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新年——昆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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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新年,我在厄瓜多東南部的昆卡跨年。
我還記得,到達這座海拔兩千五百米的安第斯小城時,雨開始越下越大。石板路變得泥濘不堪,雨水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形成一個個小水坑。有車駛過的時候,就會高高濺起一陣泥水雨,需要躲得遠遠的。街道兩旁的房屋,曾經被粉刷得五顏六色。但由於年久失修,現在色調已灰白如被陽光長期暴晒的老照片。再透過如玻璃門帘般的雨幕看過去,恍惚之間,彷彿置身於西南故鄉同樣泥濘黯淡的村莊。
向城中心走去,遠遠便能看到昆卡的標誌性建築——昆卡新教堂三個藍白相間的穹頂。來自遙遠的捷克斯洛伐克的琉璃瓦,在雨水的沖刷後,顯得異常光潔,熠熠生輝。傍晚走在這座黯淡的小城中,三個穹頂彷彿聖誕樹上懸掛的發光玻璃球,透過雨幕為我們指引著方向。
來到城市中心公園,卻並沒有新年人聲鼎沸的景象,大家都在家裡忙著做跨年夜活動的準備工作。昆卡最主要的建築,都圍繞在中心公園附近。公園東側1557年城市建立之初修建的老教堂,現在被改作了宗教藝術博物館。公園西側則是建於1885年的新教堂,現在是城市的標誌性建築。新教堂直到1975年才正式完工,漫長的建造史使其融合了各種不同的建築風格。以新羅曼式為主導,教堂的內部裝飾是文藝復興式的,主祭壇則是巴洛克式的。教堂的正面本來還應該有兩座高聳的鐘樓。但由於建築師的計算錯誤,教堂的地基並不足以承受鐘樓的重量。於是這兩座鐘樓,也就只能永遠活在建築圖紙上了。
昆卡(Cuenca)是厄瓜多第三大城市,得名於西班牙的同名城市,由西班牙殖民者於1557年,嚴格按照國王查爾斯·馮·昆卡的城市規劃修建而成。跟基多和庫斯科這些建立在印加舊址上的城市不同,昆卡是西班牙殖民者從無到有規劃建立出的一座嶄新的城市。昆卡全城以中央公園為中心,街區四四方方地向外輻射出去,街道都橫平豎直,規劃得齊齊整整。作為南美內陸西班牙殖民城市規劃的樣板,昆卡於1999年入選世界文化遺產。
吃過晚飯之後,雨已經停了。太陽下山後,街道上逐漸熱鬧起來,迎新年的序幕逐漸拉開。在路上,時常看見戴假髮著「寡婦服」(viudas)的男年輕站在街道的兩側,用繩索攔住想要通過的車輛。只有當車主為他們的「寡婦」新生活提供了一定數量的「小費」後,他們才會放下繩索,讓車輛離開。
來往的車輛和街道兩側的商鋪外,還時常能看到大大小小用布或者紙製成的人偶(monigote),其中塞滿了稻草或紙一類的易燃物,挺像國內送葬時燒的紙人。而它們的新年使命的確也是被燒為灰燼。居民們將自己喜愛或者憎恨的人製成人偶,在跨年時燒掉,以期為新的一年帶來新的好運氣。走在昆卡城中,這邊蝙蝠俠和蜘蛛俠在卡車後面無助地看著你,希望有人能夠幫他們擺脫化為灰燼的命運;那邊被故意做得醜醜的討人厭的政客和成績不佳的足球運動員,則在路人的咒罵聲中,走向自己的刑場。
再次走到新教堂前,中心花園已經擠滿了人。花園外的街道兩側,被賣燒烤、水果和果汁等小吃的商販佔領。花園內時不時有人點燃魔術彈,一顆顆煙花砰砰升上天空,聽到聲響的路人則紛紛昂首圍觀。
走到城市南側的托梅班巴河畔(Rio Tomebamba),暫時遠離了喧鬧的人群。河上為新年架設了魚形的霓虹彩燈,整條河流就變得流光溢彩起來。正午十二分,遠處響起了禮花的轟鳴聲。綻放在夜空上方的煙花,將新教堂的穹頂照亮。光潔的穹頂,又再次將煙花的五顏六色,反射回夜空的至深深處。
第二天早上出門,街道上四處散落著人偶焚燒後的灰燼,和煙火的殘片。再次來到昆卡新教堂,終於趕上了她開門的時候。教堂內坐滿了來參加新年彌撒的居民,主教則站在祭壇上主持儀式。
穿過托梅班巴河,在南岸山巔上的圖裡教堂(Mirador de Turi)上俯瞰整個昆卡。小城仍然籠罩在昨夜煙花和焚燒人偶產生的濃煙之中,如同披上了白紗一般朦朧。唯有新教堂藍白相間的琉璃瓦穹頂,仍然如此醒目地穿過濃煙,驕傲地宣告新年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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