔本塞源論》里,王陽明還對大同社會進行了闡述,對功利之毒進行了批判,可以說這篇文章的重要程度僅次於《大學問》。
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孔子
孔子所說的「仁、知(智)、勇」,「仁」是至善,「知」是良知,「勇」是行為。「知」通「智」,也就是孟子所說的「是非之心,智(知)也」。
「仁者樂山,知者樂水」的意思是:山代表巍峨不動,也就是「定」,身體像山一樣定在至善的本能狀態,良知像水一樣源源不斷的流出、不舍晝夜。也可以反過來說:只有讓良知像水一樣源源不斷的流出,才能讓身體定在至善的本能狀態。因為我們都是迷失的人,所以反過來說才適合我們,我們只有通過不斷的致良知,才能讓良知像水一樣源源不斷的流出,才能最終恢復至善。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論語·子罕》)。「逝」通「誓」,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立志恢復至善的人,要讓良知像這川水一樣,源源不斷、不舍晝夜。在《傳習錄·黃省曾錄》中,王陽明和弟子的一段對話,是這麼說的,「問:『逝者如斯』是說自家心性活潑潑地否?先生曰:然,須要時時用致良知的工夫,方才活潑潑地,方才與他川水一般。」「活潑潑」的意思是:充滿生機,源源不斷。
子曰:「仁者不憂,知(智)者不惑,勇者不懼」。至善的人沒有煩惱憂愁,不會有任何心理問題,「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也就是「仁者不憂」;任何一件事情,至善的人都能用良知判斷出對錯,也就是「知者不惑」。至善的人是智者,也必定是剛正不阿的勇者,不會有任何的恐懼,也就是「勇者不懼」。
《中庸》開篇第一句就是: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天命」就是本能的命令,就是由本能而生的、固有的特質,稱之為「性」,「性」代表至善的本性;「率性」就是遵循本性的行為,也就是率性而為,稱之為「道」,「道」代表至善的行為;「修道」就是通過學習和修行,恢復率性而為,稱之為「教」,「教」代表躬體力行、「學而時習之」。
本來至善的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做到至善,但是我們目前還沒有恢復到最高境界,在修行的過程中會遇到各種複雜異常的狀況,怎樣做才是至善的?這就需要好學,也就是「好學近乎知(良知)」;學了之後,就需要在實際行動中為善去惡、身體力行,也就是「力行近乎仁」;但是,我們一開始在修行的時候,即使知道這樣做是對的,但就是沒有實際行動,這時候就需要有「勇」;如果做不到致良知就是違背了良知,因為違背了良知就會感到恥辱,因為感到了恥辱就會有「勇」,也就是「知恥近乎勇」;狹路相逢勇者勝,只要戰勝了私慾、恐懼,也就可以做到好學力行。
《中庸》特彆強調一個「誠」字。覺悟之後,如果善意不真誠,就不會有具體的事情發生,也就是「不誠無物(事情)。唯有至誠,才能盡其本性,才能讓至善的事情源源不斷的發生。所以孔子才會強調,要「篤信好學,守死善道」。篤信,就是篤信至善,篤信良知,也就是「誠」。(未完,轉下半部分) 文章的另一個名字《慾望和心理問題》 作者微博:87耿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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