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話 發在十月

來自專欄半碗雞湯

《陽光燦爛的日子》有一段劇情一直記到了現在。馬小軍和一幫哥們騎著二八大杠從軍區門口呼嘯而過，而每次他們經過都會朝著大院門口騎在木樁上的傻子大喊：古倫木！

傻子回：歐巴！

這段對話實際出自一部當時在中國上映的阿爾巴尼亞電影《第八個是銅像》當中抗擊法西斯戰士的接頭暗號。

甲說：古倫木！

乙回：歐巴！

甲又說：消滅法西斯！

乙又回：自由屬於人民！

而多年以後，當中年的馬小軍與大院兄弟再遇傻子時，他們迎著朝陽興奮地朝傻子大喊：「古倫木！」

而傻子卻說：「傻逼！」

姜文用他犀利的視角在影片末尾大聲的諷刺著：當「消滅法西斯」後，再沒有出現那一句「歐巴」，只剩下一句回味無窮的「傻逼」。

每每回憶起來，都覺得驚為天人。這種獨特而富有思想性的表達實在是妙不可言。

一個人到底如何能在生活中找到屬於自己的表達？這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與小說和電影不同的是，真實生活的基調是趨向灰暗和重複的，而其材質則更像是一截不斷被蝕刻上瘢痕與灰塵的木頭。

循著時間的軌跡觀察，個體從出生到死亡是一段不可逆的消亡。生理上的臟腑器官是一種消耗品，而個人與外界的聯繫也依附在與他人的種種聯繫之間，裹挾在動態的體制下搖擺不定。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會愈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和表現不斷被各種標準進行著評估和界定，而自我認知也在不斷地進化。科技衍生出的消耗品和娛樂品也充斥耳目之間，時時阻滯著個人的思考和表達。疲於也樂於讓自己的大腦接收已處理修飾好的信息，我們留給自己感知和辨認世界的機會也少了很多。

什麼是屬於自己的表達？我認為自我表達是自主意識對生活的一種控訴和反抗，是對自我的內部聯繫、對外部世界的所有事物間聯繫的一種認識和求索，這種試圖尋找答案的過程中產生的原創的、主觀的見解和詮釋。它們不一定是普世的、也不一定非要驚起什麼波瀾，但一定是鮮活，主觀，和真實的。

失去自我色彩的生活是值得同情的，因為你失去了個體存在的某種意義。而有些人卻過著這種生活卻不自知。他們自認是「了解內情和黑幕」的人，對願意揣測和相信的新聞和觀點趨之若鶩，津津樂道憤世嫉俗間又覺得自己出落的與眾不同，對某些奉承和諂媚又念念不忘，只覺得保持憤怒就是看清了生活的本質。

《攻殼機動隊》里KUZE進化出了一種獨特的存活方式——將無數人的大腦連接在一起形成了閉合的網路。這種「集體化無意識」給了我很深刻的印象，電影中這種「無意識」是一種麻木並憤怒的形態出現在觀眾眼前的。而真實的生活中也出現了這種戲劇性的表徵。

前段時間二更因為那篇公眾號里言辭不當的文章而被勒令整改，而分管二更視頻板塊的首席內容官王群力的微博，則變成了網民吃瓜和「表達」的地方。他的每條微博下都充斥著無數所謂為死去女孩打抱不平「正義之言」——針對王群力本人毫無依據的詆毀和造謠；對其本人父母親屬全面的「關切和問候」；對二更的腐朽骯髒痛心疾首。

真正關注過二更的人，應當從他們的眾多作品中看出這個影視平台對社會所進行的思考和文化輸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應當認識這個企業履行過怎樣的社會文化責任。有幸見過王老師本人，也聽過他幾天的課，真切的感受到他對影視文化的深刻理解和正直的品行，實在與網路眾多「正義之士」的所描所述大相徑庭。如果這種「保持憤怒」算自我表達，那實在是令人寒心，令人深惡痛絕。「集體化無意識」有意識地將個體內心見不得人的陰暗聚集在一起，變成一股強大的濁流腐蝕四方。

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寫出來只覺得陣陣反胃，也就不細數了。只得懇切而熱誠的勸慰諸位，自我表達不等於自我發泄，它不是人云亦云肆意妄為，它應永遠是一種富有社會責任感的表達。

生活的流動是從原因到結果，但創造力的流動則常常是從結果到原因。試著做一個創造者吧，而不僅僅是一個生活下去的人。最可貴和真實的表達往往藏在生活中那些不起眼的細節之中，藏在壓迫和不對等的社會關係河流之下的，除了物質和性，這個世界所想給予你最最重要的東西，是勇氣，敢於冒著被拒絕、被嘲諷和經歷失敗的風險的勇氣。

不管你是剛升入大學，還是已經成為社會上各行各業的工作者，「自我表達」始終應是你冗長枯燥生活中一項不變的追求和目標。

一個人的一生應當怎樣度過？這個究極問題沒有固定的答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見仁見智。而我始終堅定不移的認為，至少要在世界上留下你自己獨一無二的痕迹。這種痕迹不僅僅是你個體存在對這個世界持續幾十年的索取和消耗，而更多在於你為這個世界輸出了什麼，改變了些什麼，屬於你的表達，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最後還是要無比憧憬和恭謙的與大家共勉：觀察，思考，積累，不倦，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