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請吃拳頭的漂亮姐姐

經常請吃拳頭的漂亮姐姐

一

姻緣殿。

「妙瑩啊妙瑩，年輕時候我叫你抓緊些時間去談愛你不聽，偏要去打架，這會兒年紀大了嫁不出去，你把劍架在月老脖子上也沒用啊。」

這個月不知第幾回被拉來勸架的陰燕語重心長的說道，手上卻不急不慢的剝著桂圓。

月老討好的笑著打了個拱手，他顫顫巍巍的伸手推了推脖子上的劍，持劍的人卻發力逼得更緊了些。

「都怪這老兒老得糊塗！要不是他這麼多年都沒找到我的紅繩，我至於現在還單著嗎！」

妙瑩橫眉一瞪，一縷髮絲從耳後散落到鼻尖，只見她杏眼裡盈盈流轉映襯著飄落的桃花，柔情中卻夾雜著幾分怒意，活脫脫一副少女薄嗔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已經到了愁嫁的年紀。

月老臉皺作一團有苦說不出。

那紅繩分明是她小時候逼自己交與她的，稚氣未脫的小屁孩兒跑來騎在月老脖子上，說著什麼「劍客不需要愛情」，非逼得月老把她的紅繩交出來不可，這會兒年歲大了改了主意，又三天兩天跑過來撒氣，愁的月老用法術生的發都脫了一茬又一茬。

「十萬歲了！我都十萬歲了！」妙瑩嚎叫著扔下劍一屁股坐到地上。

陰燕分明記得不止這個數，掐指算了半晌剛要開口，一低頭看到劍扔得不遠。

行，十萬就十萬吧。

「你這老兒，上回我來時你分明說過不久便是我紅鸞星動，怎個還不見動起來！」

月老偷偷扭頭跟躲在牆縫裡的徒兒打了個照應，看到對方伸出了大拇指，這才放心的拍乾淨身上的塵土朝妙瑩一作揖。

「那日是老朽嘴裡血太多沒說清楚，元帥的緣分就在今日啊！」

妙瑩眼睛一亮，「此話當真？」

月老清了清嗓子道：「茱蕪池邊，佳偶天成！」

二

茱蕪池。

捲髮少年腰上別著一把用虎皮包著的匕首，正將一白衣小仙踩在地上摩擦，「嘁，我還沒出幾招你就趴下了，看來神仙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被摩擦的津南淚流滿面。

他錯了，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在凡間的時候他就不該修仙，不修仙就不會被分配到姻緣殿，不分配到姻緣殿也不會被安排來跟妙瑩元帥搞什麼佳偶天成。

為了這事兒他剛才正靠著茱蕪池邊的柳樹憂愁的仰望天空，這魔界小哥又不知從哪兒殺過來，問了句「你能打嗎」也不聽人回答劈頭蓋臉就上手。

「不，不能……」津南吐了口血。

「那你們這天庭誰最會打架？」魔界小哥問道。

「最會打架的……一會兒就來了……」津南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燎異把不省人事的白衣小仙拿到一旁，疲憊的倚著柳樹坐下。

這個魔界最乖巧的小王子近年來一直四處「挑事」，為的是保住一棵仙香楠。

燎異與那棵仙香楠感情頗深，打小就常常爬到樹上一坐就是幾個時辰，等到青春期了還是如此，幾個小夥伴起鬨說，他這棵樹上要麼有座黃金屋，要麼被他藏著個顏如玉！

燎異聽了從臉上紅到耳朵根，在樹上蹲了好幾天不肯下來，害得這些嚼舌頭的小子被他哥結實揍了一頓。

但他哥其實心裡也覺得弟弟對這棵樹的感情比較畸形。

燎異小時候發現這棵樹的第一天就不對勁，身上掛著樹枝樹葉髒兮兮的爬下來，一臉激動的跟家裡宣揚說自己有心上人了，只是尚不知長得什麼模樣，整個小孩兒神神叨叨的很。

作為魔界的小王子，他也沒打算一直把燎異護在自己身後。

他流放燎異時原話說的是：要是燎異一百年內沒在六界混出名氣，他就伐倒院子里的那棵仙香楠，樹根做成搭腳的木頭墊，樹榦做成木頭澡盆，邊角料都要做成筷子使！

燎異這些年來四處跟人切磋，身上的傷口積累的越來越多，所幸本事也長了不少，但離混出個名氣還差得遠。

眼看一百年之約就要到期，他尋思著乾脆來高手雲集的天庭碰碰運氣，興許能找到個最近身體欠佳的厲害對手，一戰成名。

燎異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正小雞琢磨似的搖搖欲墜之時，天上突然砸下小山似的一大坨花瓣結實的砸在他頭上，等他好不容易從花堆里爬出來，一個從遠方徐徐飄來的青衣仙女引入眼帘。

燎異摸著腰間的匕首打起十二分精神，看來是天庭上打架最厲害的人來了。

三

在樹上徒勞撒了老半天花瓣的陰燕拍了拍手，心想早知道是個獃子就直接丟石頭了，還管他什麼氣氛不氣氛的。

只見青衣仙女的腳尖在花瓣上踮了兩三下，接著一躍騰空，轉著圈落到燎異跟前。

她造作的牽起自己的衣袖朝面上一擱，拋出一個若隱若現的笑。

這他媽都飄第四趟了，這小子總算看見。

對面的燎異打了個寒噤退後一步，在他們這兒，打架原是這樣造勢的！

「別耍這些花樣，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妙瑩臉上一紅，這麼快就要看真本事？

刺激！

燎異剛要起勢，仙子伸出芊芊玉手阻了一阻。

「小弟弟，我懂。」妙瑩一副對少年情愫瞭然於胸的樣子。

「但這事兒須得慢慢培養，不可操之過急——不如你我先互通個姓名年紀？」

開打之前自報家門原是規矩，燎異懂的。

他思索一陣說了個數。

妙瑩聽後一捂胸口：「你我之間年紀差得有些過於大了。」

燎異：「年紀什麼的倒無妨，只要有真本事……」

妙瑩眉頭一皺，紅著臉一拳打在燎異胸口。

「你這人，怎麼張口閉口真本事，到了該給你看的時候自然會給你看，再提我揍你！」

燎異看著在自己胸膛軟軟落下的拳頭，心說力道也不怎麼樣嘛！

他剛想建議趕緊開揍，一抬頭，看見妙瑩已經走到了前頭，散落一地的花瓣埋過了她的腳踝，她邊踢邊走，蕩漾起來的花瓣小旋風似的縈繞在她腳邊。

「唉，沾了好些灰。」妙瑩可惜的拍拍自己的裙子。

燎異聽見她這句小聲的嘟囔，先是猶豫著跨了一小步，又緊接著跑了三兩步跟上去，小心的提起她的裙擺。

「這樣就不會弄髒了。」燎異歪著頭告訴前面的仙女。這一刻他彷彿忘記了自己的來由，又變回了那個魔界最乖巧的小王子。

妙瑩抬起衣袖掩著輕咳了兩聲，眼裡全是笑意。

月老誠不欺我。

四

累了。

妙瑩真的累了。

每天她早起推開房門，燎異就從窗後鑽出個頭：「真本事！」

她想舒展筋骨扭扭脖子，一轉頭就看到燎異湊的老近一張臉：「真本事！」

上回給劍上油時才叫驚險，這小子老遠就兩眼放光，邊跑邊喊「是不是可以看真本事了！」要不是妙瑩拳頭出得快，他差點一肚子撞到劍上。

燎異一臉悔恨的捂著自己的鼻血：「早知道剛見你時就該上，怎麼才幾天就變得這麼厲害。」

這人，說什麼呢？！

妙瑩臉上一紅，又是一拳。

「陰燕，我不想談愛了。」妙瑩頂著兩個黑眼圈掩面欲落淚。

「今日我好不容易偷偷跑來跟你小酌幾杯，在地窖挑酒的時候竟又被他逮到，這人又蠻不講理，二話不說就沖了上來……」

陰燕捏了個拳頭捶在自己胸口，刺激！

酒過三巡，夜不知不覺也深了，妙瑩搖搖晃晃的從陰燕的住處走出來，醉眼朦朧的看到黑暗中有一個站得筆直的輪廓。

燎異手裡拿著她的斗篷，看來是特意來接她。

就是這小子！害她每日一驚一乍，月色大好的夜晚還要跑來陰燕這兒避難……年紀小小滿腦子都是男女之事，也不曉得到底是誰教的！

妙瑩踉踉蹌蹌的走過去要問個清楚，身子卻不聽使喚的歪向另外一邊，眼看要摔倒在地上，夜色中的少年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人便軟軟的落入了懷裡。

「你沒事吧？」

燎異的眼眸明亮的像落了一堆碎鑽，妙瑩盯著盯著便失了神智。

今夜月明星稀，涼風習習，孤男寡女摟摟抱抱浪漫得要緊。雖說眼前人歲數小，但兩人勻一勻就正是好年紀……

「我瞧著現在是看真本事的好時候。」妙瑩的聲音造作得嚇人，她一把揪住燎異的領口，轉身將他摁在樹上。

「現在？可你喝了酒……」

「不礙事！」

少年未嘗過酒滋味，不了解其中的風情也是可以理解，今夜過去他一定會有所體會。

想到此，妙瑩臉上的紅暈比方才顏色更深了。她扶著樹榦站起身，搖了搖手化出一把劍，本想挑斷礙事的腰帶，一抬手，肩上卻突然吃痛。

她一低頭，看見肩上淺淺插著一把匕首，手柄處纏著的虎皮，燎異曾神氣的告訴她是自己獵到的。

燎異一臉惶恐：「你怎麼不躲……」

話音未落，陰燕從樹上跳下來一掌將他拍開數米遠，抱著受傷的妙瑩惡狠狠的吐出一個字：

「滾！」

五

清晨，妙瑩小心翼翼掀開紗帳一角，看見陰燕沒有守在床前才敢躡手躡腳的走下來，推開窗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使勁甩了甩胳膊。

自打那夜已經過去小半個月，那點小傷以她的體魄早就恢復如初。她撩開衣襟看了看，肩上的傷口癒合得連疤都沒留下一個，其實燎異那一刀刺得並不深。

但她確實有哪裡受傷了。

聽從魔界打聽回來的仙使說，燎異是個被流放的王子，他上天庭只不過是為了找個對手打上一仗，什麼佳偶天成，都只是妙瑩的自作多情。

一聽聞此事，陰燕立即提刀趕去姻緣殿將月老暴打了一頓，月老坦言，那日只是想施個緩兵之計，妙瑩元帥，此生怕是躲不過孤獨終老。

啊，孤獨終老啊，妙瑩趴在窗前重重嘆了一口氣。

早知道當年就在丟紅繩的地方施個什麼法術，以後反悔了找起來也容易……

妙瑩眼珠子一轉，想起自己當年似乎的確在紅繩上施了什麼法術，可活了太久實在記不大清了。只隱約記得是什麼破解之術，似乎還急不得。

窗邊樹枝茂密，有兩位仙子在不遠處的花園裡采露水，左右掃了一眼沒有旁人，開始八卦起最近妙瑩元帥受傷的事，一個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無論混哪個道的都是王八蛋，一個說以元帥的身手不應當，想來她定是用情頗深。

「所幸那個魔界王子也沒有好下場，聽說他一回去就失心瘋了，用匕首扎了自己好幾刀！」

「咦，這麼狠？」

「可不。聽說他瘋得還把自家院子里一棵樹給砍得稀碎。他哥哥為了這事兒昨日鬧上了天庭，陰燕元帥跟他戰了好幾十個回合，現在還在自己府上修養呢……」

青天白日忽有一陣疾風刮過，葉上的露水淅瀝瀝落了一地，兩位仙子害怕的互相湊近了些，並未看見這風是什麼由頭，遲些才聽見一陣木窗的吱呀聲。

六

上回見燎異還是月白風清的樹下，少年在夜色里朗朗而立，明亮得叫人挪不開眼，而再見竟是這一片狼藉的後院。

妙瑩遠遠停下腳步。

一棵五人合抱的老仙楠砍倒在地上，燎異蹲在旁邊，左肩裹著厚厚的紗布，血都滲了出來，但他也不管，正用匕首摧殘著一截樹枝。

「怎麼就是砍不爛……」燎異皺著眉，額上鋪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那夜他誤傷了妙瑩，心疼的恨不得把心都挖出來給她賠罪，但是想了想，死了可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於是咬著牙也在自己肩上狠狠扎了一刀，痛她之痛。 

都怪這棵破樹。

只見燎異憤憤的朝樹枝又是一刀，可只要拔出刀來它立馬就恢復了原狀，裂縫還未復原時可以看見裡頭隱隱閃著紅光。

紅光一現，妙瑩的小手指突然動了起來，她連忙用另一隻手握住，自己也感到詫異。

再試著動了動，地上的那截樹枝竟也晃動了兩下，燎異正忙著低頭喪氣，正好錯過這一幕。

他如此珍惜這棵樹，原因就是裡頭埋著的一根紅線。

小時候有一回他攀上仙楠差點摔落下來，幸好用匕首勾住一截樹枝才得以脫身。等他再坐穩了，竟發現剛才被匕首划過的地方恢復了原狀，裡頭一根紅線若隱若現。

恰巧那天在學堂上老師方才講過千里姻緣一線牽的故事，於是燎異便篤定這就是自己的姻緣。打那天起，他就有喜歡的人了。

「什麼破姻緣，我的姻緣前些日子才到呢……」

想起妙瑩，燎異又憤憤的去撿起匕首，可這一刀還未揮下去，樹枝里的紅光卻先閃爍了起來。

他一回頭，看見那位魂牽夢縈的青衣仙女正踏著落葉而來，她在繽紛的落葉中眼波流轉，宛如那日初見。

妙瑩勾勾小手指，果然她離得越近，樹枝的紅光便越閃耀，於是她嘴角的笑意也越濃。

月老，你可錯了，我怎麼會孤獨終老呢。

有個傻小子可一直替我守著紅繩呢。

她轉著圈落到燎異面前，用嘴唇堵住對方還未開口的話。

在這柔軟的吻中，妙瑩忽然想起自己究竟在紅繩中施了個什麼法。

「哼，我們劍客才不需要愛情！」

「除非……除非有人愛我五萬年！」

……

微博：@一個胡點點

——作者介紹——

正在學習的網路小作家，代表作《鬼屋演員的愛情故事》《少年子弟江湖老》《怪痘》等短篇小說，擅長言情類寫作，文風詼諧。

雖然微博推薦的分類是搞笑，但是建議大家都歸類到美女里，一人獻出一點力，總有一天能感動無情的互聯網。一個不明顯的美少女，未婚，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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