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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批判

莊子批判

莊子繼承了道家思想對世界的基本態度,即否定文化和逃避現實的態度。

首先,莊子提出的齊物論(齊生死、齊是非等)體現出一種對差異、分歧的先天的厭惡和排斥。齊物論實際上是屬於認識論的範疇,即我們對世界應持的基本立場和態度。理解起來也不會很困難:從認識對象時-空整體出發展開認識,對象必定會呈現出最大限度的齊一性;從認識主體的視角多元性角度出發,觀點和態度必然呈現出相對性,而這種普遍的、平等的相對性最終勢必會滑向無差別性即齊一性。這和尼採的視角主義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二者在最終結論和要求上卻截然不同:尼采鼓勵我們接受甚至歡迎視角的差別帶來的分歧,進而達到破除傳統形而上學獨斷論的目的;而莊子卻對分歧避之不及,為了消除分歧甚至提出「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的要求,表露出明顯的反智傾向。

其次,莊子繼承並發揚了老子鄙視甚至反對文明進步的立場。其實這一點從上面齊物論的評述就可以看出來,人的認識有先天的局限,使我們只能無限逼近但無法得到所謂的終極真理(如果有的話),這是極明顯的。莊子對這個問題不是解決的態度,而是避免甚至逃避的態度,他提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鈞,是之謂兩行。」這種和稀泥的「解決方法」顯然是對人類所取得的認識進展的遺棄,而且很不利於認識的精細化發展,使我們的思想之中處於籠而統之、大而化之的狀態。不僅對認識如此,莊子對所有人類文化成就都持否定態度:「天在內,人在外。……牛馬四足是謂天;落(絡)馬首,穿牛鼻,是謂人。」、「無以人滅天。」既然道是一切事物的起源,那麼人類及其文化成就是不是道的產物?如果是,文化也應該歸入「自然」概念中,我們也應該尊重至少樂於接受它;如果不是,那道就不是所有事物的起源,而這對本體論意義的「道」的概念會造成很大傷害。既然對現實持如此敵意,那麼當現實文化生活迎面撲來的時候,莊子該如何自處呢?「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於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我們依然可以透過莊子的豁達與超然看到對現實躲閃不及的無奈和消極的合作與應付態度。

再次,莊子的自由觀主要強調的是精神自由,因為他對現實政治生活中實現自由並不抱太大希望,也不願做太多研究與努力,其實也是逃避現實的態度的反映。他認為要達到精神自由就要做到「無己」、「無待」。「無己」就是放棄將自己抽離世界之外的努力,泯滅自己的自我意識乃至人文精神,遏制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力,沒有慾望當然就不會受到束縛,因為你根本就不會動,自然就不會感覺受束縛了。「無待」就是避免和現實世界產生關係,否則就會對外在事物有所憑藉甚至依賴,這樣就又受到束縛了。所以乾脆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什麼制約都感覺不到,就「自由」了,這頂多只能被稱為「自由感」,一種自我欺騙。以泯滅自己生命力的方法獲取的自由並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一片死寂。

現實世界是不完美的,人類文明的發展更是這樣。但是以逃避的方式去面對這些問題並不是在解決問題,問題還在那裡,你只是不再接觸到它。我們為什麼不能學會與問題相處並努力戰勝它呢,即使問題會不斷湧現?其實,尼採的超人就是那些能容忍並擁抱差異、分歧甚至虛無的人,從這個角度講,他們比莊子的「至人」、「神人」、「聖人」更健康、更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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