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價而沽」的卵巢和子宮，你願意出租/租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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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有張圖配錯了，2018-10-05更新了圖片

近日在微博上又曝出了幾起卵子黑市交易的醜聞，受害者往往都是年紀輕輕的懵懂少女，有17、18歲想要迅速拿到錢買高檔手機化妝品的女生，有急於需要一筆錢給家人看病的「孝女」，也有被欺騙來參加高薪工作的涉世未深的打工女孩，這些人最小的甚至才14歲！而她們的共同特點就是對取卵的程序和傷害根本不了解，但是對吃盡苦頭後拿到的「報酬」都很期待。

近30年來，試管嬰兒技術不斷成熟，助孕方法越來越多，成千上萬不孕不育夫婦擁有了借現代技術生育一個孩子的希望。生活習慣不好，工作壓力較大，以及環境因素等原因，越來越多夫婦出現不孕不育的問題，需要藉助輔助生殖技術生育下一代。也正是因為市場需求擴大，女性稀有的卵子逐漸被擺上了黑市的商品架上，成為地下代孕、助孕市場待價而沽的「稀缺貨物」。 雖然我國法律明令禁止人卵交易，也禁止境內進行非法代孕，但該類事件層出不窮。歸根結底是對人卵的需求太大，不孕不育的夫妻太多，對生育一個健康孩子的渴望太沉重。

賣卵背後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操作？過度刺激卵巢後都有哪些危害？那些被過度採集卵子的女生會有什麼後遺症嗎？所有採集的卵子都能幫到不孕不育的夫妻嗎？

早在2016年，就有「黑市誘惑名校女生高價賣卵」的新聞報道，甚至有17歲少女賣卵時被取卵21顆，險些丟掉性命。 既然這種行為威脅到生命健康，為什麼每年這些地下機構層出不窮，為什麼每年都會有很多少女甘願出賣自己的卵巢？

黑市賣卵雖然多次打擊卻總是捲土重來，背後無非是非法高利潤推波助瀾，而賣卵風險的承擔者只有初來乍到、不知人情世故的花季少女。購買卵子的夫妻主要是因為自身卵子質量不好，或者卵巢早衰等各種問題，不能獲得高質量的卵子完成體外受精操作（in vitro fertilization，IVF）。

IVF技術是一種把卵子和精子取出後，通過洗滌、篩選、成熟培養後人工輔助受精的技術。在數枚受精卵孵化後，觀察受精卵發育情況，篩選一枚或兩枚發育良好的胚胎，在婦女子宮內膜同步發育良好的情況下進行胚胎移植。移植數天後可以通過早早孕檢測或者B超檢查確定妊娠。體外受精主要過程包括促排卵、取卵、體外受精、胚胎移植、黃體支持、妊娠確定等幾個步驟。

（ICSI技術示意圖，在體外培養基里對成熟的卵子進行精子注射，達到受精目的）

這些操作中，促排卵和取卵這兩個步驟風險較大。

排卵分為人工周期和自然周期。對於正常女性，每月左右卵巢交替排出一枚成熟卵子。這個數量遠遠低於體外受精需要的卵子數量，而且由於排卵準確時間不確定，收集卵子也比較困難。這個時候就需要人工周期促排卵，也就是需要藉助藥物促進多枚卵子生長，在陰道B超引導下，經陰道後穹窿穿刺負壓抽吸卵子，示意圖如下：

促排卵過程漫長，需要定期注射促排卵藥物，而且一旦開始就不能終止。促排卵藥物的使用目的是促使雙側卵巢內更多卵泡一起發育和成熟，便於取到較多的卵子，體外培育數量可觀的胚胎以供選擇最優的一個植入。

促排卵期間可能會出現如下癥狀：腹脹腹痛、盆腔積液、乳房脹痛、噁心嘔吐、腰酸背痛以及發熱大汗、頭痛眩暈。由於雙側卵巢體積在藥物作用下會增大，所以不建議婦女劇烈運動或者過度勞累。嚴重的併發症還包括卵巢過度刺激綜合症（Ovarian Hyperstimulation Syndrome，OHSS）。

OHSS是一種醫源性疾病，自然狀態下幾乎不可能發生，多見於促排卵治療過程中，高發生在多囊卵巢綜合征（Polycystic Ovary Syndrome，PCOS）、年輕、竇卵泡數多、血清抗苗勒管激素（Anti Mullerian Hormone，AMH）水平高的女性群體中。這類女性的卵巢對促排卵藥物過度反應，發生多個卵泡同時發育、卵巢體積增大、毛細血管通透性增加、血管內液體進入第三間隙，引發一系列併發症，包括腹脹、腹痛、噁心、嘔吐，嚴重者可引起胸水腹水、血液濃縮、肝腎功能損害、血栓形成並危及生命。文獻報道的中重度OHSS發生率不同（1-5%）。

如果促排卵後不需要體外受精，可以嘗試同房受精。促排卵早期是可以同房的，促排卵中後期，隨著卵泡增大增多，卵巢體積也漸漸增大。這時，重體力勞動及劇烈活動或者翻身活動，可能誘發卵巢扭轉。主要癥狀是起床、如廁、翻身、房事或運動中出現劇烈下腹痛。

等待卵巢內有可觀數量的卵泡成熟後就可以收集卵泡。在正規機構，一般雙側卵巢收集卵泡數量在4、5枚，反應敏感的婦女可以採集數十枚，使得助孕的選擇更多。但是在地下黑市裡，除了利益最大化外，個人的生命安全都暴露在高風險內，有些婦女一側卵巢就會被採集30枚卵子！採集卵泡完成後，女性的卵巢就像馬蜂窩一樣！採集卵泡後還要面臨出血、感染、昏迷等問題，正規機構會妥善處理婦女採集卵泡後的問題，但是非正規機構人員只會給你一句話「多喝熱水」。

對於有醫護人員照顧的正規生殖機構，備孕夫婦的不適都在監控中，針對突髮狀況也有專業的處理措施，但是在沒有正規醫療資質的地下賣卵機構，婦女的健康完全沒有保障，她們的價值就是卵巢不斷排出的卵子。針對婦女注射促排卵藥物後出現的各種不適，只有一句話「這都是正常情況」，而沒有及時的專業救治。在採集過程中，也不保證工具專人專用，造成傳染病通過血液體液傳播。

在生殖機構密集的地區，如長沙、上海、廣州、北京等地區，經常見到這樣的新聞「少女賣卵後卵巢如足球大」「女大學生賣卵後摘除卵巢」等等，對於這些無知少女的行為，除了可恨可氣可嘆外，就是譴責非法機構利益至上、踩踏生命健康的無良行為。

在國外有些地區卻以賣卵、代孕為正常的商業行為或愛心行為。

國家衛計委2003年重新修訂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範》中明確規定，禁止任何組織和個人以任何形式募集供卵者進行商業化供卵行為。贈卵只限於試管嬰兒治療中的剩餘卵子；對贈卵者必須進行健康檢查；嚴禁買賣卵子。

我們國家第一所卵子庫是北京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建成的，但是卵子來源途徑單一，而且數量本身就少，經過質量篩選後更是稀少，面對預約隊伍長達數年的需求者來說，就是杯水車薪，所以很多家庭選擇高價買入年輕女孩的卵子。這種求助於非法機構的行為本身就是危險的，不受法律保護，不受倫理支持，在很多機構內部甚至存在明目張胆的欺詐行為，導致求助夫婦損失大量錢財而難以獲得法律幫助。

但是在一部分國家，買賣卵子是合法的，這些國家的法規法律有不同，主要區別在於捐獻者是否匿名以及捐獻者是否能得到相應補償。部分國家是免費供應求助者，但是有些國家對於受助者提出補償。比如在美國，從獲得捐卵到輔助生殖技術甚至代孕，都可以在法律條框內進行，但是價格高昂，而且手續繁瑣，很多普通家庭難以承受經濟壓力。有些地區不支持商業代孕，但是允許愛心代孕，也就是一方自願作為代孕媽媽為求助者生育寶寶，而並不會收取高昂的補償金。

不同國家和地區對於商業代孕的態度也不同，法律法規也千差萬別：

著名好萊塢華人女星劉玉玲，就是通過代孕技術獲得自己的孩子。不過她沒有使用供卵，而是堅持自己提供卵子，用供精獲得有自己遺傳物質的孩子。

主要受孕方法、代孕方式如下圖。

美國對於捐獻（買賣）卵子管理比較寬鬆，所以美國也就成為世界的卵子庫。但是在亞洲一個地區，無論是卵子買賣還是第三方代孕，都有周全熱心的「服務」，甚至政府支持年輕的女性通過售賣卵子和借用肚皮生孩子來緩解家庭經濟壓力，增加地區收入，這個地區就是「世界代孕工廠」——印度！

印度西部古吉拉特邦，或許是印度最歡迎女孩子出生的地區。在這裡，婦女為緩解家庭經濟壓力，可以通過在當地的輔助生殖機構尋求「服務機會」，為來自世界各地需要卵子的夫婦提供廉價的卵子。這些客戶主要是無法自己生育、又負擔不起自己國內高昂的助孕費用的夫婦，或者需要一枚卵子讓自己和伴侶獲得愛情結晶的男同性戀群體。

另外，無法自己受孕的婦女，尤其是卵子著床困難的女性，如子宮肌瘤、子宮切除、宮頸癌、子宮內膜粘連、不明原因反覆流產的夫妻，還可以藉助印度婦女的子宮生育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尋找代孕媽媽。在代孕階段，客戶可以通過階段支付僱傭金，或者一次性支付來完成交易。

在這個地區，隨處都有證件齊全、有資質的輔助生殖機構，從「客戶」下飛機那一刻，一直到抱著孩子離境，都有全程服務。

（Nayna Patel博士（中）是印度生殖代孕的先驅，左右兩邊親生父母看著古吉拉特邦的一位印度代孕母親生下他們的孩子。圖源法新社）

但是，印度代孕服務有很多弊端，不是所有人都歡歡喜喜滿載而歸。

作為「多快好省」典型的助孕方式，這些機構對提供卵子的婦女健康條件放寬，甚至有些女性是性工作者和癮君子，都能前往助孕機構提供可能攜帶傳染病的卵子，如梅毒、HIV、乙肝。對於遺傳病的篩查更是普遍忽視，導致「客戶」可能抱回攜帶致病基因的孩子，在回國後面臨人財兩失的窘境。

不少機構為了能夠在競爭激烈的卵子市場有個寬裕的「卵子倉庫」，甚至會引誘剛步入青春期的貧困少女進入排卵周期，供機構獲取數量可觀的卵子。雖然在當地警方看來，這種行為已經侵害了少女的健康，但是多次打擊都收穫寥寥，無非是因為買賣雙方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女童家長也是收益方，自然不會密切配合警方工作。

除了疾病和道德的譴責，印度的代孕還有一個重要的負面影響，就是「交易失敗」帶來的苦果不得不由當地人自己承受。比如，代孕母親在妊娠期間出現健康問題，影響到腹中胎兒，客戶會擔心這個孩子出生後的智力水平以及有潛在的健康問題，選擇在孩子出生前終止交易，或者拋棄新生兒，直接回國。有些婦女在妊娠後查出傳染病，如艾滋病、乙肝、丙肝、梅毒等，通過垂直傳播（母嬰傳播）影響胎兒，就會導致這場金額可觀的交易流產，對於妊娠早期中期的婦女，只能選擇流產，對於晚期的婦女，或者面臨生命危險流產，或者生下孩子自己撫養這些被拋棄的混血兒。

近年，因為這些留滯的混血兒問題，印度當地不得不採取措施，收緊代孕服務，對需要代孕服務的客戶進行嚴格審查，對交易過程嚴格監督，減少拋棄代孕生子的案例。有些機構則暫時終止了對外代孕服務。印度當局還為了摘掉「世界代孕工廠」這個不光彩的帽子，一度宣布要拒絕非印度籍夫婦的代孕申請。但是面對代孕帶來的巨大利潤和數萬貧困家庭的反對聲，想必這個一刀切的脫帽政策也堅持不了多久。

而背後流淚、流血的萬千少女，無論身處哪個國家，所要付出的沉重代價似乎都沒有區別。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參考資料：

【1】《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範》 （2003年10月1日施行）

【2】Everything you need to know about egg donation---the controversial way that young women can make thousands of dollars. Caroline Praderio Oct. 19, 2017. INSIDER HEALTH

【3】In Vitro Fertilization: Side effects and Risks. American Pregnancy Association.

【4】Inside Indias surrogacy industry，The Guardian, Tue 6 Dec 2011

【5】The surrogacy story: Beyond the Bollywood babies is an industry that needs regulation，http://Scroll.in ，Jul 01,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