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堡印象

夜晚從莫斯科乘火車，睡一覺，早上就到了聖彼得堡。莫斯科的印象還是新鮮的，馬上又覆蓋上了聖彼得堡的印象。旅遊就是這樣，幾天換一個地方，新的印象覆蓋舊的的印象。然而，日子長了，留在你記憶中的，不論新舊和先後，總是那個你最喜歡的地方。

聖彼得堡更像是西方的城市。從地理上，聖彼得堡位於俄羅斯的西北，在芬蘭灣的邊上，出了芬蘭灣就是波羅的海，和北歐的那幾個國家隔海相望了。聖彼得堡是俄羅斯最靠近西方的城市。

同莫斯科一樣，聖彼得堡也有著社會主義的味道，沒什麼商業氣息，很少市場經濟的痕迹，街頭只有很少的廣告，商店只有很小的櫥窗和招牌。然而它畢竟不是俄羅斯的首都，遠離中央政府的控制。在聖彼得堡看不到斯大林式的建築，它的建築式樣是歐式的，很像是布拉格和布達佩斯。

在涅瓦河邊停泊著一艘老式的三桅帆船，據說當年彼得大帝駕駛著這條船去荷蘭，學習西方國家的先進經驗，引進西方優秀人才。俄羅斯帝國的崛起就是從彼得大帝打開國門，學習西方開始的。作為沙皇時代的都城，聖彼得堡最早接觸西方的思想和文化，是俄羅斯最早西化的城市。在參觀各種宮殿時，經常聽到一個名字被提起，拉斯特雷利，他是一個義大利人，斯莫爾尼宮、夏宮、冬宮、葉卡捷琳娜宮都是由他設計的，包括葉卡捷琳娜宮中的布置，可見沙皇們的審美早已傾向西方了。

來自西方國家的遊客明顯多於莫斯科，顯然他們更加喜歡這個西化的城市，有不少遊客是乘坐郵輪，從芬蘭那邊過來的。我們在酒店的電梯上，遇到一位西方老太太，閑聊了幾句，她是英國曼徹斯特人，很喜歡這裡。

我喜歡有故事的地方。有的地方山就是山，水就是水，房子就是房子，都在面上，一眼看到底。有故事的地方有文化內涵，讓你思考，讓你回味。讓你一次看不夠，還想著什麼時候再去。

聖彼得堡就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幾乎是一景一個故事。喀山教堂中供奉著聖母，這位聖母有過三次顯靈，一次是俄國與蒙古交戰，聖母預示蒙古人戰敗。第二次聖母預示寒流來襲，庫圖佐夫大敗拿破崙；第三次是聖母預示寒流幫助蘇聯紅軍戰勝希特勒。教堂里還有庫圖佐夫的墓，墓旁掛著幾串鑰匙，標誌著庫圖佐夫攻克的幾座城市。涅瓦河邊有著兩座獅身人面像，據說是沙皇用琥珀原石向埃及交換來的，放在河邊，鎮壓水妖。這個故事情節十分離奇，真假難辨。還有彼得大帝隱瞞身份到西方取經，以及他在俄國推行改革的故事，他不許男人留鬍鬚，甚至設定了鬍鬚稅。在葉卡捷琳娜宮，聽到女皇和她的寵男的故事，她與中國的女皇武則天有一拼，前朝掌控江山，後宮縱情淫樂。

我年輕的時候，讀了許多俄羅斯的小說，如普希金、果戈里、契科夫、陀思妥耶夫斯基、馬雅科夫斯基、法捷耶夫，他們中的很多人在聖彼得堡生活過，一些人就葬在這裡。聖彼得堡與俄羅斯輝煌的文明史緊密聯繫在一起，游聖彼得堡，如同在閱讀俄羅斯的文明史。聖彼得堡人傑地靈，群星璀璨。

聖彼得堡的故事不僅是在沙皇時代，還有近代的故事。在涅瓦河邊停靠的阿芙樂爾巡洋艦，本身就是一個革命的故事，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耳熟能詳。還有德軍圍困聖彼得堡872天，餓死150多萬人，這是一個慘烈的故事。我在葉卡捷琳娜宮看到了一組照片，聖彼得堡解放之際，葉卡捷琳娜宮斷壁殘垣，破敗不堪，原來以為是德軍所為，實際上是蘇聯紅軍炮擊所致，因為宮中駐紮著德軍指揮部。

聖彼得堡是一座水城，有著三十幾個島嶼，三百多座橋相連。涅瓦河的水是黑色的，不是因為水質污染，而是由於水中有一種特殊的物質。有一首歌叫藍色的多瑙河，不知道有沒有歌叫黑色的涅瓦河。聖彼得堡盛產琥珀，別的地方的琥珀是埋藏在地下，在這裡是在水面上漂浮，波羅的海是半鹹水，海水可以浮起琥珀。這裡的琥珀都是從海面上打撈的，而不是從地下挖的，聽起來像是笑談，實際上是真的。海漂的琥珀比地下的琥珀更加純凈和通透，上天如此偏愛聖彼得堡。

聖彼得堡水域遼闊，使得市區上空時常堆積著厚厚的白雲，像是白色的羊群，時而安靜地休息，時而迅疾地流動。聖彼得堡的雨說下就下，說停就停，一片雲彩一場雨。在聖彼得堡待了短短的兩天，被淋濕了好幾次。

有人稱它是「北方的威尼斯」，它比威尼斯要舒展，要氣派。我們住在阿茲姆特酒店，就在涅瓦河的邊上，房間在17層。窗外的景色如同一幅俄羅斯油畫，在夕陽的殘輝中，宮殿和教堂的金頂熠熠生輝，一派皇家帝都的景象。聖彼得堡身份之尊貴，氣場之強大，風度之高雅，景色之秀美，把威尼斯比下去了。

對一個地方的最高評價，就是「還想去」。我現在對聖彼得堡就是這種感覺，即使以後沒有機會再去了，它留在我記憶中的是一種美好的獨特的感覺，不可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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