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志·第二十七章·殺身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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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變故實是突兀,一行人未及反應,金角道人便已斬了銀角離去。
驟聽狂悖之語,豬八戒大驚仰頭,「他想幹什麼?」
一聲幽幽嘆息自地上響起,「或者瘋狂,或者入滅。他選擇了後者。」
沙悟凈轉頭看去,又驚又喜,「師父,你沒事啊?」
「為師若不裝暈,等著銀角那個腦子不正常的踢死我么?」唐僧沒好氣道:「先給為師鬆綁啊你!」
沙悟凈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去解他身上的繩索。
孫悟空只是靜靜地看著洞頂被撞破的窟窿,那一瞬間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一道沖霄清光自平頂山蓮花洞而起,一直衝到了南天門!
「來者止步!」值守的增長天王怒喝出聲,但金光一閃,他已連著法器被牢牢捆住。
甫一照面,幌金繩便如捆生豬一般。金角將手一招,拿住芭蕉扇左右猛扇,霎時狂風大作,將還未來得及反應的天兵天將扇飛萬里之外!
整個南天門頓時一空,只有殘胄散落,雲海涌波。
金角一腳將增長天王踹暈,也不言語,收了幌金繩徑往靈霄殿方向而去。
一路上遇見攔路的便扇,遇著扇不動的,便以幌金繩捆住。仗著寶貝在天庭一路橫行,金角臉上也漸漸掛起了笑容。
「真正有本事的,都不出來。」
「憑這些酒囊飯袋,怎麼高高在上?」
他想著,「芭蕉扇倒是好用,這原是扇火的道行……」
他笑容頓斂。
他故意違背令旨,執意要做精彩的事。他要開始他真正的一生,哪怕這一生因此而短暫。可是他突然發現,他並沒有跳出那個地方。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帶著兜率宮的印記。抹不消、去不掉。哪怕他將芭蕉扇用得出神入化,也不過是無數歲月中扇火扇出來的道行。
這天庭他來過許多次,早已輕車熟路。天庭里的每一位仙人,都不敢怠慢他。
但他明白,仙人們的尊重不是給予他,此刻的畏懼也不是給予他。那麼他和兜率宮道童的身份本身,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金角銀角銅角鐵角……誰在乎?
轉一處樓閣,陡覺肅殺之氣沖面。二十八宿星君各持法兵,正嚴陣以待,獨奎木狼按刀在前。
他之前被貶到兜率宮幫忙燒火,帶俸差操,與金角也算相熟,故上前敘話。
「金角童子,往日在兜率宮相見,你倒也知禮識情。」奎木狼嘴裡敘著話,眼裡的冰冷卻毫不遮掩,「今次怎麼,魔孽欺心?」
新補入的昴日星君更是手持法器,躍躍欲試,「小小道童,也來天庭尋死么?」
他剛剛入職星君之位,正是志得意滿之時。自覺天庭橫壓三界,難得有宵小犯上,故而想要表現一番。若不是顧及星位座次,早已搶著出手了。
金角並不搭話,舉扇便是一下,狂風乍起,怒卷而至。
昴日雞頓時手中一松,本命法器須臾無蹤。但他卻來不及計較,若非柳木獐星君及時探手,他早已被扇飛。
金角面無表情,翻手又是一扇。
狂風席捲雲海,四處呼嘯。但忽有盈盈清光散發,頓時風停雲住。
奎木狼左手舉著一顆清光大放的寶珠,右手拔出寶刀,「仗幾件寶貝便來鬧騰?是你自己跪下認罪,還是我押你去斬仙台?」
金角從南天門一路直闖,仗著寶貝擋者披靡。二十八星君列陣攔截,自然早有準備。
先時不動,只是特意讓金角挫一挫新任的昴日星君銳氣,免他初登尊位,自以為是,不曉尊卑之序。但星宿大陣缺一不可,故也不能讓昴日星君真箇被解決了。這其間分寸,非為仙多年不足以把握。
只是,這到底是高潔之仙界,還是污穢之人間?竟是為仙,還是為官呢?
金角漠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散漫的目光漸漸凝聚,他終於回過神來。
芭蕉扇被定風珠克住。一根幌金繩,如何捆得住二十八位星君?至於紫金紅葫蘆和羊脂玉凈瓶,星君們已知奧妙,當然不會應聲,便是無用。
在所有人看來。金角已是窮途末路。
但他卻笑了。
很開心、很滿意、很快活的笑了。
「往日里你們對我敬重,是看在道祖的顏面。今次這麼多仙將來攔,也是因為道祖的威風。」
金角笑著,「我知道,所以我不服。」
「我的弟弟銀角曾經問,『難道有人生來便要燒火嗎?』」金角將幌金繩係為腰帶,將芭蕉扇懸在腰間,「他不舒服,但是他服。我也不舒服,並且我不服。」
「每天燒完火、做完道課後,我都在練劍。」金角按住了左側的七星寶劍。
「仗著寶貝一路橫掃,你們不會記得我,只會記得兜率宮的寶貝。」他始終笑著,「現在,你們要記住我。」
「練劍數萬年,一朝動雷霆。」金角拔劍而起,「便請諸星君……試劍!」
聲落而劍出,明光折空,雲紋裂隙。一劍四方搖動。
劍如神龍夭矯,奎木狼堪堪舉刀,劍光已繞他而過,瞬息間便穿入二十八星君陣中。
亢金龍以獨角相抵,卻被一點寒光撞上。金角抽劍便轉,又分刺心月狐、翼火蛇。昴日星官雄雞一唱,七星寶劍頓起鏗鏘劍鳴。
金角御劍如雷霆經天,折轉往複,快絕煊赫。
諸多星君圍攻,竟也一時奈何他不得。
「堂堂天庭戰將,拿不下一個燒火童子?」角木蛟勃然大怒,按捺不住,探爪而至。
他是二十八星宿之首,在星空為蒼龍之角,乃斗殺之首沖,是二十八星君中最強者。
這一爪起勢尋常,但卻毫不費力追上了七星寶劍的速度,落時已至金角面前。
金角橫劍而攔,借勢便退,奎木狼又合身撲刀而來。
又有井木犴揮劍南來、斗木獬舉槍北至。
東南西北第一宿同時出手,頓時殺機縱橫,這天上仙境也似起陰雲。
二十八星宿大陣乃天庭橫壓四方之戰陣,偉力至深。有此陣加持,其間星君戰力何止倍增?又兼四面周轉,八方貫通,聚力於一,殺機森然。
「好殺陣!」金角振劍而鳴,仰天長嘯。
生死何足一論?
他要殺,以殺對殺。殺身求道,殺人亦殺己。
這一劍,以至親弟弟銀角血肉為養。這一劍,以萬萬年鬱結為鋒。
這一劍,他要在天庭亘古的歲月中,斬出他金角之裂痕!
他要以這至高天庭,成就他不磨的名聲。他要這三界,都記住他的一生!
但!
不!金角幾乎同時與角木蛟驚怒抬頭,但見一道白慘慘的光從天而落。
它來得不快不慢,不緩不急。但只在看到它的瞬間,便已被它籠罩。
無論刀槍劍爪棍棒,均一盪而空。二十八星君東倒西歪,陣型不復。
那白光化作一個圈兒,將正縱劍的金角套住。
與此同時響起的,是一個淡漠高渺的聲音,「孽障,如何敢驚擾聖駕?」
聲在天外,卻遍傳仙界。
角木蛟第一個爬起,卻不發一言。奎木狼這才發現,那陰雲並非殺機所聚,而是金剛琢無聲染落的慘白!
當年齊天大聖何等威風,也被此琢打了個暈頭轉向。
金剛琢既現,自然是道祖出手。
彷彿只過了一瞬,又彷彿過了許久。
才有一道同樣淡漠卻更顯威嚴的聲音自靈霄寶殿傳來,「無妨。」
天外的聲音不再響起,只是白光一轉,那些二十八星宿被收去的兵器紛紛落下,堆成一團。無論願與不願,金剛琢套著金角騰空而起,徑投天外。
靈霄寶殿空空蕩蕩,並無文武列陣。
王母端坐鳳椅,鳳眸含霜,「這是警告么?」
玉皇大帝高坐寶位,並不言語。唯有平天冠前的珠簾微微搖動。
天有三十三重,離恨天為最高。
兜率宮亘古不變,八卦爐丹火永燃。
八卦爐前有兩個蒲團,金角跪坐在左側蒲團上,照看爐火。
道祖將他攝來,沒有言語。但沉默的兜率宮、安靜的八卦爐、喋喋不休的銀角,這些不變的一切,都在說一句同樣漫不經心的話——「鬧夠了?好好燒火。」
好像永恆無言的命運,卻永遠無法抗拒。
銀角本已經死了,死在他的劍下。銀角若不死,他不可能掌控那五件寶貝,也不可能任性這一場。
但銀角現在還活著,活得分毫無損。這自然是道祖的神通。
金角自然而然地跪坐在八卦爐前。因為他是兜率宮亘古不變的陳設之一,是燒火的童子,煉丹的布景。
銀角轉出宮門,又轉了進來。
「哥。」他好像一點也不計較金角殺了他,只是笑道,「你真無聊。」
但金角並不理會,只是愣愣地看著爐火,發起了呆。
因為不發獃,他不知該怎麼打發這漫長的時間。
銀角摸了摸自己的獨角,「銀角啊銀角,你別怪你哥,他一直都蠢。」
銀角搖頭晃腦了一圈,又開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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