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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婚禮扎堆,看客自救指南

十一婚禮扎堆,看客自救指南

來自專欄人世間30 人贊了文章

「黃金結婚周」來臨前,網上有各種應對招數:當微信屏幕彈出「我十一結婚,在嗎」時,可裝傻,過兩天再回復「手機掉水裡了,今天剛從售後拿回來」;也可順坡下驢,藉機表白,「暗戀你太久,結婚我無法接受」;當然也可以反問,「你,聽說過什麼是安利嗎?」

真實狀況更為複雜,所有問題需要解決的核心是——做到既省時省錢自己開心,又有情有義。

文 | 龔菁琦

編輯 |宋函

圖 | 網路

27歲的甜甜至今都後悔不該手滑點贊。那是九月初一條曬著結婚照和請帖的朋友圈,她天真地認為這和平時批閱的各色自拍並無二致。馬上,一條私信發過來,用「親」開頭,殷切地問她,「十一有空嗎?」對方是一個「有可能晉陞為朋友,但一直沒太多交集」的姑娘。這個問題觸發了甜甜的焦慮,除了不知道如何處置她的熱情,還因為這是她「十一黃金周」收到的第五個婚禮邀請。

許多人不解曬請帖在朋友圈有何用意,給誰看。當了十年司儀的朱海文摸透新人背後的心思,一邊曬幸福,一邊通過反饋檢測潛在客人,「噢,他點贊了,好久沒聯繫了,是不是可以邀請一下?」像甜甜這樣的就上鉤了。

甜甜將面臨這個七天長假最棘手的問題,她收到的另外4張請帖中,有兩位是閨蜜,另有一個6年前一起實習過的點頭之交,還有位18年未聯繫的小學同學。她的心情是複雜的:尷尬、為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

「十一黃金周」過於密集的婚禮容易把各種矛盾放大,在自己開心和維持人際關係之間,在面子與里子間,如何博弈較量,進退有度,成為考驗人心的命題,也考驗著各種關係。

婚禮焦慮症

和甜甜一樣,27歲的衛薇國慶節也有多場婚禮要參加。十一前,她收到5張請帖,其中3場必須到場,2場是伴娘,地點分散在南京、上海和徐州。

她草草算了一筆賬,將花掉5000元交通費,其中因沒搶到票,忍痛買了一張1600元的火車一等座;封的紅包不能太低,預計都在2000元左右。如此算下來,她的總花費將近2萬。無人報銷也就罷了,最近還接到閨蜜通知,「伴娘禮服要自己買。」

曾有一個統計,中國人平均結婚年齡在24-30歲,該年齡段也成為參加婚禮的主要人群。婚禮司儀朱海文說,之所以國慶婚禮扎堆,因為七天假有頭有尾,便於賓客異地周轉,也適宜辦回門宴。而且有國慶歡樂氣氛為婚禮加持,滿足了人們崇尚喜慶、好擇吉日的需求。

面對婚禮邀請,男性更容易直來直去地表達焦慮。「十一」前, 28歲的王雪飛被邀請參加婚禮,新郎是一起當過朋友伴郎的萍水之交。對方邀請的名單里,有高中補過幾次課的化學老師,十年前麥當勞一起打過工的前同事。當新郎打算給另一位一起當過伴郎的朋友發請帖,索要聯繫方式時,王雪飛當即打電話給他們唯一的共同朋友,「那誰誰,還會不會做人啊。」

多場婚禮日期若能間隔開,還有迴旋餘地,但在婚禮極易撞車的黃金周,兩個請帖同時遞來時,才是焦慮的真正開始。

甜甜的第二個婚禮邀請便是如此。幾個星期前,好友微信詢問甜甜,「你2號可以做我伴娘嗎?」她心裡一緊,其實早已經答應另一閨蜜做伴娘。伴娘是女性友誼里的最高肯定,沒有點底,一般人不會輕易開口。甜甜如實回復,怕她傷心,連忙熱情承諾前期可幫忙布置新房、折請帖。好友迅速反應,「那些都不重要。」

屏幕里囤積著沉默,許久對方蹦出一句,「那我要換人了。」甜甜盯著「換人」二字,不敢多回復一條,她當時很怕得到的結果是「拉黑」。而現實更諷刺,當她減下好幾斤體重準備當另一位閨蜜伴娘時,卻被通知——婚禮不請伴郎伴娘了。

《老友記》中,瑞秋被前男友邀請作為伴娘參加婚禮

一個邀約是人情考驗的第一步,錢則是緊接著的第二步。

在一線城市大互聯網公司工作的衛薇,不算缺錢,但卻讓閨蜜誤以為,自己多付出一些是應該的。「要送一個PRADA包包。」在微信上看到閨蜜發嗲的討要時,她情緒盪入谷底,「如果我沒錢,不出路費,她們還會讓我當伴娘嗎?」大波婚禮臨近,衛薇都不願意去確定下紅包的具體數字,整個人感到焦慮,「那個難啊,像馬上要交兩個PPT。」她從未有這樣難受,認為這是在明碼標價計算感情。

相比年輕人的敏感,國企幹部孫麗對於禮金的態度更坦然。她在人力資源部門已經工作了幾十年,每年在她手上都有幾批大學生進入,不多久就有喜訊傳來,特別在國慶節邀約尤其多。和新人雖然不太熟悉,但她都會隨禮。

她認為結婚是人生大事,新人們都希望熱鬧、被祝福。每次參加完婚禮,她都用小本子記錄好賬目,幾十年下來,竟然可以買一輛賓士車了。

省錢,最難實現

「黃金結婚周」來臨前,網上有各種應對招數:當微信屏幕彈出「我十一結婚,在嗎」時,可裝傻,過兩天再回復「手機掉水裡了,今天剛從售後拿回來」;也可順坡下驢,藉機表白,「暗戀你太久,結婚我無法接受」;當然也可以反問,「你,聽說過什麼是安利嗎?」

真實狀況更為複雜,所有問題需要解決的核心是——做到既省時省錢自己開心,又有情有義。

對於微信上的泛泛之交,甜甜明確知道自己不想去,連紅包也不想發。她想來想去,委婉提醒,「你還記得10月7日是我生日嗎,可能沒法來。」對方也不再多說,明白她的意思。

但對於紅包,甜甜有自己的原則,一定是真心祝福才送。上次單位同事結婚,幾乎所有人都給了錢,她總覺得夠不上情誼,不想勉強自己,但也不想得罪人,最後想出的辦法是,掏錢請那位同事吃了頓飯。

與她截然不同,王雪飛選擇一種激烈的方式處理。給一面之緣的新郎發過去500元紅包後,他立即把其微信刪除,並讓唯一好友遞話,「下回要缺錢,錢會過去,人不來。 」但沒過幾天,從別處得知,新郎是因為出不起新娘家要求的彩禮錢,出此下策。他又有些心軟,和那位新郎一起打了場球,算是和解。

因性格耿直,王雪飛拒絕參加萍水之交的婚禮是常事。只要是5年以上未見過面,不管是同學還是朋友發出「我結婚了,來吧」 的微信,他常用的理由包括:「出差了沒時間」、「家裡有事,具體什麼事不方便說」、「已經答應別人的婚禮了,要不你換日子」。有時為了給對方台階下,會補一句,「咱們回頭單聚」。單聚在他這裡的意思是,好聚好散。

王雪飛承認他是抱著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去拒絕。「這些人我就算邀請2000人參加婚禮都不會想到他們,都算不上朋友。」但對於好友的婚禮,他態度大不同,請假都要去,「不能辜負朋友的尊重。」

電視劇《蝸居》中,小職員郭海萍自認為逃掉同事的婚禮,便可以免交份子錢,沒想到老闆出面做人情,直接把份子錢從工資里扣除了。

黃金周婚禮常出現需要二選一的狀況,家庭主婦王麗有其解決辦法。如果兩者都很重要,她依據的原則是,「誰先邀請去誰家」,這樣最不得罪人。為了確保兩邊都滿意,如果是同城,她會上午先去一家坐坐,中午再去另一家參加宴席。

當然,如果能說服對方換日子,應是最高待遇。工作不久的彭磊,遇上堂哥和好朋友的婚禮都在「十一」,他早兩個月先得知好朋友的婚期,立即告訴堂哥,堂哥考慮他是朋友伴郎的份上,選日子時特意調開那天。彭磊強調,「情況比較特殊,一定要早點提醒,才有周轉的可能。」

婚禮司儀朱海文覺得,不想去參加婚禮,很多人會找不少借口,但越是心裡不打算去,說話就越有破綻,很難有萬全之策,「越是想把假話說得像真話,就越容易出問題,所以只能越簡單越好。」

通常而言,錢到人不到,人到錢到,都是參加婚禮的慣常做法。省錢這一項最難實現,現實里,錢都是「人不到」的重要籌碼,也是人情的保障。一個封閉的集體里,不隨份子是與不合群、不通人情掛鉤的。

國企幹部孫麗之前有位同事,從來不參加別人婚禮喜事,最近父親住院了,大家知道了也沒有人去醫院看望,孫麗覺得十分唏噓。

被改變的假期

衛薇原本設想的假期,應該是在老家山邊的房子度過,遠離人群,與奶奶種一片菜地,跟爺爺一起開電動車。往年都是「十一」回老家,今年就算假期被嚴重擠壓,她還是固執地要回去一趟。

被婚禮改變假期的人太多。媒體人肖瀟本打算10月1日去北歐旅遊,得知表妹2號結婚,表妹支支吾吾,說了句「不知道你不來舅舅在不在意」,她不想讓親戚詬病便馬上妥協。機票推遲一天,損失三千塊——這個數目比給新娘的紅包還多。

剛參加工作的彭磊計劃參加兩場婚禮,但又不想放棄出遊時機,兩全其美的辦法是,多請一天假,在4號參加完婚禮後,直奔旅遊地,只是把目的地從呼倫貝爾默默改成了赤峰。

但也有人不為所動,在得知假期有三場異地婚禮後,林燕還是堅持自我,該玩就去玩。她的理由是,當年自己結婚時,體諒外地親朋,沒有邀請他們,換位思考自己也理應被理解。

然而,選擇參加哪一場婚禮的影響,有時並不在當下顯現。家庭主婦王麗直到現在還後悔沒有參加老家一位高中好友的婚禮。當年因為懶,在收到請帖後,並沒有放心上,也沒有及時送禮。後來她結婚時,才發現想要邀請對方而難以開口。後面好友生小孩,自己小孩出生,這來來往往的人情也再無緣續下去,關係就斷了。

「相隔兩地的朋友,到後來實際是靠婚喪嫁娶的禮金,參與彼此生活,古人『隨份子』是有智慧的。」她感嘆,如今她常回老家,朋友不多,遺憾的是一直再難以找到能一起溜娃、出行的伴了。

一份禮金能讓兩人疏遠,也能拉近關係。退休機關幹部彭蘭最近經歷了一次糾結的選擇。同院的老同事家要討兒媳婦,兩家住不遠,她從窗口能看到對方家貼上了喜字,又人來人往。她很為難,不願意去打聽,原因是與這位老同事四五年前就結下樑子,其弟弟開車撞到她未及時送到醫院。此後,兩人見面就不自然,別彆扭扭,不怎麼打招呼。

同住一方機關小院,抬頭不見低頭見,結婚前期的熱鬧氣氛壓迫著她。終於,在結婚當天鞭炮響起的中午,新娘進門前的半個小時,她拍開老同事家的門,遞上一個紅包,不多,200元。去參加婚禮時,幾乎所有同事都到場,圈子就這麼大,彭蘭心裡十分慶幸,「險些讓大家看笑話。」

電影《伴娘》,講述了一個好友突然結婚、朋友們收到邀請,而後喜劇不斷的故事。

更大的改變是參加婚禮後不久,老同事的態度大逆轉。再在路上遇到時,臉不再難看,大老遠就熱情打招呼,「去哪裡啊」,「吃飯了沒有啊」,兩人的熱絡又像回到多年前。彭蘭認為,「禮金其實意味著一種尊重和認可,能彌合關係。」

對於縣城教育局幹部宮鵬來說,多年前「十一」的一次婚宴選擇,卻影響了他的仕途。十多年前,教育局長兒子娶媳婦,同一天,局裡新來的幹部小羅結婚。他都送了禮,選誰家去呢?同事們大多去了局長那裡,高級賓館裡人山人海。他選擇去小羅那裡,賓客不多,很多桌都沒坐滿。他認為,局長干幾年就走了,而這個幹部一直在。

婚宴後沒過多久,單位評職稱,名字都報上去,宮鵬被打了回來。原因是沒有經過局長同意。再過了幾年,那位局長終於調走了。小羅成了局裡幹部,宮鵬也評上了職稱,兩人自婚宴後成為朋友,始終還保持著情誼,如今宮鵬退休了,小羅常常拜訪他,「昨天還一起喝茶。」

(文中衛薇、孫麗、宮鵬、彭磊、王雪飛為化名)

文章為每日人物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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