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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寶山「622」案 一個62歲老人的暴行

上海寶山「622」案 一個62歲老人的暴行

來自專欄真實靈異事件4 人贊了文章

他留給鄰居的印象,也是出了名的節儉。「大夏天的,一個月用電只有三四個字(度),搞得人家供電局都不樂意啦。」住在樓上的一位鄰居回憶,「他裝修都不用別人的,都是自己干。」

導致6人死亡、4人受傷的上海寶山「622」槍殺案,警方至今仍未透露詳情。離奇的一起命案,跨越全城的路線,襲擊哨兵搶奪軍槍,重返現場殺戮,這一系列冷血之舉,竟然出自一個62歲的老人。

廣裕精細化工廠坐落在上海北部一處偏僻的工業區內,周圍都是破敗的私營小工廠。20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農田和村落,因為靠著寶鋼,崛起了一批做配套產品的鄉鎮企業。

到2000年左右,大部分衰敗的企業都賣給了個人,可好景不長,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又開始紛紛倒閉。

范傑明

苦苦支撐到今年,廣裕也加入了倒閉行列。4月10日,其所在的地塊因為債務問題被法院拍賣,5月16日正式停產,150多個工人也於5月底遣散回家,空曠的廠區里只剩范傑明和十幾個拆裝設備的工人。

為了保護已經拍賣的資產,當地鎮政府和接手的新買家都派人在廠里值班,和附近廠里的工人一樣,下午16點下班。6月22日這天雖然是周六,但照舊上班,最起碼在下午16點他們離開工廠之前,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可是,趙強(化名)卻有種不祥的預感。他一周前才來到廣裕,受老闆李致中的指派帶著11個工人拆設備,跟他一起來的還有40歲的張雲峰。

張雲峰在李致中另一家化工廠做了幾年車間主任,熟悉技術,他跟趙強搭檔,一個負責指導,一個負責組織工人幹活,拆下來的東西就賣給一個收廢鐵的老闆。

趙強告訴本刊記者,這天下午15點鐘,他還看到張雲峰和范傑明在倉庫門口交談,「很平和的樣子,不像是吵架」。可是,到15點半他打電話給張雲峰時,電話卻總是「暫時無法接通」。過了一小時,再打,就顯示關機了。

17點出頭,趙強覺得不對勁,就去剛才張雲峰出現的倉庫找人。卻看到一個穿藍色短袖工作服的小夥子,「30歲左右,1.8米的個子,長得很壯實」。

年輕人說是一個門衛讓他來看閥門的。因為從沒見過此人,趙強覺得可疑,就讓自己手下兩個工人悄悄看著他,然後去門衛室問范傑明。范傑明先說「不認識」,趙強提議,如果都不認識,就應該把他逮起來報警,「因為很有可能是小偷混進來偷設備」。

可是,老范馬上改口了,說那人就是他叫來的。趙強與收廢鐵的老闆要進倉庫找張雲峰,老范攔著沒讓,他把小夥子從倉庫的小鐵門放出來,然後用一把小鎖把小鐵門鎖上。

這時候,送外賣的到了。趙強說,他去門衛室吃了個盒飯,越發覺得蹊蹺,張雲峰以前都按時上下班,即便出去也會打個招呼。他帶著幾個工人又去倉庫,范傑明終於答應開鎖。

兩個工人走在前面,看到地上有個蛇皮袋像是蓋著東西,用腳踢開袋子一看,原來是倒在血泊中的張雲峰。警方給出的結論是「鈍器擊打致死」,有工人回憶,傷口在後腦勺。

還沒走進倉庫的趙強聽到工人們衝出來喊著「殺人啦殺人啦」,第一反應是招呼大家「圍住老范,別讓他跑了」。范傑明是廣裕實際承包者范國富的叔叔,因為對設備歸屬存在分歧,范家與李家最近摩擦不斷。

范傑明嘴上說著「我不跑我不跑」,一邊往牆根慢慢移動。趙強說,工人們都不敢上前,只好像包圍圈一樣隨著他移動。

范傑明家人

很快,大家聽到了警笛聲,一眨眼工夫,老范就從實驗樓旁邊的小樓梯爬上去翻牆跑了,等大家反應過來,早已沒了蹤影。警察來的不多,無力繼續追捕,轉而開始勘驗現場。

有關張雲峰的死,也就是當天的第一條人命,信息仍然極其模糊。張雲峰是怎麼死的?死前與范傑明有沒有發生過直接衝突?是在打鬥中被無意傷害致死,還是遭有意偷襲致死?那個穿藍色工作服的陌生小夥子到底是誰,跟張雲峰的死有沒有關係?所有這些,仍是謎團。

根據警方公布的作案經過:從廠區逃跑的范傑明,在附近上了一輛卞姓司機的黑車,然後直奔城南而去。大約在晚上21點左右,車行至浦東周浦地區滬南公路與沈杜公路交叉口附近,范傑明槍殺了卞姓司機,然後開車往廣裕方向返回。

在途經淞寶路一處海軍基地時,襲擊哨兵搶奪槍支,致一死一傷,好在所奪軍槍並沒有子彈。夜裡23點左右,范傑明駕車又回到廣裕,在工廠門口槍擊了王章華、李致中、王榮海、夏歡歡4人。隨後,被正在勘察張雲峰死亡現場的警察制服。

6月28日晚,按照警方公布的時間,本刊記者駕車實地走訪了這一路線。廣裕化工廠所在的月羅公路幾乎見不到正規計程車,但在100多米遠的一條小巷子里,就是一個黑車聚集點。

不過,從工廠跑出來的范傑明並沒有選擇到這裡打車,在這裡等活的司機沒有一個人認識被殺的卞師傅。讓人不解的是,從廣裕化工廠到第二案發現場的沈杜公路,相距50多公里,走南北高架路,通過盧浦大橋過黃浦江,需要穿過繁華的上海市區,駕車需1個半小時左右。

如果按照警方公布,從離開廣裕到殺死黑車司機,中間有將近3小時的時間,不知范傑明在這期間還做了什麼?他有回家嗎?他為什麼選擇這條路線?

如果是想逃出上海,看上去這並不是一條理想的線路,因為繼續往南就是海邊。又是什麼原因促使他在50公里外決定掉頭折回,繼續自己的殺戮?

夜裡21點的沈杜公路,雖然路燈通明,已經基本見不到車輛和行人。黑車司機被殺的地方,公路邊還是農田,往裡100米有幾戶民居都是二層小樓。

一位目擊者稱,當天晚上接近21點,一輛小車停在路邊花壇旁,兩人走下車,其中一個人去小便,但隨後另一人回到車旁,從后座上取出一把長槍朝前面那人射擊。

中槍的男人趔趄著往前跑了五六米就趴在了地上,開槍的人鑽進車裡,狠踩油門迅速往西開去。刺耳的槍聲和發動機轟鳴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等大家紛紛跑下樓看的時候,車早已不見蹤影。

事故現場

只有一個中年男人躺在馬路中間,40歲左右,中等偏胖的身材,白色短袖上衣已經被胸口滲出的大片鮮血染紅。

從這裡往廣裕方向走,淞寶路並非必經之地。這是一條不起眼的小街,只有雙車道,但夜生活豐富,兩側都是娛樂場所和夜宵店,一般營業到凌晨兩點。

部隊營區的大門沒有僅靠路邊,而是從馬路縮進去20米左右,門口沒有路燈,屬於這條街上唯一的一個陰暗處。對面一個夜宵店的老闆向本刊記者回憶,那天晚上接近23點時,突然聽到連續的三四聲悶響,大家還以為是旁邊有人放炮,可很快就聽到嘈雜聲。

出門一看,部隊警衛連的官兵正扛著盾牌封鎖大門,一輛軍用卡車停在門口,擋住了人們的視線。過了一會兒,救護車來了,他們才得知,有人襲擊哨兵,死的是一個19歲的江蘇籍新兵。在這樣一個偏僻而熱鬧的地方作案,范傑明的冷靜與膽大可想而知。

從這個第三現場回到廣裕,只需要20分鐘車程。當晚,李致中接到電話得知張雲峰被害的時候,正在無錫參加一個飯局。出席的還有他的女兒李繼文、新合伙人王章華和跟隨了多年的辦公室主任周昌俊。

這一天,王章華帶人去廣裕拉了一車拆卸的設備回來,有三四個不鏽鋼閥門,價值三四萬元,在與范家的較量中,也算是一場小小的勝利。

飯桌上,大家又開始暢想起新工廠的開工計劃,李繼文坐了一會兒就回家了。等到22點鐘還不見父親回來,她給李致中打電話,沒想到得到這樣的消息:「張雲峰死了,被范傑明害死了,我們剛到廠里處理呢。」

回廠路上,他們又打電話叫來了為新工廠安裝設備的老朋友王榮海。李繼文馬上打電話給寶山公安分局一位認識的支隊長,要對方派人去廠里保護父親。支隊長答應派人過去,可是,還是沒能避免又一場更大的殺戮。

從時間上推算,范傑明從案發的第三現場——哨兵被襲地回到廣裕的時候,大概也就是23點15分左右。據現場目擊者回憶,當時,只有張雲峰遇害的倉庫門口拉了警戒線,靠近廠門的路口沒有設警戒線,只有幾個執勤的協警。

據說范傑明還鎮定地走上前,告訴他們自己是廠里的人,便順利放行。此時,王章華、李致中和王榮海、周昌俊四人剛剛走出大門,準備去找個賓館先住下來。

突然,范傑明從大門外的樹影后竄出來,先是朝著剛剛坐到駕駛座的王章華開了一槍,隔著玻璃,霰彈打到了王的脖子上。聽到槍響的李致中本能地向車後方跑去,被范傑明追上擊中,另一輛車旁的王榮海是第三個倒下的。

緊接著,范傑明朝站在門衛室旁的甘肅工人夏歡歡開了一槍,朝另一個工人開槍的時候,那人拔腿向倉庫跑去。

在倉庫里,張雲峰遇害現場的勘驗工作還未結束,看到范傑明舉槍衝來,警察們一擁而上把他撲到在地,混亂中,他扣動了扳機,打出了獵槍里的最後一顆霰彈,擊中了一位法醫的腿。

至此,一場失控的殺戮才終於結束。共造成張雲峰、卞姓司機、一位哨兵、李致中、王榮海、夏歡歡6人死亡,王章華等4人受傷,涉及4處案發現場。除了第一個死亡的張雲峰為鈍器擊打外,其餘5人都是被霰彈獵槍擊傷致死,而且槍傷都集中在胸口。

認識范傑明的人,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這個沉默不語的老頭能幹出這麼瘋狂的事來。可是,被害的一方——李致中的利益相關者,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戮給嚇蒙了。

案發當天的親歷者紛紛避而不談,重傷的王章華還躺在重症監護室里不能說話,工廠大門口最後一個案發現場唯一一名倖存者周昌俊也躲了起來,不接電話不見陌生人。

他們相信,這一系列看似巧合的兇殺背後可能存在陰謀,甚至懷疑是「買兇殺人」,還有在逃的兇手……雖然我們無法將范傑明的殺人動機與背後李范兩家的利益衝突建立直接聯繫,但不可否認,矛盾的積累終究算得上是冷血迸發的基礎。

在江浙滬一帶的化工界打聽李致中這個名字,業內並不陌生。李致中的女兒李繼文向本刊記者介紹,她父親是上世紀50年代吉林大學化學系的大學生,畢業後分配到浙江蕭山,在國土資源部下屬的一個科研單位工作。

1987年辭職下海,先是回到家鄉東陽,干過校辦工廠的廠長,又在經委下屬的一個國營化工廠當廠長。但是,在白手起家剛剛見效益的時候,李致中被政府辭退。

「他一身書生氣,不會討好領導,不會疏通關係,只知道研究他的技術。」這是女兒李繼文對父親此後屢次職場失意的統一解釋。

離開東陽後,李致中迎來了自己的輝煌時代。1990年左右,他接受橫店的徐文榮邀請,到橫店辦起化工廠。據李致中的夫人回憶,當時李致中在國家刊物上發表了多篇論文,被評為教授級高工,很多來自外地的老闆找上門來請他,他最終被徐文榮的誠意打動。

當時的橫店才剛剛起步,借著上世紀90年代化工市場的蓬勃發展,李致中在橫店的化工產業越辦越大,幾乎一年就開一個廠,巔峰時年銷售額十幾個億。

可是,李致中忽略了一個根本性問題,他畢竟只是一個打工者,不是老闆。2000年左右,李致中經人介紹承包了上海寶山區一家小化工廠,生產的原料賣給橫店集團下屬化工企業。此事被橫店集團的老闆徐文榮知道後,大為光火,雙方鬧僵。

李致中當年承包的寶江化工廠,就在廣裕化工廠的旁邊。起初由李致中的兒子打理,離開橫店後,李致中來到上海,全權接手。據李繼文講述,當年李致中離開橫店的時候,10年打拚的積蓄血本無歸,到上海後算得上是白手起家。

她還記得2001年那個春節,債主追上門,家裡連過年的錢都沒有。在上海寶山,李致中再次憑藉自己的技術起家,很快以1200萬元的價格買下現在的廣裕精細化工廠,主要生產乙醛酸,此後又擴建了一個乙二醛車間。

從2005年開始,隨著阿司匹林等藥品市場回暖,作為原料之一的乙醛酸熱銷,主要用來出口,廣裕化工廠的效益突飛猛進。李繼文提供給本刊記者的數據顯示,2005年盈利1800萬元,2006年盈利2600萬元,2007年盈利1900萬元。

憑藉這幾年的盈利,李致中大舉投資買廠,先後在上海、山東淄博、江蘇太倉等地買下幾家工廠。可是,很快,2008年金融危機襲來,市場萎靡,加之前幾年的擴大投資,李致中一手打造的「廣裕集團」頃刻間便面臨崩塌。

先是經營困難,到2011年,僅是廣裕工廠所欠的高利貸就高達近2000萬元,還有一大筆供應商欠款。絕境中,李致中想到要把工廠承包出去,他需要一個可靠的接盤者。

范國富成為廣裕的接盤者,從各方面來看都是順理成章的。早在李致中剛買下廣裕化工廠的時候,就通過一個客戶介紹認識了范國富,當時,他只是上海康健進出口公司的一個普通外銷員。

由於廣裕的產品主要用來外銷,上海康健承擔了大部分的市場銷售,范國富逐漸成為廣裕舉足輕重的角色。在廣裕幹了10年的財務總監張彩鳳向本刊記者介紹,做外貿公司,必須擁有充裕的資金可供周轉,既有資金,又熟悉客戶。

范國富表達了承包意向後,2011年6月份就跟李致中達成了協議,雙方約定「共同經營」,原有債務由李致中方面承擔,經營收益四六分成,李致中得六,范國富得四,並且約定由范國富一方投入400萬元進行一次技術改造。

但是,據李繼文講述,協議簽好後,范國富一方沒有按照約定向他們提供財務報表,利潤分成也就無從談起。每次她跟父親去廠里要錢,都會遇到一幫供應商找上門來向李致中討要欠款,如此反覆幾次,雙方矛盾漸深。

據李繼文講述,今年4月,一個偶然機會,李致中在查閱以前工廠賬目的時候,發現有一單1400噸乙二醇有問題,他認為是財務張彩鳳與范國富串通所為。

此後,李致中便開始向上海警方狀告張彩鳳和范國富。「他每天關在小屋子裡寫材料到下半夜,第二天下午起床後繼續寫,寫好了就去上海跑公安局遞材料,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次。」

李繼文告訴本刊記者,父親最近幾個月的主要精力都花在了告狀上,76歲的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為什麼李致中要執意告狀?李繼文說,為了彌補廣裕廠的債務缺口,李致中把自己在太倉的化工廠無償轉讓給了范國富一方,條件是由范來承擔廣裕的債務。

這樣一來,李致中辛苦打拚10年的化工產業,相當於又歸了零。在他看來,告倒張彩鳳和范國富是絕地反擊的唯一機會,他可以藉此拿回自己的工廠。若按照李致中自己的推算,牽扯資金上億元,這是他東山再起的資本。

可是,告狀並不順利,因為材料問題,上海警方一直沒有正式立案。今年4月9日,廣裕被法院拍賣,但拍賣的只是地皮,不包括設備。如何處置這些老舊的化工設備,成為雙方爭執的焦點。

李家認為是自己的,范家認為自己投入了技改資金,理應擁有。雙方僵持不下,頻繁爆發衝突。據李繼文講述,從6月初開始,住在無錫的李致中幾乎隔兩天就跑一 次上海,幾次雙方發生對峙,只能報警,最誇張的一次,李致中以自己76歲的老邁身軀死死抱著大門不讓范家的卡車進門。

在諸多設備中,雙方搶奪的焦點是氧化爐里用作催化劑的銀子,據李繼文說,總共價值300萬元。早在一年前,李致中就開始籌備在泰州開一家新化工廠。

他找來新的合伙人王章華,約定雙方各投一半,但李致中沒有錢,遲遲拿不出投資,新化工廠就一直拖著。現在,這價值300萬元的銀子是李致中的全部財富了, 他合計著,新化工廠的啟動資金只需要500萬元,自己如果能夠要回這300萬元,王章華投資300萬元,新廠就會起來,自己的化工事業又可以東山再起了。

為了看住廠里的設備,雙方都派了人。代表范家的是范國富的叔叔范傑明,代表李家的是來自河南的張雲峰。

昔日的村莊已經消失殆盡,上了年紀的本地人最常見的工作就是在工廠里當門衛。相比之下,62歲的范傑明算是不甘平庸的一位,雖然已經當了爺爺,但他還是全 身心撲在工作上,身兼保安主管、人事主管、辦公室主任、倉庫主管等職務,甚至連以前廠里的工程部,在他兩年前進廠之後也撤銷了。

他親歷親為,自己學習修水管、修鍋爐,甚至修電機。他是2011年范國富承包下廣裕後進廠的。雖然范國富沒有公開宣稱過他的職務,但大家都喊他「范主任」,廠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似乎都跟他沾邊。

在同事眼裡,范主任是個沉默寡言的「怪老頭」。「他脾氣太古怪,一般這個年紀的人都蠻和善的,但他做事完全看心情,心情好的時候還關心一下年輕人,一旦心情不好,就會暴跳如雷,逮著誰罵誰。」

一位跟范傑明同辦公室的年輕同事告訴本刊記者。在他們眼裡,范傑明最明顯的特點有兩個:一個是很看重錢,很節儉——為了省電,夏天不讓開空調,天黑了還堅持著不開燈;

以前辦公室里訂了四五份報紙,他來了之後只訂一份;以前廠里有專門的維修師傅,現在由他一人負責……另一個特點就是小心眼——若是有人得罪了他或者讓他吃了虧,他一定會記在心裡。

剛來廠里的時候,門衛的師傅都不服他,只有一個師傅聽他的話,他很快就把這位師傅調去倉庫當保管員,還提了工資。

除此之外,大家對范傑明的印象實在是模糊而零碎。他極少向同事提及自己的家庭,大家只知道他有一個兒子,現在又有了小孫子,他跟老婆的關係不太好,平時就住在廠里,周末也很少回家。

只有跟最親近的一兩個同事,范傑明才提起過自己的經歷。他年輕時當過兵,守過島,據說在部隊里幹得不錯,還做過代理班長,複員後在一家單位一直干到保安科長。

范傑明是個閑不住的人,他還做過兼職的駕校教練。要論經濟狀況,范傑明算不上是多麼窮困的家庭,他曾經向同事感慨,自己2006年就有錢換套大房子卻沒有換,後來房價飛漲換不起,為此,老婆經常跟他吵架。

2007年兒子炒股虧了錢,還是他拿出10萬元接濟的。在極其有限的描述中,不止一位同事回憶起來,范傑明最喜歡提及的就是自己當兵的歲月。

「他常常說那個年代的人單純,一個麵包掰成兩半分著吃,現在人心變了,社會複雜了。」他一向不講究穿著,平日里還穿打補丁的工作服,但有一天卻打扮得整整齊齊,一問才知道是參加多年未見的戰友聚會。

除此之外,他的信息幾乎為零。本刊記者找到他戶籍所在地浦東,那是一個港務局的家屬區,都是一梯五戶的小房子,每家不過二十幾平方米,破敗、逼仄。

范傑明的房子位於二樓,鄰居們反映,他家早在四五年前就搬走了,具體去了哪裡沒人知道,因為「他在的時候極少跟我們說話,甚至他出了事,我們才知道他的全名」。

他留給鄰居的印象,也是出了名的節儉。「大夏天的,一個月用電只有三四個字(度),搞得人家供電局都不樂意啦。」住在樓上的一位鄰居回憶,「他裝修都不用別人的,都是自己干。」

前兩年,鄰居要在過道上裝一扇木門,他認為那裡屬於公共空間,不同意,但他並沒有選擇慣常的阻攔,而是不聲不響告到了法院,鄰居接到傳票的那一刻震驚不已。

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雖然已經62歲,但身體比一般的年輕人靈敏,一個同事曾看他從3米多高的鍋爐上三下兩下就蹦到了地上。他好像沒有什麼愛好,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去年,他讓辦公室里的年輕同事教他上網。

學會後,還在自己的單人宿舍里裝了台舊電腦。現在想來,唯一讓同事印象深刻的是,去年的周克華案,他格外關注。「可是,他看過之後,也是同情那些無辜的被害者呀!」

至於獵槍,就更是謎團重重了。有消息說,槍是藏在宿舍里的,他被制服的時候,身上還有20發子彈沒有用。更離奇的消息是,警察在他駕駛黑車的後備箱里搜出了兩顆手榴彈。所有這些,警方都以案件正在偵破為由,拒絕透露任何詳情。

與古怪的「范主任」相對照的是本案另一個主角——76歲的李致中,昔日的老部下評價他是「化工界的一匹黑馬,但生性刻板,固執,有幾分自負,生活在自己理想化的世界裡,也是個怪老頭」。(內容來源公眾號:鬼師兄講鬼故事,每天推送人性陰暗、獵奇、靈異事件、殺人案等,帶你了解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

李致中一生起伏,年輕時得過肺結核,自己自學了中醫,到老也是自己給自己配藥。到40歲才有了第一個孩子李繼文,因此不免溺愛。本刊記者見李繼文是在無錫,夜裡20點多,她帶著自己70多歲的母親來到記者所住的賓館。

長達4小時的講述中,李繼文數次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除了哀嘆父親的命運,她總是說:「這社會要把人逼上絕路。」

告狀、拿回設備、啟動新廠,是李致中晚年的最後一搏。李繼文說,出事的6月22日早上,他還歡喜地給她打電話,說有三個好消息——一是廣裕所在的當地政府從3220萬元拍賣款里扣下了1000萬元,用於還欠下的高利貸;

二是新廠很快就能開工,「等開了業就交給別人打理,自己該退休了,去太湖邊給你媽買個大別墅,安享晚年」;三是告狀的事兒似乎有了眉目,可以通過法院倒逼的方式立案。

李致中的老部下也疑惑,案發前幾天,李致中派出的拆裝工人管了用,已經拉走了幾車設備,說明範家已經妥協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在大家都以為衝突就要結束的時候,那個悶聲不響的「范主任」卻向所有人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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