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過的人,可能也只是陪你走一段的人 | ONE能音樂
沒有誰的未來不能缺了誰,即使——他們曾經相愛。
音樂資源載入中...
傅寧城是十月份離開的大連,本應該是秋天的時候,那天卻熱得彷彿盛夏。
本來他說不用送了,可我還是忍不住想看他一眼。他一個人拖著行李箱,背著黑色的雙肩包,低頭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好像跟這個世界隔了一層。
抬頭看到我,他似乎並不驚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來了。」
我「嗯」了一聲,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被忽略的燥熱感再次回到身體。大廳的喇叭正不停地提醒乘客檢票、上車,我朦朦朧朧地聽到,大連開往北京的火車,好像要開始檢票了。
他也不管我,低頭整了整肩上的背包,將行李箱的拉杆「砰」地一聲抽出來,拉了拉上衣就站了起來。
我抬頭看他,看到他額上亮晶晶的汗,和閃著堅定目光的眼睛。
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的。我不期望自己可以讓他在愛情與夢想間猶疑,可他頭也不回地走,我很想問他一句,我到底算什麼。
他低頭看了眼手上藍色的車票,又看了眼我:「回去吧,我走了。」
理智與尊嚴讓我說不出一句挽留的話,來送一個輕易拋棄自己的人已經做到了極致。
我站起來,說:「一路平安。」
他微微笑了笑,卻好像突然來了說話的興緻:「你真的沒什麼話跟我說?從開發區打車來大連站可不便宜。而且你是費周折買了票的吧,不然也進不來。」
他總能輕易識破我的窘迫,可既然都走到這裡,我就不能再輸。
「有,」我頓了頓,「希望你得償所願。」
他認真地看我一眼,點點頭,轉身離開。我看著他清瘦的背影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淹沒在人群里。
他一次也沒有回頭。
本來傅寧城就是這樣的人。他認定的事情從來不會改變,就像我們兩個之間,他從來都知道是我愛得更多。
而我註定不是他雄圖偉略的一份子,誰的人生沒幾個無關緊要的過客呢——走過了,就結束了。
畢業季就是分手季,我們戀愛三年,畢業後,他去北京,為做最優秀的軟體工程師而努力,而我回到家鄉小城,尋求一份安定平穩的人生。
小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已經是一家小公司的技術員了,她戳著我腦袋罵人:「早跟你說過傅寧城不靠譜,你偏要弔死在他身上,現在人家一走了之,你簡直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戳得我一晃一晃,屏幕上的代碼也看不清楚,我只好一手按住她,一手劃滑鼠。
她見我沒反應,再多的怒氣也像被澆了冷水,只說了句不知說給誰聽的話:「也好,本來也不是一路人,現在分開也挺好。」
這話倒是沒錯,連我最好的朋友也知道,我們倆生來就是兩種人。念書時,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我只是最普通的女孩,畢業後,他插上翅膀飛向自己的廣闊天空,而我偏安一隅,像只飛不起來的鴕鳥。
其實即使是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常常會想,如果不是老鄉,我們可能這輩子也不會有所交集。
過去的事情就那麼慢慢過去了,還好生活本就艱難,令我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矯情的心情。
我們並沒像大多數分手男女那樣斷了聯繫,相反,他會偶爾像老朋友一樣問問我的近況,我們也算同行,有時會討論一點工作上的事情。這些問候都是淺談輒止,他忙得焦頭爛額,有時聊幾句話都會中途睡著,我想像著他的生活,不禁想著,也許,他真的可以得償所願。
第二年春節的時候我才再次見到他。我們一家人逛廟會,隔著人群,我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傅寧城從不信神佛,可那時,他站在煙霧繚繞的香爐前,虔誠地插上了三炷高香。
我定定看了好久,他似乎感應到特殊的目光,轉過頭來。
這座城市很小,在春節前的廟會遇上好像也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我們並排走著,沉默許久後,他突然停下,指著不遠處的棉花糖問我:「吃嗎?」
時光就這樣神奇地重疊了。從前也是,我逛廟會只是為了湊熱鬧,他更是從來不信神佛只信自己之人,於是我不停地買爆米花、棉花糖、糖人,他不停地嫌我幼稚而麻煩,卻無可奈何地排隊買零食。
真的很奇怪,明明我是被甩的那個,可事到如今,我竟只能想到他的好。
我擺擺手:「一會兒進佛堂,總不能拿個棉花糖進吧。」
傅寧城笑了:「也是。」
我們邁入佛堂,一番含糊的禮節後在老喇嘛的指引下來到轉經筒前,我的手一一摸過滾動的經輪,他跟在我後面,竟然沒有不耐煩。
「傅寧城,」我低聲叫他名字,「剛剛外面燒高香,你求的是什麼願?」
他沒有馬上答我,我本以為聽不到他的答案,可後來一片梵音中,他的聲音還是竄進我的耳朵:「我求萬事如意。」
我驚訝,又瞭然,萬事如意,又狂又真,真是傅寧城。
小小的觀音廟很快就逛完了,到了分開的時候,我們也都沒有立場去留戀。意想不到的是,他最後還是買了棉花糖給我:「算新年禮物。」
我笑他摳門,舔著雪白蓬鬆的糖跟他說再見,他鑽進計程車前突然停下來,轉過身像以前一樣摸了摸我的頭:「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回他,「得償所願。」
他直直地看著我,半晌,笑了:「好。」
我們的聯繫越來越少,只是從共同的同學那裡聽來,他在北京發展得很好,漸漸站穩了腳跟。而我也升了一個小的職位,找了新的男朋友,算是一切安好。
除夕夜那天接到了來自北京的問候。我這邊是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電話那邊卻安靜得能聽到滋滋作響的電流,我把窗戶關上,對著電話吼:「傅寧城,新年快樂啊!」
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簡單:「新年快樂。」
我們好久沒聯繫,我有點尷尬和語塞,只好沒話找話道:「你那邊好安靜,北京不讓放鞭炮吧,沒什麼過年的氣氛……」
我說不下去,他也不接話,兩個人沉默著,浪費著長途電話費。
屋外媽媽喊我出去包餃子,我應了聲「來了」,傅寧城有點反常,他沒掛電話,而是再次開口:「如果我沒有去北京,我們也不會在一起的吧?」
我愣了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不會。」
他「嗯」了一聲,又陷入了沉默。我的心思千轉百回,忍不住問他:「幹嘛突然問這個?」
他似乎想了想,然後語氣裡帶了難得的笑意:「等你結婚,給你包大紅包。」
我勉強笑了,寒暄幾句後掛斷了電話。
當時送他走,我想問他,放棄愛情去追尋虛無縹緲的未來值不值得,可到底也沒問出口,現在他似乎也在想這個問題,然後還是得出了一樣的結論——我們倆的愛情,才是虛無縹緲會被放棄的那個。
這樣也好,不用再放不下,不用在繁忙生活的間隙突然想到,如果當時去留他,我們的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後來公司組織技術部去北京培訓,我找傅寧城帶我旅遊。他這個人很奇怪,不去大熱景點,反而喜歡一些小眾而人文氣息濃厚的地方,我被帶著走街串巷,有時還能吃到特產小吃。
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時代,我有點路痴,又喜歡新鮮,他就牽著我在大連乾淨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兩邊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響,靠近海的地方總有咸腥潮濕的風。
這麼多年,有些變了,有些也沒變。我們閉口不談過去,甚至不談現在,只像兩個熟識的旅客,在北京的街頭走走逛逛。
「以後留北京了嗎?」
他搖搖頭:「不了吧,我正在申請調回去。」
我有些納罕:「你不是一直想留下來嗎?」
「我現在有點像你了,」他笑著說,「總覺得這裡不是家,不安心。」
家,安心。原來傅寧城也是在意這些的。我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街頭各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歲月的痕迹突然分外明顯。
「看我幹什麼?」
「沒事,」我笑道,「你不一樣了,你也是鴕鳥了。」
他笑了,將手裡的煙摁滅:「走,帶你去後海,你最喜歡這種小資又矯情的地方。」
我借著他的力站起來,他在我手心放下兩枚硬幣:「這次坐公交車。」
離開北京的時候,傅寧城送我去火車站,緊緊地抱了我一下,又很快放開,「一路平安,看好包。」
我「噗嗤」笑了,朝他擺擺手就要走,他拉了我一下,說:「我明年——或者後年,能回去。」
「是嗎?」我很高興,「叔叔阿姨肯定想你在身邊。」
他「嗯」了一聲,退後去,「去吧,我看著你走。」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到,我們倆之間,好像從來都是我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而他從未被誰留下。
我拖著行李箱檢票進站,忍不住回頭看他。他竟然還像當初的那個孤傲少年一樣,孑然一身站在那裡。只是這一次,他不再低著頭,而是定定地看著我的方向。
我的眼眶發酸,轉身融入人群。
傅寧城還是回到了這座小城,他真的所願得償,成為了最優秀的軟體工程師,可也還是回到了安心所在。我結婚的時候,他遵守諾言包了很大的紅包,還送了時髦的花籃,人卻因為工作沒能參加婚禮。小洛這個伴娘哭得比誰都厲害,哄也哄不住。
生活永遠不會因為什麼而改變,愛過的人,可能也只是陪你走一段的人,我深深明白,沒有誰的未來不能缺了誰,即使——他們曾經相愛。
推薦閱讀:
TAG:音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