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卻君王天下事》章一 雪鷹王鐵騎圍城，君王何辭死社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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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近鵬字青旗之下，一個身掛黑披風的掌旗將軍跨著高頭鐵騎，揮鞭兜轡貼近，此人面如赤土，眼若銅鈴，雙頰青筋突起，身形雄闊，高壯魁彪，便是一身的鱗葉衣甲將他裹得無縫無隙，宛若一座通天鐵塔，也可見到鐵衣鱗甲被他虯結肌肉撐得塊壘無數。他用地動雷鳴般的悶窒嗓音開口道：

「將軍，現距雲夢北門已不足一里，再往前些，守城弓弩手的箭網便可罩及，素聞雲夢城門固若金湯，易守難攻。關勢危險，難以卒下，衛戍志堅，更是悍不畏死。且據緝探回報，此次戍守京畿的，乃是跟隨鎮南大將吳繼業多年的得力悍將楊劍東，此人僻生邊鄙，賦性粗率，雖無長智，但性剛不屈，以我師兵甲之精銳，攻剪雲夢這孤壘，自是摧枯拉朽，毫無疑慮，但若急攻之，徒傷軍士也無益。為今之計，不若圍城而待，乘有可取之機，然後進兵，則不徒費軍力。」

「悍不畏死？」嬴霸先突然嗤鼻哼聲，似笑非笑間，只見他雙目細眯，舉目遠方，只見雲夢城垣上守兵如林，明盔亮甲，刀槍劍箭在平明的薄霧中閃著寒光。箭樓堞垛後方，隱隱然可見箭鏃蓬蓬亂簇似狼牙，密密集攢如刺蝟。

「金骨打，你有所不知。十八年前，大羌率二十萬精兵絕塵南下，如蝗鐵騎一路勢如破竹，連破夕舞、雍州十三城，草莽百姓無不聞之喪膽，羌兵一路縱橫無礙，直至雲夢城外，圍城三月，卻攻之不下，最後為楊劍東之父，也即是當年的中軍都督楊飛以五萬弓弩手悍守都城，最後倖存者雖十不足一，卻終將羌人擊退。當年楊飛的弓弩手，軍陣規整，紀律嚴明，分鬃箭、對燈箭,花樣百出;抹鞦箭、回馬箭,更是各顯威能。而如今，雲夢城上的守軍，箭鏃麻亂，軍陣蓬散，拈弓無力，開弦不精，腳步鬆散，眼力遲滯，哪裡還有幾分當年五萬死士的烈勇？」

說到此處，嬴霸先唇棱更是曲折了幾分，橫眉輕眼 ，嘲意畢見。

金骨打身形微滯，旋即沉目沙聲道：

「可近年來北地大寒，川原封凍，春花難萌，草萎鶯絕，雲夢百姓顆粒難收，城中屯糧也是水落船低。雲夢殘兵已羸弱如紙，假使固守不出，不足累月，則必饑荒而降，即便吳繼業聞訊率援軍北上，我軍也不必懼之。」

嬴霸先徐徐抬起右臂，悠然一招右手，淡而不厭地道：

「無妨，我心中既有高山利劍，又何懼這點荊棘微芒。便讓廉軍再飛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