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總讓人猝不及防

來自專欄言多必有詩4 人贊了文章

我始終是一個念舊的人，偶爾回憶往事。

飯堂里依舊人聲嘈雜，我獨自一人，選了一個背光的座位坐了下來，落日的餘暉透過綠色的玻璃映射在了發黃的牆上。我獃獃地看著牆上的光影，總覺得這裡面藏著許多人的回憶——兒時的追逐打鬧、青春期暗戀一個人的心情、與好友一同騎自行車回家的背影、書山題海中翻爬打滾等等似乎都與這夕陽有關。

我總覺得人的回憶與所處的環境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那些似曾相識的場景總會把我們的思緒牽引到那些無人問津的時光角落。差不多溫度的餘暉、差不多陰沉的雨天、差不多味道的糖葫蘆以及差不多藍的天空都會喚起我們「差不多的回憶」。

坦誠地說，我是一個念舊的人，所以我也總喜歡收藏一些與歲月有關的東西。比如，已經褪色了的芭比娃娃、父親年輕時抄歌詞的筆記本、掉了漆的陶瓷豬、發黃的史努比、小學的同學錄、斷掉的手鏈……我小心翼翼地把所有值得紀念的東西都放進了一個鞋盒裡，以為這樣就能夠記住與這些東西有關的時光。然而歲月總是讓人猝不及防，那些我們最想記住的東西，往往會在不經意之間被我們忘卻。有時候也嘲笑自己，何必要去記住那些沒人在意的回憶呢？又或許，在意的始終只有我一個人。無論如何，回憶從某種意義來說，其實是真真正正屬於你自己一個人的東西。

很久之前，爺爺總會在傍晚的時候自己一個人蹲坐在門口，眼睛獃獃地望著天空，我總覺得爺爺的眼睛裡充滿了悲傷。我不語，只是默默地和爺爺一起蹲坐著，一起看著那逐漸被夜色染黑的天空。後來，爺爺走了，再也回不來了。於是我慢慢地開始喜歡上了天空，喜歡上天空的藍。每當我抬頭看天空的時候，總覺得爺爺也會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裡，和我一樣，靜靜地仰望著天空。

無論陰天雨天，放學之後我們都會一起回家。我們喜歡在教室里逗留，無論是寫作業也好，還是在黑板上亂塗亂畫也好，我們整個初中都在一起，形影不離。每次放學回家，夕陽總會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那時候的時光很慢，慢到了我只記得我們回家時候的背影。

以前的秋天，也像現在這般微涼。第一次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在這樣的秋天裡發酵了。雖然已經記不清是為何而心動的，也記不清是何時的歡喜，只是我知道，在這樣的微涼中，我曾喜歡過一個人。雖然記憶里少年的模樣早就不再清晰，那種心動的感覺也早已淡卻，可是我還是會有所懷念，懷念青春時期蠢蠢欲動的心，懷念單純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回憶就像一個大熔爐，親情友情愛情都在這熔爐里沸騰著，而歲月就像是一把火，日以繼夜地燃燒著。熔爐里七零八碎的回憶在不斷地融化著，有的回憶會變成水蒸氣一樣說沒就沒，但也會有一些回憶是熬不掉的，那些熬不掉的回憶，必定是我們最為珍貴的最想留住的回憶。

念舊的人活的像一個拾荒者，他們努力撿起回憶里的碎片，企圖將它們拼湊成一面鏡子，他們想透過那面鏡子去記清每一個人的臉，記清那些所有發生過的故事。念舊的人有點兒可悲，固執地守著那些早已經被忘卻的過往，他們不知道，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改變著。

畢竟，人是敵不過歲月的。一些人和事總會在歲月的催化下發生化學反應，讓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