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往前一步——《我的青春戀愛物語果然有問題》第五卷書評

來自專欄輕之物語——書評與掃雷38 人贊了文章

作者： @十又土

編輯： @歧路先知

感謝 @舒彤 對本文內容提出的意見，讓本文得到了很大的改進。

同時感謝和我討論問題的書評組成員們，以及一直等待這篇文章的讀者（如果有）。

在《春物》中，我最喜歡的是第五卷和第六卷。在我看來，雖然第六卷總體上是最好的，但是在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後，我最終還是更喜歡第五卷多一點。

在某種程度上，第五卷並不十分討喜。對於雪乃黨來說，五卷雪乃不僅只在最後出場幾頁，而且還和八幡弄崩了；對於結衣黨來說，結衣雖然和八幡去看了煙花，但偏偏遇見了陽乃，讓八幡插上了雪乃的旗，還嘗試表白失敗而被拔旗；對於一色黨來說，一色還遠遠沒有出場呢；對於其他黨派……沙希黨、小町黨、彩加黨他們反而吃到了糖，好吧。然而，實際上，第五卷是全書最重要的轉折卷：提出了問題，並與第六卷一起，解決了那些舊的、淺顯的、表面的問題，把春物引向一個更高的層次。從此之後，春物中的人物矛盾越來越深入，以至於只能緩和，無法解決。

第五卷的精髓是最後兩章。在倒數第二章，八幡在給妹妹寫作業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雪乃。每個人都因為自己所處的位置不同，對雪乃有各種各樣的看法，八幡對這些看法一一作了點評。這說明不管他說了多少鬼話，在他內心深處，他還是認為自己非常了解和熟悉雪乃，有資格（儘管只是在心裡）對各人的看法作出評價。那麼對於他自己來說，雪乃的形象又是什麼呢？

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女神」。

《春物》全書使用第一人稱的結果就是，我們可以發現八幡一直在進行自我欺騙，不管是故意的還是出於潛意識。過往的經歷和嚴重的中二（高二病也算是中二的一種）使他對孤獨主義信條（姑且先這麼叫吧）有一種病態的堅持。他相信，或者他希望自己相信，孤獨是人的最優狀態，是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的，是完美的。然而別看他的語錄一套一套的，他其實並沒有達到這個高度。他一直並不如同表面看上去那樣對自己的信條充滿信心，他那麼多的關於「孤獨最強」的心理活動就是明證——強調就意味著心虛。八幡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但他不會承認自己的信條是錯誤的，他需要找一個別的人來支撐這個信條，於是就玩了一個把戲——「我的信條沒有問題，只是我不夠厲害而已，只要是足夠厲害的人，就可以把這個做到極致，真正地體現出孤獨的真意。」（此為模擬心理活動，非原文）

這個人就是雪之下雪乃。

且看看他對雪乃的看法。

人總是只看自己想看的。

我覺得自己在她身上找到了某些相似之處。

貫徹孤高，貫徹自己的正義，絕不哀嘆不為人理解，也放棄了去理解。那種完美的超人性是我沒有掌握，而她確實擁有的東西。

我……不想了解更多。

我見到的雪之下雪乃。

總是美麗，誠實，動輒直言不諱。無所依靠卻依然屹立不倒。

那身姿，如同幽冷的青藍色火焰一樣魅力，虛幻到令人悲傷的身姿。

對這樣的雪之下雪乃。

我一定，是憧憬的。

八幡把自己的理想追求加在了雪乃的頭上。其實他也並沒要求雪乃幹什麼，他只是單方面地根據自己的喜好來看待了雪乃。作為《春物》中最聰明和最敏感的人之一，八幡完全明白雪乃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看法，但是他滿足於此。

其實這樣挺好的，大家保持一定距離，平時互相鬥鬥嘴，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有什麼能比開心快樂每一天更重要的呢？如果如八幡所願、或許也如雪乃所願的那樣，這樣的關係永遠保持下去，兩人停留在各自划出的界線之前，那麼他們就真的會滿足於這種偽物，畢業後分別，僅在對方心中留下足夠美好的回憶。這個障礙是無法靠他們自己主動地逾越的，為了讓他們的關係能達到一個更高的層次，必須要有一個外界因素加入。

於是在第四卷的結尾，一輛黑色高級車把雪乃接走了，八幡在第一眼看到車的時候就明白過來，這是當初撞過他的車。雪乃說謊騙了他，這件事情給他的內心造成了極大的衝擊，他就在一種非常複雜而難受的心情中度過了剩下的暑假。這是一個怎樣的暑假？

第五卷的劇情很散，中間的每一章基本上都可以視作獨立的一個小短篇，同時每個短篇各出場一到兩個主要人物，基本算是湊齊了，當然，現充團體和雪乃除外。可是我們並不能單純地把第五卷視作描寫八幡暑假日常的短篇集，不然就會感覺到這一卷好像就是水日常消費角色，以及八幡最後莫名其妙地發了瘋一樣。第五卷是春物裡面絕無僅有的和侍奉部完全無關的一卷，可以說是「生意都見鬼去吧,現在是私人恩怨了!」在正篇中往往有一個主要委託將整卷的故事串在一起，這卷連侍奉部都沒有，委託就更沒有了，所以這個任務只能由別的東西來承擔。這一次，在暑假中沒有出場的雪乃就成為了將五卷各短篇串起來的暗線，各人心中有著不一樣的雪乃，而後匯聚在一起，引出了八幡心中那個獨一無二至高無上的存在。八幡未能在暑假見到雪乃一次，然而雪乃卻無處不在。

他宅在家裡度日會聊到雪乃。

他上暑期補習班會聊到雪乃。

他和同學出去玩會聊到雪乃。

他和老師吃拉麵會聊到雪乃。

他和妹妹去散步會聊到雪乃。

他和結衣看煙花會聊到雪乃。

他替妹妹寫作業會想到雪乃。

也許這時候八幡才發現，雪乃居然已經這樣無孔不入地滲透到了他的生活之中，至少在現階段，已經不可分離了。在這種密度的衝擊之下，他根本沒有辦法忽視雪乃撒謊這個事實，更不用說陽乃故意挑明了事實。他不想了解更多，但是他已經了解了。他還能怎麼辦呢？只好對著雪乃發脾氣了。

是啊，對於八幡這樣的人來說，打斷雪乃講話，背身離去，就已經是最大的反應了。雖然這個行為很簡單，但是他的想法並不只是「雪乃騙了我我生氣了」這麼簡單。

——連雪之下雪乃都會說謊。

這分明再正常不過，對於無法容忍這件事的自己，我很討厭。

的確，雖然雪乃說了謊，但這只是一個小謊，你甚至都不能說撒這個謊算是她做錯了。這個車禍裡面最無辜的就是她，你可以說結衣沒拴緊，可以說司機不夠小心，可以說八幡衝出馬路違反交通規則，但是你怎麼也怪不到坐在車子後排的她。然後，在她在侍奉部第一次遇見八幡的時候，總不能說：「我記得你，你高一開學被我家的車撞過。」這樣也太尷尬了，回看一下第一卷那個場景，那種氣氛，這種話完全說不出來。第一次見面說不出來，後面就更說不出來了，雪乃意識到這是一個定時炸彈，但是她越不說她就越不敢說，越不敢說就越不說，最後果然還是爆了。這完全不能怪罪她，陽乃這樣說過，結衣也這樣說過。八幡在理智上完全理解和明白這一點，但他感情上無法接受（這種事情十二卷又發生了，也許他真的沒啥長進）。說謊畢竟就是說謊，雪乃依然無比優秀和美麗，但她不再是完美的了。在這件事情上，八幡的心態，就如同那些狂熱的粉絲看到偶像的醜聞那樣（某種意義上八幡本來就是雪乃的狂熱粉絲），那些在路人眼中甚至都算不上醜聞的事情，在狂熱粉絲心中就是天崩地裂的。他本來還以為自己是個非常理性、自控力極強的人，沒想到自己的防線在雪乃面前不堪一擊，就這麼一件「小事」就令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了，於是又陷入了更深的自我厭惡之中，讓情緒更加惡化。因為愛本身就是這樣非理性的存在啊！

一直以來，八幡心裡都認為自己可以算是孤獨之星，而雪乃也可以算作是孤獨女神，沒想到這兩個形象居然因為同一個事情同時崩塌了。乍一看，第五卷的感情並不悲傷，但是實際上那種深深壓抑著的難受無處不在，比表面上看上去的還要深的多。他的這種憤懣，無法通過說與某人來排解，因為在這件事情上，不講道理的是他，說出來會顯得他非常不理性、不體諒人，也不會得到別人的認同或理解，於是他只能就這麼悶著。

其實八幡這一次的做法，不能說錯，他已經非常克制自己了，要不是這樣，可能他們的關係就真的會崩成碎渣無法修復了，到時候他就該唱一首《可惜沒如果》了。

假如把犯得起的錯

能錯的都錯過

應該還來得及去悔過

假如沒把一切說破

那一場小風波 將一笑帶過

在感情面前 講什麼自我

要得過且過 才好過

全都怪我

不該沉默時沉默 該勇敢時軟弱

如果不是我

誤會自己洒脫 讓我們難過

可當初的你 和現在的我

假如重來過

倘若那天

把該說的話好好說

該體諒的不執著

如果那天我

（引用歌曲的感覺很爽，以後我要多試試）

至於八幡如何治癒內心，並重構自己和雪乃的關係，那就是下一卷的故事了。

本卷雖然雪乃出場極少，但其實完全就是屬於雪乃的一卷，甚至是這十幾卷裡面最雪乃的一卷。八幡見不到雪乃反而凸顯出雪乃的重要性，這種表現手法是我最欣賞第五卷的地方。正是這第五卷讓我堅信雪乃就是八幡的天命，讓我成為了一個鐵杆雪乃黨（笑）。好了，這是如約而來的第五卷書評，我是蘿蔔，我們下次再見。

第六卷書評不知道有沒有，等《春物》14捲髮售再說吧（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