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素：她唯獨忘了自己的光芒
來自專欄空心菜讀武俠
金庸小說中最讓人難忘遺憾的段落，除了小昭、郭襄的生離，恐怕就是程靈素的死別。
金庸小說中最讓人難忘遺憾的段落，除了小昭、郭襄的生離，恐怕就是程靈素的死別。
程靈素這個名字來自醫學經典《素問》《靈樞》，名字就透漏著靈氣。身為毒手藥王無嗔大師的關門弟子，年紀最小，入門最晚，但在專業業務上可以秒殺前幾位師兄師姐，也可以一想她的聰慧伶俐。
但這並不算什麼，後又遇見了胡斐，一起闖蕩江湖的風範與智慧，思慮之深思熟慮，膽識之驚人，做事手段的准穩狠，都很讓人相信是這個貌不驚人、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所為，除了震驚還是震驚，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讓人覺得這個小姑娘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沒有程靈素一路的護航周全，胡斐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不知道要摔多少個跟頭，可能也要死過幾回了。哦，可不是，他的命最後也是程靈素犧牲自己挽救回來的。
常常給讀者這樣一種感覺：在遇到程靈素之前，胡斐自命不凡，從顏值、經歷、本領、氣質都出類拔萃，幾乎沒有遇見大的對手，可是當他踏入藥王谷的時候，他那份自大被擊碎得無影隨行。也許胡斐才能夠認識到之前的一份淺薄。
而程靈素不顯山漏水，初見只不過是個鄉間丫頭，村姑，不起眼，長得也不好看。可是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且她的自信更沉穩堅定，在藥王谷中她對胡斐提出兩項要求：
「不準和人動手，不准你走出我身邊三尺之外。」
這是什麼意思？意思胡斐所引以為傲的武功沒有用武之地，只有緊跟在程靈素身後才能保命。而且程靈素有信心能保護得了他。
隔著書本都能感覺到胡斐的憋屈，自尊心受到了損傷，不甘聽命。
後來他果然破壞了約定好的這兩條，也多虧程靈素出手相救，胡斐這才認識到程姑娘的本領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更證明了程靈素的實力，在她面前胡斐就像是個愣頭青。
胡斐心有不甘，他想證明自己，在武林中刷存在感，要出風頭，可程姑娘總能在他要出糗的時候用行動告訴胡斐：別動，讓我來。
據說真正聰明的姑娘就是只比男友笨那麼一點點，就比如蘇櫻做的就很好，就不在小魚兒面前賣弄聰明，聰明才智都是小魚兒的。她很會維護小魚兒的面子。
如果程靈素學會隱藏一下自己的能力與才智，學會裝得笨一點會不會更好些？
有人說程靈素吃虧在外貌上，面有菜色，身形瘦小之類，且和胡斐有過情緣瓜葛的女生外貌氣質都是那麼出眾。就比如袁紫衣貌美：
一張瓜子臉，雙眉修長，眼大嘴小，姿形秀麗，容光照人。
苗若蘭秀氣，氣質尤佳：
容貌秀麗之極，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廳上這些人都是浪跡江湖的武林豪客，陡然間與這樣一個文秀少女相遇，宛似窮漢忽然走進大富大貴的人家，不自為她清雅高華的氣派所懾，自慚形穢，隱隱不安。
可第一印象如此，但也不佔據決定性的地位。況且我們對程靈素的認識也一次次地升華，如此厲害優秀的姑娘也一次次地證明自己，是人群的焦點，是英雄豪傑不敢小覷的對象。難道胡斐就看不到嗎？
大家閨秀苗若蘭大多是作為配角的身份出現，袁紫衣也只不過閃了那麼幾下子也就黯淡無光了，只有程靈素帶給我們一次又一次的驚喜，她與年齡不相稱的頭腦與本領刷新我們對俠女的定義與想像。
我私自認為胡斐對程靈素不是沒有動心的，但糾結太多。有點像優柔寡斷的陳家洛面對翠羽黃衫的霍青桐，還是有虛榮的大男子主義，不太能夠接受對方強於自己，面對程靈素，本來就虛弱的內心也就更虛弱了，胡斐心想：
「這位靈姑娘聰明才智，勝我十倍，武功也自不弱，但整日和毒物為伍，總是……」
我替他說吧！總是顯得他沒有存在感，找不到一點有優越的地方。胡斐對程靈素又敬又重，即感激又有點怕她，是「心中好生感激」，卻又「凜然感到懼意」，不太敢接近。
而唯一讓我不解的是程靈素，她為什麼絲毫意識不到自己的價值，她在天下掌門人大會等歷練中應該積累了自信。為什麼面對自己的愛情不敢爭取，一味地付出，只會得到一個膽小怯懦自私以及被慣壞了的胡斐。
胡斐怎麼不知程靈素的心意，提議結為兄妹，不敢朝她多看。
程靈素的臉頰剎時變為蒼白，大聲笑道：「好啊，那有什麼不好？有這麼一位兄長，當真是求之不得呢？」胡斐聽她語氣含有譏諷之意，不禁頗為狼狽，道：「我是一片真心。」程靈素道：「我難道是假意？」說著跳下馬來，在路旁撮土為香，雙膝一屈，便跪在地上。
程靈素更有江湖兒女的豪氣，爽快，之後也有傷心，獨對的時候恐怕也有自怨自艾，但從此之後也只是埋葬了一腔的浪漫心意。
但對胡斐一如既往地好，從湖北到北京一路上：
「胡斐將酒倒在碗里便喝。程靈素取出銀針，要試酒菜中是否有毒。」
「胡斐次晨轉醒，見自己背上披了一件長袍，想是程靈素在晚間所蓋。」 「程靈素叫胡斐試穿，衣袖長了兩寸……於是取出剪刀針線，便在燈下給他修剪。」
事無巨細，一應俱全，這就是這個少女所能夠為胡斐所做的。
人常說美人美而不自知，那才是最高級的美；那程靈素對胡斐的好，是不是也是好而不自知，所以更長久地印在了讀者和胡斐的心上？
程靈素綜合素質如此之高，之優秀，她反而對自己不以為意，是不是我們越是忘不了？
連同她的死也那麼震撼，連身後事都一一做打算，為胡斐安排周到。看到這裡，我簡直覺得程靈素在培養一個巨嬰。
就像是六神磊磊說的那樣，程靈素唯一在愛情上放棄了進攻，程靈素也不太相信她能夠贏得胡斐的心，應該是容貌上的自卑限制了她自己。
她把自己放在了不引人注目的位置，為別人著想，唯獨忘記了她自己，忽略了自己的光芒。
起碼有我這樣一小部分讀者覺得，她值得遇見比胡斐更好、更能夠理解欣賞她的人。
當胡斐年輕的時候，還不太能夠體會程靈素所給予他的這段情感，等胡斐更成熟些，才能真的更懂得程靈素吧，只不過，她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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