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我們還能看到恐怖片嗎|國產恐怖片市場觀察
作者 /嘉棲
「國產恐怖片，目前事實存在的情況，就是雪上加霜。」《怨靈3》的製片人明秋成說道。
原本計劃在9月14日上映的《怨靈3》「由於特殊原因」改檔，讓明秋成面臨不小壓力，「在中國做恐怖片，真的挺不容易的。」
讓明秋有此感慨的，不僅僅是一部恐怖片，更多的是整個市場所面臨的危機。
國慶檔清冷，但恐怖片市場更冷，比起前兩年國慶檔、或者是國慶檔前後，均有兩到三部恐怖片上映的情況，今年恐怖片似乎處於啞火狀態。
「從目前這個時間點來看，國產恐怖片的市場只會更差，短期內沒有轉好的趨勢。」曾經發行了2015年恐怖片票房冠軍《封門詭影》的鑫岳董事長孫岳如是說。
為何圈內人士會對國產恐怖片市場報以悲觀之態呢？
一起拍電影（ID：yiqipaidianying)就此統計了今年1-9月的恐怖片上映情況，發現比起往年平均每3周就有2部恐怖片上映的情況，今年的恐怖片「聲量」確實小了不少。
截止到9月，總共上映了17部恐怖片。在這其中，票房最高的《恐怖浴室》僅有253.7萬，票房不到100萬的有7部，佔比為41.2%。加上今年待定的影片，預計上映總數不超過25部。
去年總共上映了39部恐怖片，其中誕生了一部過億的《京城81號2》（2.19億），兩部過千萬的《碟仙詭譚2》（1277.4萬）、《怨靈2》（1149.3萬），其餘票房在100-600萬之間的居多。
相較而言，今年恐怖片的市場成績暗淡無光。當然，票房是一方面，質量如何呢？ 現狀又如何？一起拍電影（ID：yiqipaidianying）通過近幾年的票房分析，同時也和幾位圈內人士聊了聊對恐怖片市場的看法。
以小搏大利潤多
2011年之後迎來大爆發
國產恐怖片的爆發，和整個電影市場的產業化改革以及隨之而來的電影市場高速擴張有關。
從數量上來看，在2010年以前，每年上映的恐怖片基本不到5部，2010年則達到了10部，而在當年恐怖片全年的票房佔比最高也只有1.3%左右。但到了2011年之後，恐怖片數量較之以往出現了大幅度增長，票房份額也有所提升。
在那一年，出現了兩部堪稱票房奇蹟的恐怖片，一部是小成本、無明星的《B區32號》，以8萬左右成本豪取1486萬票房，也正是這部影片讓背後已在恐怖片發行領域多年的恆業一躍成名。另一部則是由楊冪主演的《孤島驚魂》，以不到500萬元成本取得9000萬。
可以說，正是這兩部影片讓市場看到了恐怖片的希望。
一起拍電影（ID：yiqipaidianying)就此統計了2013年至2017年上映的恐怖片。發現在這5年內，內地院線一共上映了176部國產恐怖片，其中除了2015年上映不到30部，其餘幾年數量都在30部以上。
而從票房成績來看，100萬以下的影片有27部，佔比為15%；1000萬以下的共147部，佔比為84%。也就是說，不到1000萬票房是恐怖片的常態，票房超過1億的只有恆業出品的《京城81號》系列。
單以恐怖片的票房份額，放在投資上億、宣發以千萬計算的國產電影市場來看，其地位微乎其微。
但是國內恐怖片製作的普遍特點是製作成本低，拍攝周期短，因而出現票房爆款的話對於片方而言更是一本萬利。
當然，也正是因為製作成本的低廉，造成了恐怖片普遍粗製濫造、質量不佳的現象。截至目前，國產恐怖片的豆瓣最高分為2013年的《女蛹》，為6.5分。
在這點上，即使是如今看來引爆了恐怖片市場熱潮的《B區31號》等片也不例外。恆業創始人陳輝幾年前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就曾表示，「這是一個很好的題材，假設我們非常認真地去做這個故事，而且在品質上也很認真去打造的話，它的票房遠遠不是這樣的。其實那是浪費了一次很好的機會。」也正是因為這次刺激，才有了後來的《三更車庫》和《朝外81號》（《京城81號》）。
而憑藉《筆仙驚魂》於2012年進入恐怖片領域的明秋成也坦言：「我的第一部作品，因為題材、類型都抓對了，所以賺了。但很多觀眾是笑著出來的。所以，雖然說賺錢了，但是我一點都不滿意。」
這也是為何明秋成這麼多年堅持在做恐怖片的原因，「我是用心想把恐怖片做好，所以產量並不高。但是，成本是一部比一部高，到現在評分也算是國產恐怖片中較高的，有的甚至可以賣到國外去。」
魚龍混雜質量不佳
2015年由盛而衰
可以說，明秋成入行正是國產恐怖片「野蠻生長」的好時候。
對此，他也有著清醒的認識：「早期投資成本低，大家也都能掙錢，是因為市場有這個空缺。可是後來就有太多的投機者進來，拍恐怖電影只是為了賺錢，所以都是拍的越廉價越好，就把這個市場做爛了。到現在，恐怖片面臨著一個嚴峻的考驗，就是沒有品質活不了。」
如今看來，從2011到2014年，確實是國內恐怖片發展的黃金時期。尤其是在2014年還誕生了一部迄今為止的恐怖片最高票房紀錄之作《京城81號》。
這部由恆業出品，文雋監製，葉偉民執導，吳鎮宇、林心如、秦海璐等主演的恐怖片，預算2000多萬，不僅將國內恐怖片的製作水準提到了新的水平，同時也讓國產恐怖片看到了精品化的可能。
事實上，國內恐怖片的蓬勃發展離不開恆業的推動。對此，陳輝也曾在採訪中做過自我分析，「中國恐怖片的熱潮，應該是恆業慢慢帶動起來的。從《異度公寓》《B取32號》到第二年的《午夜心跳》，包括後續《床下有人》《繡花鞋》，以及《京城81號》，讓大家看到一種獲利的投機，發現這種類型片，既有盈利的空間，製作成本又低，就投身到驚悚恐怖片當中。慢慢就不止恆業在做恐怖片，一年有三四十部恐怖片。」
蜂擁而至，必有盛極而衰的時候。2015年，對於國產恐怖片而言就是轉折的一年。
對於這點，2014年憑藉成功發行《詭鎮》《封門詭影》等國產恐怖片引起市場關注，而如今70%的項目都轉做動畫片的鑫岳影視創始人孫岳也深有體會。
「我們是小的發行公司，主要也是學習前輩的經驗。像恆業就是我們小公司學習的楷模。另外從數據來看，恐怖片確實有他特定的人群和份額，所以我們也就從恐怖片開始切入。」
《詭鎮》是鑫岳發行的第一部恐怖片，「當時覺得這部影片相對來說製作精良，錢人豪也是台灣比較著名的恐怖片導演，演員也有何超儀，主創陣容算是比較強大的。」
孫岳談起發行選片的標準「首先，就是質量上相對來說要有保障，足夠嚇人；其次，最好有IP的基礎和宣傳營銷的亮點。」
2015年鑫岳發行的的《封門詭影》，取得了2563萬票房，是當年的國產恐怖片票房冠軍。「這是我們目前為止，所有恐怖片項目里成績最好的。這個影片的質量相對來說還算不錯，而且」封門村」是國內的幾大靈異詭宅之一，所以這個概念是有群眾基礎的。」
孫岳透露，從接手這個項目到上映，包括前期的策劃、物料設計等，前前後後大概花了10個月的時間，從而助推這部影片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不過也正是在這之後，讓孫岳意識到國產恐怖片的發展瓶頸。「這個市場從2015年開始就已經在持續地走下坡路了。一方面，是由於恐怖片的回報率高，充斥進來的資金和項目增多了，但品質並沒有得到提高；另一方面，是因為在中國拍攝恐怖片有很多方面的限制，所以創造出來的東西也會受到限制。」
整體而言，就是恐怖片數量在增加，但質量在下降，從而帶來觀眾審美的疲勞和厭煩。「 到現在很多恐怖片票房只有一兩百萬。票房越低，大家就越不願意投錢，從而形成了惡性循環。」孫岳如是說。
從一起拍電影（ID：yiqipaidianying）統計的票房數據來看，也佐證了這一觀點。在2013年—2017年，票房過1000萬的恐怖片，2014年佔據數量最多，有11部，其次是2013年，有8部；從2015年開始，千萬以上恐怖影片數量減少。
此外，國產恐怖片票房成績也有一定的規律，第一梯隊屬於大投資、有明星參與的《京城81號》系列、《魔宮魅影》等，這幾部投資成本在2000萬以上，《京城81號2》更是達到了1億；第二梯隊則是屬於觀眾辨識度較高的、中等體量投資的大IP系列，比如《筆仙》、《怨靈》、《封門詭影》等。
而大多數恐怖片則屬於市場荒蠻生長中的一份子，投資少則不到100萬，基本在一兩百萬之間，票房即便只有幾百萬也夠回本了。
受制於審查
2018市場迅速降溫
如今看來，恐怖片靠著幾百萬票房也能賺一筆的日子，恐怕就要徹底結束了。
截至目前，今年上映的恐怖片，票房最高也只超過了200萬，且從上映數量來看也是急轉直下。
原本計劃在9月14日上映的《怨靈3》還算是有觀眾基礎的IP續集，有望突破千萬票房，卻因「特殊」原因改檔。對此，明秋成也坦言，影片是遇到了一部分審查限制，目前正在調整階段，等最後定奪。
據他透露，《怨靈3》是整個系列中投資最高的，為了保證影片質量，還專門請了泰國導演執導。「我們這次花了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拍攝，泰國團隊來了二三十人，我們自己的團隊也有八九十人。算是中等體量投資。我也希望能在能力範圍內把影片做好，我只能說我是儘力了。」
「事實上，目前有很多恐怖片確實連龍標都拿不掉。一方面，是在製作水準上不合格；另一方面，則是在內容上不符合審查標準。審查的限制，再加上目前市場現狀，可能將來的局面就是拍恐怖片的人越來越少。當然，恐怖片最終落腳點還是你得拍好了，才有人看。」明秋成說道。
此前，有一部備受市場矚目，吸引了騰訊、恆業等多方資本，在影迷群體中擁有不錯口碑的《中邪》，甚至被譽為是「國產恐怖片」的翻身之作，也在臨上映時期因為「技術原因」緊急撤檔，令人惋惜。
對此現象，某位圈內人士也表示，自己家的好幾個片子也都卡在了審查上。「我們現在也是舉步維艱，也不知道該往哪些方向發展，只能多學習 ，多觀察。身邊好多朋友的片子都過不了，如果照這個趨勢發展，明年可能就沒什麼恐怖片上映了，即使上映的應該也是今年留下來的。」
誠然，政策審查確實是影響恐怖片拍攝的因素之一。「不能出現鬼，建國以後動物不能成精」已經成了共識，而且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影產業促進法》中的第十六條就有明確規定，電影不得含有「煽動破壞國家宗教政策，宣揚邪教、迷信」的內容。
因而，作為特定的類型片，恐怖片很多核心因素都跨不過審查，也就更容易觸碰到政策雷區，這無疑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影片內容的創作。就像觀眾所吐槽的恐怖片結局套路，不是裝神弄鬼，就是精神病發，大概也是迫於形勢，就看誰能圓的比較圓滿了。
在此之下，「迷茫」和「觀望」大概是現階段從事恐怖片創作人員的現狀了。
如何應對：
改變觀念、和國外團隊合作、拓寬邊界
如何在政策管轄之內，創作出有一定質量的國產恐怖片，就是當下從業人員應該思考的問題。
畢竟對於整個國產電影市場而言，恐怖片的確有其存在的價值，因為它滿足了特定觀眾的需求。《寂靜之地》《忌日快樂》等國外恐怖片所取得的不錯票房成績，就說明了觀眾對於優質恐怖片依然有旺盛的觀影需求。不過，國產恐怖片缺的恰恰就是「優質」兩字。
另一方面，從世界範圍來看，恐怖片也是投資回報率最高的片種：根據影視數據網站stephenfollows所統計的1996-2016年20年間，十種類型片的整體收益情況，恐怖片穩穩的佔據了盈利最佳的榜首。也就是說，恐怖片的存在滿足了市場的需求。
那麼，如何才能不被淘汰呢？
首先，從業人員要改變觀念，恐怖片不等於粗製濫造。恰恰相反，恐怖片不僅需要鏡頭語言、場面調度、燈光、配樂等外在的技術，更需要內在的故事性，共同創造出「恐怖」的效果，才能調動觀眾的情緒。
其次，向國外優秀的恐怖片製作團隊學習，與其合作。正如明秋成所說的「在國內確實很難找到真正懂恐怖片創作的人員，而國外的團隊相對專業。他們的經驗是用錢買不到的。」在和國外團隊合作的過程中，學習、借鑒他們的方法論，對於自身也是一種提升。
此外，可以拓寬恐怖片的題材邊界。審查固然是不可避免的影響因素，但恐怖片並非離了鬼就不成恐怖片了。可以引起人恐懼的東西有很多，也可以將其和其他類型片相結合，比如喜劇、愛情、懸疑等類型片，讓恐怖片的內容更豐富。
不過在現階段而言，或許也可以採取「曲線救國」戰術。恐怖片可以走網路渠道，事實上，有很多原來拍恐怖片的都去拍了網大。以今年為例，截至目前，就有《山村古宅》《新殭屍先生2》等6部恐怖題材的網路大電影上線，其中《新殭屍先生2》還獲得了1984.1萬的分賬票房。
當然，不管是「曲線救國」，還是「帶著鐐銬跳舞」，品質才是關鍵。國產恐怖片市場正在洗牌，我們也拭目以待。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