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頌母愛之前,不如先看看女人活得有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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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找到你》開場,是姚晨倉皇的背影,穿一襲剪裁考究的深灰套裝,踩著高跟鞋,在垃圾桶邊瘋狂地找尋著自己的女兒——多多。
她扮演的是女律師李捷——英姿颯爽的職場麗人,身材窈窕有致,事業無可挑剔;美中不足的是夫妻失和,婚姻破碎,不過也沒有關係,她早已請好了保姆孫芳帶娃,正躊躇滿志地,投入到與前夫爭奪撫養權的戰鬥中。
除了有時要昧著良心打官司,偶爾在飯局上被男人揩揩油,好像沒有事情可以難倒她。
直到孫芳帶著多多消失。
本來,李捷還想自己解決,沒有第一時間報警,是不想讓前夫抓到把柄。
可最後賠上了全部積蓄也沒找回多多;李捷看似和諧的完美生活,在一天之內徹底垮塌。
李捷恨不得把孫芳碎屍萬段。
到底是怎樣的境遇,可以讓這個看似老實巴交的保姆變成一個誘拐兒童的毒婦?
如同一個偵探,她踏上了尋找孫芳的旅途。
鏡頭密集特寫姚晨花容慘淡的面龐,讓我們一下子代入到李捷身上,好像在跟著她一起走,一路上有暴力,有懸疑,有奇情。
首先是看到好多女性,歡場里濃妝艷抹,喝到爛醉回家,一個個都如同絢爛的海上花,密密挨挨地漂浮著。猛地衝上去撕開光鮮假面,才發現下面是沒有根的。
孫芳也曾是其中一員,白天打扮得靚麗,晚上和四五個姐妹擠在10平米群租房。
她特別缺錢,可以為了5000塊一口氣幹掉兩排白酒。
我們忍不住要聯想:難道是拐賣?這保姆預謀已久要把多多偷走?
可實在又是破綻百出,留下線索一大堆,李捷順藤摸瓜就找到孫芳老家。
通過街坊的講述,我們得以看到一個普通鄉下婦女的生活:從小被胡亂地養大,沒讀過什麼書,到了歲數嫁人,免不了在婚禮上被男客們調戲一番,只不過她性子稍微倔了點,丈夫當眾給了她一巴掌,藉以立威。
從此打罵就是家常便飯,孫芳臉上常常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生下孩子就好了,孫芳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這肚子上。誰知道生的只是個女兒,還得了重病,老公根本不管。
原來,孫芳缺錢是因為治病,治好的希望渺茫。帶走多多,更可能是為了佔為己有?
可哪裡都找不到孫芳。
要說她是為了錢,可李捷的錢也沒到她手上;
要說她是人販子,可她又沒去聯繫買家;
要說她只想偷孩子,可她所有能藏身的地方都被搜了個遍,沒人;
所有的推理都推了,所有的邏輯都想了,再也想不到孫芳能去哪;難道這小保姆深藏不露,是個高智商罪犯?有偷天換日的手段?
謎題接著謎題,懸疑下還是懸疑,劇情的張力在此刻達到最大。
李捷試圖搜尋著與孫芳的點滴回憶……終於想起來了,全想起來了——
今天出門上班前,孫芳明明想跟她說話來著,幾次都被她打斷了。
孫芳也試圖跟李捷交過心,問她:為什麼離婚?男人打你嗎?
李捷露出她都市女精英一貫充滿優越感的微笑:那倒不至於。
「其實,我們現在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她對著孫芳和多多說。
整個電影里這句話最打動我。
她們是有過好日子的,孫芳一唱歌多多就能安睡,李捷開車帶她們去海邊,去沙灘……
只可惜這樣的片段太少太少,李捷以為可以事業家庭兼顧,其實是自己親手搞砸了一切。
李捷竟然從沒了解過孫芳,哪裡知道孫芳有這麼恨——她恨丈夫,不配為人;她恨李捷,不配為母親。抱走多多,是孫芳唯一能做的對抗,證明自己在這世上努力存在過。
當李捷終於找到孫芳和多多,甚至一度被眼前的畫面感動,多多毫髮未傷,還好好的在那裡,孫芳正蹭著她鼻頭,一團和氣。
這是3個人在一起最後的溫馨時間,李捷多想留住這一瞬,然而卻太遲了太遲了,前夫追在後面,警察追在後面,天羅地網早已布好,所有人都在對孫芳喊話,你有什麼條件可以提,放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其實哪裡有什麼條件!孫芳是如此愛多多啊,不忍心讓多多變成大人們爭來奪去的玩具。
只是解鈴還須繫鈴人,到頭來還是得李捷去面對一切。
這時的李捷,不再撕扯,不再拚命,她給孫芳磕頭、哀求,她終於知道全是她的錯,全是她的錯,她們3個人本來可以好好過日子……
孫芳也輕輕放下了孩子——只有女人最懂女人,只有母親最懂母親。
劇情峰迴路轉到這個結局,叫人意想不到——是國產片里無比珍貴的純女性視角。
這不是打拐片,孩子被偷走,卻並沒有人販子的存在;
這不是雞湯片,一個母親克服萬難找回孩子,卻並不純粹是出於母愛;
這更像是對中國當代婦女生活的管窺,見一斑而知全豹。在男性普遍缺席的家庭圖景下,照顧孩子和工作賺錢的重擔都落到女人身上,女人往往是還沒學會當母親,就生了孩子。
而我們總以為只要孩子一生出來,就自動擁有了偉大的母愛,這又是哪來的自信?
我更喜歡電影里說的,其實最該被感謝的是孩子,母愛只不過是女人對自己的個人選擇所承擔的後果。
與其一股腦歌頌母愛,不如先看看女性有多艱難。《找到你》給我們上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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