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將太的壽司》有感

5 人贊了文章

前幾天倒騰過去的書，從舊書裡面找出來《將太的壽司》全套漫畫，已經是二十年前的漫畫了，一時興起，從第一頁看起，如輕風流水一般，不知不覺中又把我的思緒扯回了二十幾年前。

1992年到2018年，26年過去了，關口將太還在書裡面努力地捏著壽司，看漫畫的人，卻已經從十幾歲的少年轉眼成了壯年人，比將太的師兄大政還要年長了。若是要我選出一個最能代表日本的漫畫角色，我只會選擇關口將太。那是一個貌似笨拙卻又悟性，不肯放棄不肯認輸，對自己人關懷備至的人，將太是日本文化中最具代表的「根性」二字的最佳代言人。

將太的壽司裡面有兩句話，都是不起眼的配角所說的，卻深深地打動了我。一句是黃金青花魚海釣之時，大和壽司店老師傅在暴風雨之中說：「身為父親，為兒女拚命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另一句則仍是這位老師傅，他將五百萬日元救命錢和整家店交給清水哲也的時候，說：「我們總是太過於依賴於金錢，而不敢相信人。我現在想試試看多一些去信賴人和感情。」說真的，大和壽司店的老師傅其實在我心中比鳳壽司的征五郎更光輝。

我忽然有些理解過來，這套漫畫與其說的是壽司是廚藝，不如說，作者用著很中二很笨拙卻無比真誠的態度在試圖讓我們這些讀者重新思考善良、信任、誠實這些早已被翻來覆去說了無數遍卻有口無心的人生理念。

越是年長，越是在社會上打過滾，就越難以對旁人給予信任和關懷。這可能是很多成年人必然的悲哀。但是在這套漫畫裡面，哪怕是持敵對立場的人，也有值得理解的理由和立場，也有值得救贖的機會。我在重新閱讀的時候，有時也忍不住會想，「這樣輕易地去相信一個人，實在太冒險了。」然而漫畫裡面的角色們卻能夠雲淡風輕地握手言笑，彼此砥礪前行。若說我對這樣的信任和善良沒有半點憧憬，我必然是在撒謊。

我這幾天不禁幾度在思想著，為何我們不能再善良一些？不能再信任一些？

常常被我們痛心疾首地提起的南京彭宇案，被我們認定是世風日下之始的彭宇案，現在也不過如此。若一定要問問後事如何，也不過是徐老太據說已經去世了，死前幾年也是被鄰居和旁人們千夫所指不得不搬家逃走，死得悄無聲息；法官王浩據說也淪為了街道辦事處的小公務員；彭宇據說離開了南京，不知所蹤。只有每次發生的碰瓷案，這些據說的人物才會被一次又一次地提起來。

並不是說，全球只有中國有彭宇案，全球只有中國才世風日下墮落如斯。我們身邊永遠不會缺乏邪惡，只是我們本身對善良二字已經麻木不仁，才對惡言惡行十分敏感——正所謂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總有人感慨如今社會已經墮落得如何如何，彷彿人世間全是無間煉獄，更無半點凈土。我這幾天一邊思索將太的善良，一邊也在思索，難道華夏九州萬方乃至於各國之中，真的毫無可取之處——有官皆貪、有吏皆污、有民皆刁嗎？

我們不肯善良，不能善良，還是不願善良？當善良總被嘲笑，信任總被辜負之時，若還願意善良，還願意信任，在佛家大抵可稱菩薩，在基督教可稱聖徒了。正因其少，才堪珍貴。

再仔細思想，越是年長，越是會忍不住去相信佛經、聖經、道德經等等經書。並不是人越老越蠢，而是越來越疲憊，越來越希望仍有一些少年時的真誠與執著能存於心底，能毫無保留地相信一個人，或是相信一個神，在某種層面來說，是何等幸運的一件事！不用揣測人心，不用步步設防，不必懷疑這桶奶粉是不是充滿了三聚氰胺，不必擔心這盒鹹蛋是不是由蘇丹紅染成，不必疑懼新買的房子會不會塌陷——只需微笑著施與受，施予的是善良，接受的是同樣的善良。人心太深，那就只有寄情於宗教了。大約也不是宗教的生命力太強，而是我們的心太深了。

一套很蠢、很純、很中二、開了主角光環卻不招人討厭的漫畫，總有那麼幾頁讓你忍不住熱淚盈眶，願意去相信、去善良一次——是的，我今天給紅十字會又捐錢了。

推薦閱讀：